三日期限的第二天,柳如煙正在城南破廟支起義診棚。就在這時,檐角的銅鈴忽然斷落,那紅繩在風中悠悠打了個旋兒,銅鈴咕嚕嚕地滾到“懸壺濟世”的布幡旁,一下子驚起了香爐灰里半截帶著咒文的斷骨,仔細一瞧,骨頭上刻著的竟是西戎祭司的噬魂符。
“姑娘,這批艾草要切多細呀?”小翠抱著竹簍,從牛車上蹦了下來,發(fā)間還粘著幾縷稻草。她壓根沒注意到車轅處有一道新鮮的刀痕,那刀痕與昨夜跟蹤者劍鞘的紋路竟是嚴絲合縫。
在藥香彌漫的診棚內(nèi),第七個病人撩起衣袖的瞬間,柳如煙的瞳孔微微一縮。只見老農(nóng)腕間潰爛的瘡口邊緣,泛著孔雀石般的藍綠色,流出的膿液粘稠得好似蜂蜜,這分明是長期接觸銅綠才會出現(xiàn)的癥狀。
“老丈,您近日可曾搬運過青銅器呀?”柳如煙佯裝為他切脈,暗中用銀針蘸了些膿液。
“就……就在家種……種地……”老人眼神閃躲,說著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柳如煙伸手扶他后仰時,眼角瞥見其領(lǐng)口內(nèi)襯上沾著一些朱砂碎屑,那可是王府仆役冬衣特有的標記。
就在這時,棚外突然一陣騷動。三個流民橫沖直撞,一下子撞翻了藥柜,陶罐破碎的聲響中,小翠驚叫道:“我的松子糖!”
柳如煙急忙旋身,想要扶住即將傾倒的雄黃罐,卻瞧見“老農(nóng)”的袖中寒光一閃。
“閉氣!”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楚天闊的馬鞭如閃電般卷住了刺客的手腕。與此同時,柳如煙迅速彈出茱萸粉。黑衣人被這突如其來的粉末弄得一個踉蹌,往后退去,不巧撞上了潑灑在地的雄黃,剎那間,他的皮膚泛起了蛛網(wǎng)狀的血痕,這癥狀竟與三日前劉夫人毒發(fā)時一模一樣。
“第五批了?!背扉熡脛馓羝鹗w腰牌,只見太醫(yī)院那蛇纏杖的紋路被刀刮得面目全非,“李承恩這是在測試你的解毒速度呢。”
柳如煙捻起碎屑,放在鼻端輕輕一嗅:“這是松煙墨混著龍血竭,奏折熏香里還摻了鑄幣局的銅銹。”說著,她展開從刺客衣襟里摸出的賬本殘頁,北疆軍餉的數(shù)目赫然被人用朱砂篡改了。
第三日破曉時分,藥坊后院的井邊泛起了血沫。小翠正在那兒淘洗紗布,壓根沒注意到暗渠對岸的柳樹上,有個灰衣人正忙著給一只木制報更鳥上發(fā)條。那鳥可不小,翅膀展開足有巴掌那么大,鳥腹里還藏著毒針呢。
“姑娘說要配三倍的解毒散……”小翠甩著濕漉漉的手,朝著庫房跑去,聲音透過窗紙清晰地傳了出來,“說是要防銅毒癥……”
灰衣人輕輕松開機關(guān),報更鳥便悄無聲息地滑翔進了窗戶。柳如煙正稱量著雄黃,手突然頓住,緊接著猛地將藥勺砸向梁柱,大聲喝道:“都說過青礞石得用竹刀切!”
小翠被這突如其來的吼聲嚇得一哆嗦,慌亂中撞翻了硝石罐,粉塵瞬間飛揚起來。報更鳥一下子沾了硝粉,徑直掉進了火盆。毒針遇熱瞬間爆燃,綠色的鬼火“嗖”地竄上房梁,那正是西戎祭司祭祀時才會出現(xiàn)的磷火。
“東南角!”
楚天闊的箭矢“嗖”地穿透窗紙,就在這一瞬間,灰衣人耳后蝎形刺青一閃而過。柳如煙走過去,撥弄著焦黑的機關(guān)殘骸,發(fā)現(xiàn)翅根處的蟠龍紋在磷火中隱隱泛著幽光。
辰時末,柳如煙發(fā)現(xiàn)烏木藥杵有些異樣。仔細一看,杵底磨損的地方竟多出三道新月痕,顯然有人用它搗過北疆狼毒草。
“小翠,昨夜庫房可有人進出?”
正在晾曬艾草的小翠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般,渾身一顫,懷里抱著的藥草簌簌掉落:“就……就我取火折子時……”說著,她袖口滑出半塊芝麻糖,油紙的折角上還粘著王府的火漆碎屑。
柳如煙捏起糖渣,對著光仔細查看:“寅時三刻出的門吧?王瘸子糖鋪辰時才換新紙呢。”
小翠眼睛瞪得溜圓:“姑娘您咋知道……那貨郎說新到的飴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