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場的煙囪在暮色中吐出最后一縷青煙，陳三水盯著掌心的羅盤——指針正瘋狂旋轉(zhuǎn)，最后指向焚化爐后方那排低矮平房。人皮地圖上，所有血紅色標記都聚集在標著"骨灰暫存處"的位置，組成個眼睛形狀。
"民國二十六年改建的。"蘇白薇翻著檔案，眼鏡片上反射著慘白的月光，"前身是義莊，地下有停尸窖。"她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混著幾絲黑色纖維，像燒焦的頭發(fā)。
王順蹲在墻角發(fā)抖，年輕人身上的青銅斑紋已蔓延至脖頸，皮膚下隱約可見金屬光澤的血管。他不停抓撓左臂，指甲帶下的皮肉里嵌著幾粒黑砂——與趙駝子死時七竅流出的顆粒一模一樣。
焚化爐后的鐵門虛掩著，門縫滲出股混合著腐肉與檀香的怪味。陳三水剛推開門，十幾只烏鴉突然從屋檐驚飛，羽毛落在地上竟發(fā)出金屬碰撞聲。門內(nèi)是間偽裝成值班室的當鋪，柜臺后坐著個穿馬褂的禿頂男人，正就著油燈擦拭個青銅香爐。
"稀客啊。"老板頭也不抬，香爐里飄出的煙在空中凝成個"趙"字，"三爺帶什么寶貝來典當？"
陳三水把蛇皮袋砸在柜臺上，袋口露出青銅匣一角。老板突然瞪大眼睛，香爐"咣當"翻倒，香灰在地上組成個八卦圖案。他顫抖著摸出放大鏡，鏡片后的眼球布滿血絲："血祭樽的仿品？不對...這做舊手法..."
"三十年前那支考古隊。"蘇白薇突然開口，她的右眼又開始流血，"你當時是向?qū)А?
老板的禿頂上突然暴起青筋，像無數(shù)蚯蚓在皮下蠕動。他神經(jīng)質(zhì)地環(huán)顧四周，從柜臺下取出本泛黃的賬冊："民國二十五年，趙家當鋪收過類似物件。"賬頁間夾著張黑白照片，顯示同樣的青銅匣被放在供桌上，周圍跪著七個人——他們的后頸都突出截青銅釘。
"那晚之后，趙家死了三十八口。"老板的聲音突然變成女聲，又迅速恢復(fù)正常，"血尸出，百家哭。這東西要喝夠一百個活人的血才會..."
地下室突然傳來指甲刮擦木板的聲音。老板臉色驟變，香爐里的灰燼無風(fēng)自動，在空中組成"快走"二字。陳三水卻徑直走向里間，推開地板上的暗門——腐臭味撲面而來，階梯上布滿黏液，像某種巨型軟體動物爬過的痕跡。
"下面有什么？"王順聲音發(fā)顫。年輕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影子在油燈照射下少了條胳膊，而當他驚恐地檢查身體時，右臂竟然真的失去了知覺。
老板的嘴唇蠕動著，卻發(fā)不出聲音。他的眼球突然凸出眼眶，在桌面上彈跳兩下，瞳孔里映出個穿紅嫁衣的女人。當陳三水伸手去抓時，那對眼球竟像活魚般滑進地板縫隙。
地下室里整齊排列著數(shù)十口棺材，每口棺蓋上都刻著"趙"字。最中央的朱漆棺材被八條鐵鏈懸空吊起，鏈子上掛滿銅鈴。陳三水剛靠近，所有鈴鐺同時無聲震動，棺材縫隙里滲出暗紅色液體，在地面形成與青銅匣相同的符文。
"這是..."蘇白薇突然跪地，她的右眼瞳孔完全變成了琥珀色，"養(yǎng)尸地！那些銅鈴是..."
頭頂突然傳來重物倒地聲。他們沖回地面時，看見老板呈跪拜狀僵在柜臺后，雙手高舉過頭頂，掌心朝上——正是青銅匣上那些人面的姿勢。更駭人的是，老人天靈蓋被整齊切開，顱腔內(nèi)空空如也，后頸處卻多了枚青銅釘。
陳三水翻開賬冊最后一頁，發(fā)現(xiàn)夾著張當票。票面用朱砂寫著蘇白薇父親的名字，當品欄畫著只眼睛圖案，與蘇白薇右眼的疤痕一模一樣。當?shù)仄醯?死當"印章蓋在眼球瞳孔位置時，整張當票突然自燃，灰燼中浮現(xiàn)幾行血字：
"子時三刻，骨灰堂，第七排左三"
離開時，王順突然指著老板的尸骵尖叫。老人的影子正在地上蠕動，慢慢爬回無頭的軀殼。當影子與身體重合的瞬間，尸骵的手指突然抽搐著指向焚化爐方向...
當夜，陳三水在骨灰堂找到個標著"趙"字的青瓷壇。壇內(nèi)沒有骨灰，而是蜷縮著具嬰兒干尸，后頸釘著枚青銅釘。干尸手中攥著張紙條，上面用稚嫩的筆跡寫著："白薇別去"。更可怕的是，當他把紙條遞給蘇白薇時，女子右眼的琥珀色瞳孔突然收縮，紙條上的字跡變成了："已經(jīng)晚了"。
回程的出租車上，收音機突然自動調(diào)頻，播放起三十年前的新聞錄音："...黃河考古隊遭遇山體滑坡，僅一人幸存..."背景音里隱約能聽見女人的笑聲。司機驚恐地發(fā)現(xiàn)，后視鏡里的三位乘客都沒有影子...
次日清晨，當鋪老板的尸骵出現(xiàn)在火葬場煙囪頂端，呈跪拜姿勢。他的顱腔內(nèi)塞滿了黑色顆粒，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正是趙駝子死時七竅流出的那種物質(zhì)。陳三水用鑷子夾起一粒觀察，發(fā)現(xiàn)那是微型青銅釘，表面刻著與青銅匣相同的符文。
蘇白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父親日記里提過這種釘子——叫鎖魂釘，西周時期用來..."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陳三水掀開了死者的衣領(lǐng)——老板后頸的皮膚下，密密麻麻排滿了那些微型青銅釘，組成個完整的八卦圖案。
王順突然開始用頭撞墻，年輕人哭喊著有東西在他脊椎里爬。當陳三水按住他時，發(fā)現(xiàn)王順后頸的皮膚下，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