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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天星MH370 東方之鷹 175298 字 2025-06-18 08: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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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對于吉隆坡這座城市而言,只是褪去了白日里那層灼熱的外衣,換上了一件由霓虹燈和車流所編織的、更加妖嬈、也更加危險的晚禮服。

但在茨廠街附近,那間名為“金蓮花”的、充滿了霉菌和汗水味道的廉價旅社的三樓房間里,夜,卻如同凝固的、冰冷的深海。

林默,就是那條潛伏在深海最底部的、孤獨的鯊魚。

他在那張吱呀作響的板床上,靜坐了整整三個小時。他沒有開燈,任由窗外那斑駁陸離的霓虹燈光,將他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切割成明暗不清的兩半。

他在復盤,也在推演。

他腦中的那盤棋,已經變得無比復雜。他不再是那個可以掌控全局的、唯一的棋手。他變成了一枚被兩股強大的、未知的力量所包圍的、動彈不得的棋子。

“螳螂”——那支行事專業(yè)、紀律嚴明的隊伍,很可能,就是代表“阿特拉斯集團”的伊芙琳·里德的團隊。他們的目的,是“天火”本身,是其背后所蘊含的、足以改變世界的、巨大的商業(yè)和科技價值。他們是理性的,是遵循現代商業(yè)和特工法則的,因此,也是可以被預測的。

“黃雀”——那支隱藏在更深處陰影里的、如同毒蛇般的勢力。他們的行事風格,更像是“卡德摩斯之裔”那樣的、充滿了非理性狂熱和古老儀軌的秘密組織。他們的目的,可能不僅僅是得到“天火”,更是要清除所有膽敢覬覦這件“圣物”的“異教徒”。他們,是不可被預測的,也是更致命的。

他,這只“蟬”,被夾在中間。

這是一個死局。

他很清楚,他現在,絕對不能前往關丹港,與向導拉希德會合。因為,這兩股強大的勢力,必然已經通過某些渠道,得知了他與拉希德的約定。他的出現,只會將那位值得尊敬的老兵,拖入到這場他本不該參與的、致命的漩渦之中。

他必須,打破這個僵局。

要打破一個雙方(甚至三方)都在僵持的棋局,最好的方法,不是去思考如何移動自己的棋子。而是,在棋盤上,制造一個“假”的自己,一個足以以假亂真的“幻象”,讓所有的對手,都去追逐那個幻象。

從而,為真正的自己,創(chuàng)造出行動的、寶貴的時間和空間。

林默的眼中,閃過一絲屬于“獵狐”的、冷靜而又狡黠的光芒。

他有了計劃。一個大膽、精妙,且充滿了風險的“金蟬脫殼”之計。

第二天清晨,林默離開了“金蓮花”旅社。他依然是那副最普通的、屬于廉價背包客的打扮。他沒有乘坐任何公共交通工具,而是徒步,穿行在吉隆坡那些如同蛛網般、縱橫交錯的后街小巷之中。

他像一個真正的幽靈,不斷地,變換著自己的路線,利用建筑物的拐角和人流的掩護,反復地,確認自己的身后,沒有任何“尾巴”。

在確認了絕對安全之后,他走進了一家位于秋杰區(qū)(Chow Kit)的、規(guī)模很大的、24小時營業(yè)的網吧。這里,是吉隆坡最龍蛇混雜的區(qū)域之一,充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勞工、小商販和游客。這里,是信息的中轉站,也是隱藏蹤跡的、最完美的溫床。

他找了一個最角落的、被高高的隔板擋住的位置,用現金,支付了兩個小時的網費。

他坐下后,沒有立刻開機。他先是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個U盤大小的、黑色的儀器,插入了電腦的USB接口。這是一個物理層面的“網絡安全隔離器”,可以有效地,防止電腦中可能存在的、任何形式的硬件木馬,對他的數據進行竊取。

然后,他才開機。他從那個U盤中,啟動了一個他自己編寫的、基于多重代理和量子加密技術的虛擬專用網絡(VPN)程序。當他連接上互聯(lián)網時,他的IP地址,會在一秒鐘之內,在全球上百個不同的服務器之間,跳動上千次。即便是國家級的情報機構,也休想,追蹤到他真實的物理位置。

他,變成了一個絕對安全的、存在于虛擬世界中的“數字幽靈”。

他熟練地,打開了自己原來那家商務酒店的官方網站。他記得,他曾在酒店的宣傳冊上,看到過一項專門為商務客人提供的、名為“云打印”的服務。客人,可以將需要打印的文件,發(fā)送到一個指定的公共郵箱,然后,憑房間號和密碼,就可以在酒店商務中心的打印機上,將文件打印出來。

這是一個看似方便,實則,充滿了致命安全漏洞的服務。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利用“天星”賦予他的、那堪比超級量子計算機的、恐怖的數據處理和邏輯分析能力,只用了不到十分鐘,就通過分析那個公共郵箱服務器的協(xié)議漏洞,成功地,編寫出了一段小小的“溢出”代碼。

他將這段代碼,附在一個看似普通的PDF文件之后,發(fā)送到了那個公共郵箱。

在酒店的服務器,接收并試圖“讀取”這個PDF文件以供打印的瞬間,那段代碼,便如同被注入血管的病毒,悄無聲息地,侵入了酒店的整個內部網絡。

林默的眼前,出現了一個他自己編寫的、簡潔的控制臺界面。

他,已經成功地,拿到了這棟大樓里,所有連接在網絡上的設備的、最高控制權。包括,他自己那個房間里的、那臺臺式電腦。

他成了那個房間里的“神”。

他首先,遠程地,打開了那臺電腦。然后,他像一個最普通的旅客一樣,開始了他的“線上活動”。

他登錄了馬來西亞一家知名的租車網站“Socar”。他用“陳宇”的身份信息,和那張他專門用于偽裝的、額度不高的維薩信用卡,預訂了一輛性能強悍的、福特Ranger四驅皮卡。取車地點,他特意地,選在了兩天后的、關丹市的市中心分店。為了增加真實性,他還額外地,購買了最高額度的保險。

然后,他又登錄了馬來西亞最大的長途巴士公司“Plusliner”的網站。同樣用“陳宇”的身份,他購買了一張第二天上午十點,從吉隆坡最主要的交通樞紐——南湖鎮(zhèn)車站(TBS),前往關丹的、最普通的“經濟艙”大巴車票。

做完這一切,他打開了“陳宇”那個同樣是偽造的、看起來像是一個嚴謹學者會使用的Gmail郵箱。他找到了之前與向導拉希德進行聯(lián)系的那封郵件,點擊了“回復”。

他用一種輕松而又專業(yè)的口吻,寫道:

“拉希德先生:

展信佳。

我在吉隆坡的初步樣本整理工作,已接近尾聲。計劃稍有變動。我將于明日(11日)上午10:00,從南湖鎮(zhèn)車站(TBS),乘坐Plusliner的大巴前往關丹,預計下午抵達。

我已在關丹市中心,預訂了一輛皮卡。后天(12日)上午,我會前往取車,然后,直接前往我們之前約好的碼頭。

期待我們的會面,以及這次激動人心的‘生態(tài)考察’。

祝好,

陳宇 博士”

他將所有數字的痕跡,都指向了一條清晰無比的、充滿了邏輯性的路徑:他,“陳宇博士”,在吉隆坡完成了“準備工作”后,將乘坐最經濟、也最符合一個“學者”身份的大巴車,前往關丹,與他的向導會合,開始他那“偉大”的、對珍稀蘭科植物的科學考察之旅。

這是一個完美的、邏輯上天衣無縫的假象。

現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也是最關鍵的一步:他需要一個“實體誘餌”。一個,能拿著他的手機,坐上那趟開往關丹的大巴車的、有血有肉的人。

林默退出了酒店的網絡,用程序,徹底地、不可逆地,清除了他所有的操作痕跡。然后,他離開了這家網吧,如同人間蒸發(fā)。

他乘坐輕軌,來到了吉隆坡最主要的、也是最混亂的陸路交通樞紐之一——富都車站(Pudu Sentral)。

這里,是吉隆坡的另一面。一個充滿了底層生命力的、嘈雜而又生機勃勃的世界。巨大的、如同飛機庫般的車站大廳里,擠滿了即將踏上旅途,或剛剛抵達的旅客??諝庵?,混雜著濃烈的汗味、食物味、柴油味。不同膚色、不同口音的人們,在這里匯聚,又從這里,奔向馬來半島的四面八方。

林默的目標很明確:尋找一個年輕的、看起來缺錢的、并且正好要去關丹,或者東海岸方向的西方背包客。

他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人選。

在候車大廳的一個角落里,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的、身材高瘦的白人小伙子,正一臉愁容地,看著自己的手機。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印著“Nirvana”樂隊LOGO的T恤,背著一個比他還高的、幾乎有七十升的巨大登山包,腳上的那雙徒步鞋,已經磨損得相當嚴重。

從他的神態(tài)和裝備來看,他顯然,是一個正在進行長期的、預算極其緊張的“窮游”的背包客。

林默走了過去,用流利的、帶著幾分親切感的英語,友好地開口:“嘿,朋友,遇到什么麻煩了嗎?看你的樣子,好像不太開心?!?/p>

小伙子抬起頭,看到林默這張東方面孔,愣了一下,隨即,苦笑著,搖了搖頭:“沒什么大事,只是……我的信用卡,好像被銀行的風控系統(tǒng)給鎖了,取不出錢。而我今晚,在關丹附近的珍拉丁海灘(Cherating Beach)訂的青旅,又不能退款?!?/p>

“你要去關丹?”林默故作驚訝地問。

“是啊,我打算去那里看海龜產卵,據說,最近正是時候?!毙』镒诱f,“但我現在身上剩下的現金,可能連今晚的住宿費,都不夠了?!?/p>

林默的心中一喜,知道自己,找對人了。

他露出了一個“陳宇博士”式的、充滿了善意的、人畜無害的微笑:“也許,我能幫你一個小忙,作為回報,也請你幫我一個小忙,怎么樣?”

小伙子疑惑地看著他。

林默從錢包里,抽出兩張一百林吉特的、嶄新的紙幣,遞了過去?!斑@二百林吉特,應該足夠你,解決眼下的麻煩了?!?/p>

小伙子看著那兩張錢,眼睛都直了。這對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但他還是,本能地,保持著警惕:“你……你想讓我做什么?我可不做違法的事情?!?/p>

“當然不?!绷帜α诵?,他的笑容,充滿了讓人無法拒絕的親和力。

他從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他那個“火種手機”,連同一個小巧的、已經充好電的充電寶,放進一個普通的、沒有任何標識的牛皮紙信封里。

“很簡單。”林默說,“我的一個朋友,在關丹的巴士總站等我,取這個信封。但我臨時,接到了我導師的電話,有一個緊急的學術會議,必須要我參加,我今天走不了了。我希望,你能幫我,把這個信封,在明天下午,你抵達關丹車站的時候,親手交給他。他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很胖的華人,很好認。他會給你,另外二百林吉特,作為感謝?!?/p>

他編造了一個簡單、合理、且毫無破綻的理由。一個急于去開會的“博士”,委托一個順路的旅客,捎帶一件不重要的東西,這聽起來,合情合理。

小伙子看著信封,又看了看林默手中的錢,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接了過來。“只是……把這個,交給他?”

“對,只是這樣。手機會一直開著,這樣他就能通過GPS定位,知道你大概什么時候到。你不需要做任何其他的事情?!绷帜⑿χf。

“好吧!成交!”小伙子高興地,將錢和信封,都收了起來,“謝謝你,先生!你真是個好人!你救了我的命!”

“不客氣。一路順風?!?/p>

林默看著那個名叫湯姆的、來自德國的背包客,將裝著他“蟬蛻”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自己的背包里。

他的心中,沒有絲毫的波瀾。

聲東擊西的計策,已經完美地,布下。

他相信,從明天上午十點開始,那只“螳螂”和那只“黃雀”的注意力,都將被這輛開往關丹的大巴車,和這部不斷移動的手機,牢牢地,吸引過去。

而他自己,則贏得了至少二十四小時的、寶貴的、絕對自由的行動時間。

他要利用這段時間,去做一件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他要嘗試著,去尋找那只“黃雀”的蛛絲馬跡。或者,去尋找任何可能與“天火”本身有關的、被遺忘在歷史塵埃里的線索。

一個地方,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吉隆坡的老城區(qū),那些隱藏在現代化高樓大廈背后的、古老的、充滿了故事的古董店和舊貨市場。

他有一種直覺。二百年前那場驚天動地的撞擊,或許并沒有在官方的正史中,留下任何痕跡。但它很可能,會以某種“傳說”、“故事”,或者“物證”的形式,流傳在民間。尤其,是在那些傳承了幾代人的、見多識廣的、收藏著各種奇珍異寶的古董商圈子里。

……

第二天上午,當那個名叫湯姆的德國背包客,背著他的大背包,興高采烈地,坐上了開往關丹的大巴時,林默則換上了一身更不起眼的裝束,悄然地,出現在了吉隆坡最古老的街區(qū)之一——蘇丹街(Jalan Sultan)一帶。

這里,是吉隆坡的“根”。兩旁的建筑,大多是充滿南洋風情的、傳統(tǒng)的二層騎樓。斑駁的墻壁,狹窄的走廊,五顏六色的窗欞,仿佛每一塊磚,都在訴說著這座城市,曾經的、殖民時期的歲月故事。

街道上,遍布著各種各樣的、充滿了歷史感的店鋪:人聲鼎沸的老字號茶樓、散發(fā)著濃郁藥香的傳統(tǒng)藥材店、以及林默此行的目標——那些看起來毫不起眼,光線昏暗,卻可能藏著驚天秘密的古董店。

他走進第一家店。店面很小,光線昏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舊木頭和灰塵的味道。一個戴著老花鏡的、上了年紀的華人老板,正懶洋洋地躺在搖椅上,聽著收音機里播放的、咿咿呀呀的粵劇。

林默裝作一個對東方文化很感興趣的、來自中國的游客,在店里,慢慢地逛著。他拿起一個清代的青花瓷碗,又看了看一幅已經褪色的、作者不詳的山水畫。

“老板,你這里……有沒有一些比較古老的、關于本地傳說的東西?”林默用流利的、帶著幾分北京口音的中文問道,“比如,古地圖、一些奇聞異事的手稿,或者是一些,記錄了奇怪天象的、比較特別的物件?”

老板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興致缺缺地,搖了搖頭:“后生仔,那些東西,沒人要的啦,不值錢?,F在的人,只喜歡看得懂的、能升值的。你想要,就去國家博物館看咯,那里多的是?!?/p>

林默沒有失望,道了聲謝,退了出去。

他繼續(xù),走向下一家。

一連逛了七八家店鋪,他問了同樣的問題,得到的,也幾乎是同樣的、大同小異的答案。這些古董商,關心的是瓷器的年份,是字畫的真?zhèn)?,是家具的木料。對于那些虛無縹緲的“傳說”和“天象”,他們既不了解,也不感興趣。

就在林默感到有些失望,認為自己的這個方向,可能走錯了,準備離開這條街的時候,他的目光,被街角盡頭的一家店,吸引住了。

那家店,比之前的任何一家,都要顯得更加破敗、更加古老。黑色的、斑駁的木質牌匾上,連店名,都已經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地,辨認出“集古齋”三個字。店門半開半掩,里面黑乎乎的,連燈都沒有開,仿佛一個通往過去的、被遺忘的、充滿了塵埃的洞口。

鬼使神差地,林默走了過去。

他推開那扇會發(fā)出“吱呀”一聲、仿佛隨時都會散架的木門,走了進去。

店里的景象,讓他吃了一驚。

這里,與其說是一家店鋪,不如說是一個巨大的、雜亂無章的、歷史的“垃圾堆”。

從地面,到天花板,堆滿了各種各樣的、他認識的,和不認識的舊貨。雕花的老舊家具、落滿了厚厚灰塵的瓶瓶罐罐、銹跡斑斑的銅器和鐵器、已經發(fā)黃、發(fā)脆的舊書和舊報紙……所有東西,都毫無章法地,堆疊在一起,只留出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狹窄的、如同迷宮般的通道。

一個頭發(fā)花白、瘦骨嶙峋的、看起來至少有八十歲的老人,正坐在一堆舊報紙后面,借著從窗外透進來的、唯一的一束光線,用一個老式的放大鏡,仔細地,端詳著一枚看起來像是海峽殖民地時期發(fā)行的、中間有孔的古錢幣。

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有客人走了進來。

林默沒有打擾他,而是自己,開始在這座“歷史的垃圾堆”里,尋覓起來。

他很有耐心。他相信,越是這樣不被人注意的地方,越有可能,藏著真正的寶貝。

他蹲下身,從一堆舊書中,翻出了一本荷蘭殖民時期出版的、用精美銅版畫印刷的、關于馬來半島植物的圖鑒;又從一個布滿了蛛網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張殘破的、二十世紀初的吉隆坡手繪地圖。

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在這座迷宮里,逛了將近一個小時,幾乎將所有能翻動的東西,都翻了一遍,卻依然,一無所獲。

他有些失望,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他的目光,被掛在墻角最深處,一件被蛛網覆蓋的東西,吸引住了。

那是一面羅盤。

一面,極其古老的、充滿了神秘氣息的、中式的航海羅盤。

羅盤的底座,是由厚重的、幾乎已經碳化了的黑漆木制成,上面,已經布滿了如同龜殼般的、細密的裂紋。但羅盤的盤面,卻是由某種特殊的、類似于象牙的材質制成,雖已泛黃,但上面的刻度,卻依然清晰。

上面,不僅有標準的、代表著二十四方位的“二十四山”,還刻著密密麻麻的、如同符咒般的、他從未見過的星宿和干支符號。

最奇特的,是位于盤面中央的、那根用來指引方向的磁針。

它,竟然不是普通的鋼針,而是一塊被精細地,打磨成針狀的、通體呈現出暗紅色的……

石頭?

林默的心,猛地,一跳。

他走上前,撥開蛛網,想要將那面羅盤,取下來,仔細看看。

“年輕人,眼光,不錯。”

一個蒼老、沙啞,卻又中氣十足的、仿佛能直接穿透人心的聲音,突然,毫無征兆地,從他的身后,響了起來。

林默的身體,瞬間,繃緊了!

他猛地回頭,看到那個之前一直埋首于古錢幣的、瘦骨嶙峋的老人,不知何時,已經如同一個幽靈般,站在了他的身后。

老人走路,竟然,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林默的心中,警鈴大作。他全身的肌肉,都進入了隨時可以,發(fā)動致命一擊的戰(zhàn)斗狀態(tài)。

他知道,這個老人,絕不簡單!

但他表面上,依舊是那副好奇游客的樣子,甚至,還裝出被嚇了一跳的表情:“哎呀,老伯,您走路,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啊。嚇我一跳。”

老人沒有理會他的話,只是瞇著眼睛,渾濁的眼球里,卻透著一股能看穿一切的精光。他看著那面羅盤,緩緩地說道:“這面‘牽星羅盤’,可是我這里,不賣的鎮(zhèn)店之寶。傳了多少代,連我自己,都記不清了?!?/p>

“牽星羅盤?”林默裝作很感興趣的樣子,問道,“老板,這羅盤,看起來確實很古老。中間這根針……是什么材質做的?看起來,不像鐵,也不像銅啊?!?/p>

“呵呵,你再仔細看看?!崩先诵α诵Γθ堇?,帶著幾分神秘。

林默轉過身,湊上前,仔細地,端詳著那根暗紅色的磁針。

在從窗外透進來的、昏暗的光線下,他看到,那根石針的內部,竟然,隱隱約約地,閃爍著如同星辰般的、細微的金屬光點。它的表面,還有著極其細密的、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清的、如同發(fā)絲般的、縱橫交錯的紋路……

林默的瞳孔,在一瞬間,收縮到了極致!

他的大腦,如同被一道閃電,狠狠地劈中。

這……這不是什么普通的石頭!

這細密的、如同神跡般的交錯紋路,是……是只有在特定的鐵隕石切面上,經過酸洗蝕刻后,才會出現的——

維德曼交角花紋!

這根磁針,竟然,是用一塊極其罕見的、磁性極強的、定向隕鐵的核心,所打磨而成的!

用隕石,來做羅盤的磁針?

這是何等奢侈、何等匪夷所思、也何等天才的手筆!

“怎么樣?看出來了嗎,來自北方的‘獵狐’?”

老人的聲音,再次,幽幽地響起。

而這一次,他說的,不再是“年輕人”。而是,那個足以讓林默,魂飛魄散的、他在地下世界里,唯一的代號!

林默的身體,徹底地,僵住了。他感覺自己的血液,在這一瞬間,都停止了流動。

他緩緩地,緩緩地,轉過身,看向老人。他放棄了所有的偽裝,因為他知道,在這樣的人物面前,任何偽裝,都是幼稚而又可笑的。

他的眼神,變得如同西伯利亞的寒冰:“你……究竟是誰?”

老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那雙渾濁的眼睛,仿佛穿透了林默的皮囊,看到了他內心深處,那個最大的秘密。

他伸出干枯的、如同鷹爪般的手,輕輕地,撫摸著那面古老的羅盤,緩緩地,如同在講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般,說道:

“二百多年前,你所尋找的‘天火’,墜落于此。它的一部分核心,在機緣巧合之下,被當時一位精通‘堪輿牽星’之術的、南洋的奇人所得。他發(fā)現,這塊‘天外玄鐵’,有著遠超凡間任何磁石的、能與天地星辰、風水龍脈,都產生共鳴的、奇異的力量。于是,他窮盡畢生心血,將其打磨成針,制成了這面,獨一無二的‘天星盤’?!?/p>

老人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林默的心上。

他……他竟然知道“天火”!他竟然,知道自己此行的,真正的目的!

“這面羅盤,”老人繼續(xù)說道,“不僅能在大海上,指引最正確的方向,更能提前,預知風暴的到來,感應地龍的翻身。那位奇人,靠著它,在南洋的驚濤駭浪之中,往來縱橫,未嘗一敗,積累了富可敵國的財富。”

“可惜,”老人話鋒一轉,嘆了一口氣,“人力,有時而窮。那‘天火’的力量,太過強大,太過霸道,非凡人之軀,所能駕馭。那位奇人,最終,還是被其反噬,心智錯亂,癲狂而死。而這面羅盤,也就此,蒙塵?!?/p>

老人轉過頭,那雙仿佛能洞悉過去未來的、渾濁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林默:

“年輕人,故事,講完了?,F在,你告訴我,你,還要繼續(xù),去尋找那塊,會‘噬主’的、不祥的‘天火’嗎?”

林默感覺自己的后背,已經滲出了一層冰冷的汗水。

他面對的,不再是一個,可以靠智慧和力量,去戰(zhàn)勝的敵人。他面對的,是一種未知的、超越了他理解范疇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神秘的力量。

“你們……究竟是什么人?你們想做什么?”林默的聲音,有些干澀。

“我們,不做任何事。”老人緩緩地搖了搖頭,“我們,只是觀察者,是平衡的守護者。我們,見證過王朝的興衰,見證過文明的更迭,也見證過……無數像你一樣,試圖去觸碰,不屬于自己力量的、自以為是的凡人?!?/p>

他的話語里,帶著一種歷經了千百年滄桑的、如同神明般的淡漠。

“那星辰,非是凡物。凡人,莫要強求?!?/p>

老人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那句,林默仿佛在冥冥之中,已經聽過無數次的、充滿了禪機與警告的話語。

“強求,則失其衡。禍及自身,亦殃及天下。”

說完這句話,老人不再看林默。他轉身,佝僂著背,緩緩地、一步一步地,走進了店鋪后堂那無盡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見了。

整個店鋪,再次,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只留下林默一個人,呆呆地,站在那面古老的、散發(fā)著不祥氣息的“天星盤”前,腦中,一片混亂。

“觀察者”……

“平衡的守護者”……

他第一次,接觸到了這盤棋局上的、那最神秘的、第三方勢力。

一個,不為錢,不為利,只為守護某種虛無縹T緲的“平衡”的、古老的組織。

林默的心,亂了。


更新時間:2025-06-18 08: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