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往生泉的雙生咒
水幕在兩人身后閉合的瞬間,顧言感覺有冰涼的液體順著脊柱滑落。地宮深處的空氣帶著陳腐的潮氣,像被封了百年的地窖,每呼吸一口都能嘗到鐵銹味。林淵的相機突然發(fā)出蜂鳴,顯示屏上跳動著紊亂的波紋,鏡頭對準(zhǔn)前方時,畫面里竟重疊著三個不同年代的自己:15 歲的校服少女、25 歲的刑警顧言,以及某個未來時空里戴著黑曜石手鏈的模糊身影。
“時間繭雖然破了,但地宮里的時間還在扯皮。” 林淵扯了扯眼罩,左眼咒印仍在隱隱發(fā)燙,“跟著臺階上的藍(lán)光走,那是往生泉的引魂光。” 他晃了晃相機,鏡頭里的藍(lán)光聚合成箭頭,指向九曲回廊盡頭的青銅門,門上刻著半枚八卦圖,正是 “離” 卦的殘缺部分。
顧言摸著石壁上的符文,指尖突然刺痛 —— 那些看似雜亂的刻痕,竟與她手背上的血手印完全吻合。當(dāng)她的血液滲進石縫,整條回廊的壁燈突然亮起,燈光是詭異的青藍(lán)色,照亮了懸在半空的數(shù)百具青銅鎖,每把鎖上都刻著不同的生辰八字,其中一把正在劇烈震動,鎖芯處滲出的血珠與她的血手印同步跳動。
“那是你的往生鎖?!?林淵的聲音發(fā)緊,“靈玉教用它定位守墓人血脈。2005 年你母親跳進去的深淵,其實是靈域裂隙的入口,而這些鎖……” 他指向遠(yuǎn)處逐漸浮現(xiàn)的人影,“都是歷代守墓人的祭品,他們的魂魄被鎖在這里,永世不得超生?!?/p>
顧言看著那些半透明的人影,突然發(fā)現(xiàn)其中有個穿米色風(fēng)衣的女人,正對著她微笑 —— 是母親 2005 年的模樣。女人抬起手,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鏈缺了顆珠子,正是顧言現(xiàn)在戴著的那串。當(dāng)她試圖靠近,人影突然化作無數(shù)光點,鉆進了她手背上的血手印。
“別被記憶投影騙了?!?林淵拽住她的手腕,相機鏡頭捕捉到光點里藏著細(xì)小的鎖鏈,“這些都是靈域的誘餌,用你最想見到的人引你深入。真正的往生泉,在穿過三重記憶回廊后的‘鏡淵’?!?/p>
話音未落,前方的青銅門突然打開,涌出濃重的白霧。顧言感覺有人在耳邊低語,是母親的聲音:“言言,跟著光走,別回頭看鎖上的名字……” 她下意識轉(zhuǎn)頭,看見最近的青銅鎖上刻著 “顧言 2005.7.15”,鎖芯里卡著半張紙條,正是她 15 歲生日時寫給母親的賀卡。
“別看!” 林淵突然將她按在石壁上,相機對準(zhǔn)青銅鎖連拍。閃光燈爆閃的瞬間,鎖芯里的紙條化作飛灰,而顧言發(fā)現(xiàn),所有青銅鎖上的名字,都是不同時空的自己,死亡日期全是七月十五。
“靈域在模擬你的無數(shù)種死法?!?林淵擦著額頭的冷汗,“每個鎖都是一個平行時空的祭品結(jié)局。但別擔(dān)心,” 他晃了晃手中逐漸變藍(lán)的黑曜石珠子,“你母親當(dāng)年留了后手,這珠子里封著她的部分魂魄,能干擾靈域的推演?!?/p>
九曲回廊的盡頭是座環(huán)形水池,水面平靜如鏡,倒映著天空中不存在的月亮。顧言看見自己的倒影里,手腕上的血手印正在吸收月光,而林淵的倒影胸口浮現(xiàn)出完整的鎖紋咒印,像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祭品。
“這就是鏡淵?!?林淵指著水面下的漩渦,“往生泉眼在漩渦最深處,但下去之前,得先解開雙生咒。” 他掏出從玄明閣得到的黑曜石珠子,珠子里的林淵童年影像正在逐漸清晰,“觀星者與守墓人的血必須混合,才能激活泉眼。”
顧言看著他掏出匕首,突然想起母親日記里的 “雙生祭品”。刀刃劃過林淵掌心的瞬間,她發(fā)現(xiàn)對方的血液是淡藍(lán)色的,跟地宮的引魂光一模一樣,而自己的血滴入水中,竟讓整個鏡淵泛起血色漣漪。
“血混合了!” 林淵突然指向水面,倒影中兩人的影子正在融合,形成完整的八卦圖,“快看,泉眼開了!”
水面中央升起座水晶臺,臺上擺著兩枚往生牌:“離” 卦牌泛著溫潤的白光,“坎” 卦牌卻染著暗紅,像是剛從血池里撈出來。顧言伸手觸碰 “離” 卦牌,突然看見母親的記憶:2005 年的雨夜,母親跪在鏡淵前,將自己的血滴在牌面上,牌面中央漸漸浮現(xiàn)出顧言和林淵的生辰八字。
“言言,如果你看到這一幕,” 記憶里的母親抬頭,眼中倒映著年輕的林淵,“記住,小淵的詛咒不是終點,而是起點。當(dāng)兩枚牌同時亮起,靈域的裂隙就會出現(xiàn) 0.3 秒的重疊,那時……”
記憶突然被劇烈的震動打斷。鏡淵的水面開始沸騰,無數(shù)青銅鎖從天而降,鎖芯處溢出的黑霧凝聚成靈玉教成員的模樣,領(lǐng)頭者戴著金牌使者的面具,胸口插著的正是林正明當(dāng)年的斷劍。
“把往生牌交出來。” 面具后傳來機械般的嗓音,“守墓人與觀星者的血已經(jīng)激活了鏡淵,現(xiàn)在只要你們的心臟,玄明帝的棺槨就能徹底蘇醒?!?/p>
顧言感覺手背上的血手印突然發(fā)燙,與此同時,口袋里的手機震動不停 —— 是小張發(fā)來的視頻,隔離室的監(jiān)控顯示,他手背上的血手印已經(jīng)蔓延至手臂,皮膚下隱約可見鎖紋在游走,而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時變成了詭異的青藍(lán)色。
“顧隊!我的身體…… 在被什么東西拉扯!” 小張的聲音帶著哭腔,“那些黑影說,要帶我去鎮(zhèn)靈陵地宮當(dāng)祭品 ——”
視頻突然中斷,顧言看著手機屏幕,發(fā)現(xiàn)自己的倒影不知何時變成了母親的模樣,而林淵正被黑霧纏住,胸口的咒印亮起紅光,與 “坎” 卦牌遙相呼應(yīng)。
“用你的血!” 林淵突然將 “離” 卦牌塞進她手里,“守墓人的血能凈化鏡淵!”
顧言咬咬牙,將斷鑰匙刺入掌心,鮮血滴在 “離” 卦牌上的瞬間,整個鏡淵發(fā)出刺耳的蜂鳴。她看見無數(shù)光點從青銅鎖中飛出,那是歷代守墓人的魂魄,而在光點的最深處,有個戴黑曜石眼罩的男人正對著她微笑 —— 是林正明,也是 2005 年之后她再也沒見過的父親。
“言言,帶著小淵離開?!?記憶中的父親舉起相機,鏡頭對準(zhǔn)鏡淵深處,“靈玉教的人在千年前就設(shè)好了局,玄明帝根本不是暴君,他才是第一個守墓人……”
話沒說完,金牌使者的面具突然碎裂,露出底下腐爛的面容 —— 那是被戰(zhàn)魂侵蝕的靈玉教初代教主,他的指尖正對著林淵的眉心,那里還貼著從清微閣得來的鎮(zhèn)魂符。
“你以為一張破符就能擋住玄明帝的殘魂?” 教主的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在摩擦,“當(dāng)年我們把殘魂種進觀星者血脈,就是為了今天 —— 用他的血打開棺槨,用你的血喂養(yǎng)戰(zhàn)魂!”
顧言看著林淵逐漸透明的身體,突然想起母親手鏈上的珠子里,那個蜷縮的 10 歲男孩。她握緊 “離” 卦牌,牌面突然發(fā)出強光,與她手背上的血手印連成一體,形成個巨大的八卦屏障,將黑霧隔絕在外。
“林淵,看著我!” 她大聲喊道,“還記得你相機里的第一張照片嗎?是鎮(zhèn)靈陵的櫻花樹,你說那是你父親最后一次帶你去拍照的地方 ——”
林淵的瞳孔突然收縮,咒印的紅光減弱了幾分。他想起 10 歲那年,父親蹲在櫻花樹下為他調(diào)整眼罩,說:“小淵,觀星者的眼睛不是詛咒,是讓亡魂安息的鑰匙。”
“沒錯,是鑰匙!” 顧言趁機拽住他的手,將兩人的血按在 “離”“坎” 兩枚牌上,“我們不是祭品,是鑰匙!”
兩枚牌突然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共鳴,鏡淵的水面徹底沸騰,露出深處的青銅棺槨。顧言看見,棺蓋上刻著的不是玄明帝的畫像,而是她和林淵交疊的影子,棺蓋縫隙里透出的光,正是往生泉的幽藍(lán)。
“原來如此……” 林淵看著棺槨,突然笑了,“玄明帝根本沒打算復(fù)活,他早就知道戰(zhàn)魂無法被消滅,所以設(shè)下雙生血脈的局,讓守墓人與觀星者成為永遠(yuǎn)的鎖。”
金牌使者的身影在強光中逐漸消散,臨終前的嘶吼回蕩在地宮:“你們以為封印了靈域就沒事了?七日后的月圓夜,只要雙生血脈還在,裂隙就會 ——”
話沒說完,他的身體就被吸入鏡淵,化作點點熒光。顧言扶起林淵,發(fā)現(xiàn)他胸口的咒印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枚淡藍(lán)色的八卦印記,與她手背上的血手印完美契合。
“小張的陰火印……” 顧言突然想起隔離室的危機,“往生泉的水應(yīng)該能解 ——”
“已經(jīng)解了?!?林淵晃了晃相機,屏幕上顯示著小張手背上的印記正在消退,“鏡淵的水連接著地宮的每滴水,你的血凈化了整個系統(tǒng)?!?他指向水面,顧言看見無數(shù)光點飛向?qū)幊堑姆较颍鞘潜唤夥诺氖啬谷嘶昶?,其中有個光點在她掌心停留了兩秒,化作母親手鏈上缺失的最后一顆珠子。
地宮的震動逐漸平息,顧言看著手中的兩枚往生牌,突然發(fā)現(xiàn) “坎” 卦牌背面刻著行小字:“雙生歸位之日,裂隙閉合之時”。而林淵的相機不知何時對準(zhǔn)了她,鏡頭里的顧言手腕上,黑曜石手鏈的珠子全部亮起,像串起了整個地宮的星光。
“現(xiàn)在怎么辦?” 林淵靠在石壁上,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靈玉教的人雖然退了,但七日后的月圓夜……”
“七日后,我們就用這兩枚牌徹底封印裂隙?!?顧言將牌小心收好,望向鏡淵深處逐漸閉合的青銅棺槨,“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件事要做 ——”
她舉起相機,對準(zhǔn)水面倒影,拍下了自己和林淵交疊的影子。照片里,兩人的手腕上,黑曜石手鏈與眼罩的黑曜石珠子遙相呼應(yīng),像道永遠(yuǎn)不會斷開的鎖鏈。而在照片的角落,鏡淵的水面上,正漂浮著半張紙條,上面是母親未寫完的話:
“當(dāng)你看到這行字時,媽媽已經(jīng)變成了鏡淵里的一滴水珠。別害怕,小淵的血不是詛咒,是打開往生泉的鑰匙,而你的血……”
紙條在水面上漸漸溶解,顧言知道,剩下的半句話,只能在七日后的月圓夜,用雙生血脈的共振來揭曉了。
暴雨仍在鎮(zhèn)靈陵外肆虐,地宮的石階上,兩個被命運捆綁的年輕人背靠背坐下,聽著古老的滴水聲。顧言的手機突然收到條匿名短信,只有張照片:寧城大學(xué)古籍館的監(jiān)控截圖,陸雨桐自燃前的三秒,她身后的陰影里,分明站著個戴黑曜石眼罩的男人,正是 10 歲的林淵。
“看來,我們的故事,早在 15 年前就寫好了開頭?!?林淵看著照片,突然笑了,“不過這次,我想當(dāng)自己的編劇。”
顧言看著他眼中重新亮起的光,突然覺得,地宮的黑暗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她握緊手中的往生牌,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zé)?—— 那不是詛咒的溫度,而是守墓人與觀星者,終于相遇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