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鏡淵外的第七日
地宮出口的水幕在暴雨中若隱若現,顧言和林淵渾身濕透地鉆出窯洞時,天邊正泛著青灰色的晨光。警車的遠光燈刺破雨幕,小張正趴在方向盤上打盹,車窗上凝著的水珠順著玻璃滑落,在車燈下劃出一道道銀色的痕。
“顧隊!” 小張看見兩人,猛地推開車門,手背上的血手印已褪成淺紅,像朵即將凋零的梅花,“隔離室的監(jiān)控拍到怪事 —— 凌晨三點,所有的鎖都在自己轉動,就像…… 就像有看不見的手在開門。”
顧言坐進警車后排,林淵的相機突然在腿上震動,顯示屏跳出張新照片:鏡淵水面上漂浮的紙條在溶解前,最后半行字終于清晰 ——“而你的血,是讓雙生咒永遠閉合的鑰匙”。她摸著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鏈,珠子在警燈紅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每顆都像封存著母親的一聲嘆息。
回到警局時,技術科送來陸雨桐的電腦數據恢復結果。顧言盯著屏幕上的瀏覽記錄,發(fā)現女孩在死前三天頻繁搜索 “鎮(zhèn)靈陵地宮入口”“玄明帝雙生祭”,其中一條筆記用紅筆圈著:“七月十五的月相是‘離坎雙生’,那時的露水能讓往生鎖顯形?!?/p>
“七月十五,也就是后天?!?林淵湊過來,眼罩下的左眼仍有些紅腫,“靈玉教選在陸雨桐身上試咒,就是為了確認雙生血脈是否覺醒?,F在他們知道我們拿到了‘離’‘坎’兩牌,肯定會 ——”
話沒說完,值班室的電話突然炸響。顧言接起,聽筒里傳來博物館保安的顫音:“警官!青瓷俑的陳列柜碎了!那些沒頭的俑…… 在往展廳外爬!”
寧城博物館的警戒線外,聚集著幾個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手電筒光束在展柜殘骸上晃動。顧言踏進展廳,鞋底碾碎的玻璃碴發(fā)出脆響,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鐵銹味 —— 和地宮鏡淵里的氣味一模一樣。
“監(jiān)控顯示,凌晨兩點十七分,” 保安隊長舉著平板,畫面里的青瓷俑突然集體轉頭,缺了半邊臉的俑首緩緩轉向監(jiān)控鏡頭,“它們先是排成隊列,然后撞碎玻璃柜,朝西北方向爬行,就像…… 在朝拜什么。”
林淵的相機突然對準墻角,閃光燈爆閃三次。顧言看見,在相機顯示屏里,青瓷俑爬行的軌跡竟組成了 “離坎” 二字,而在俑群最前方,那個缺首的俑身上,分明纏著截紅繩 —— 和玄明閣老人手上的一模一樣。
“它們在繪制靈域地圖?!?林淵放大照片,俑身刻著的細小符文正在發(fā)光,“每個俑對應一枚往生牌的方位,現在‘離’‘坎’已被激活,剩下的五枚……” 他指向俑群爬行的終點,正是展柜里空出的位置,那里本該擺放 “震” 卦牌的復制品。
顧言突然想起母親日記里的地圖,靈域七門對應寧城七大地標,而博物館的位置,正好是 “震” 卦的中心。她掏出斷鑰匙,鑰匙缺口處突然發(fā)燙,對著展柜空位輕輕一叩,地面竟浮現出半枚八卦圖,與鑰匙上的紋路嚴絲合縫。
“顧隊,” 小張舉著證物袋跑來,“在碎玻璃里找到這個?!?袋子里是片指甲蓋大小的青瓷碎片,上面刻著 “七月十五子時,千禧塔頂見”,字跡新鮮,像是剛用血水寫成。
林淵的相機突然對準窗外,鏡頭里的博物館外墻,不知何時爬滿了青銅鎖的影子,每把鎖都在雨中輕輕顫動,像極了地宮鏡淵里那些囚禁守墓人魂魄的往生鎖。
千禧塔是寧城的地標性建筑,螺旋式的玻璃幕墻在暴雨中泛著冷光。顧言和林淵趕到時,塔頂的觀光層已被水霧籠罩,值班保安倒在電梯口,手背上印著清晰的血手印 —— 正是陸雨桐案的同款。
“時間不多了?!?林淵看著手表,距離七月十五的子時還有三小時,“靈玉教選在這里,因為千禧塔的地基正好壓在靈域‘震’門之上?!?他突然指向玻璃幕墻,上面用血水畫著巨大的八卦圖,中心位置是兩個交疊的手印,正是顧言和他的血手印。
顧言摸到口袋里的往生牌,“離” 卦牌在掌心發(fā)燙,與玻璃上的八卦圖產生共振。當她的手掌按在血畫上,整面幕墻突然變成巨大的顯示屏,播放著二十年前的監(jiān)控錄像:林正明和顧言的母親站在塔基前,手中捧著 “震” 卦牌,牌面倒映著年幼的林淵和顧言。
“2003 年,他們曾試圖封印‘震’門?!?林淵看著錄像里父親腰間的相機,和自己手中的那臺一模一樣,“但靈玉教的人埋伏在此,搶走了牌。” 他突然注意到,錄像里母親的手鏈上,黑曜石珠子正在一顆顆熄滅,“那時他們就知道,雙生血脈需要二十年才能覺醒?!?/p>
塔頂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觀光層的旋轉門緩緩打開,涌出濃重的白霧。顧言握緊配槍,卻看見霧中走出的是個穿校服的女孩 —— 陸雨桐,她的脖子上纏著往生鎖,鎖芯處滲出的血珠,正沿著校服領口滴在胸前。
“顧警官,” 女孩的聲音帶著機械的卡頓,“我在古籍館借的《靈域禁界圖》,你還沒看完吧?” 她抬起手,掌心躺著枚殘破的 “震” 卦牌,牌面裂痕處滲出黑霧,“其實,每個祭品死亡時,都會留下下一枚牌的線索?!?/p>
顧言的手機突然震動,是條匿名短信:“七日前在玄明閣拿走黑曜石珠子時,你沒發(fā)現老人抽屜里的地圖嗎?” 她猛地想起,在玄明閣老人的抽屜深處,確實壓著張寧城地圖,七座地標旁畫著不同的卦象,千禧塔對應的 “震” 門旁,畫著個戴眼罩的小人。
“那不是陸雨桐!” 林淵突然將她拽到玻璃墻后,相機鏡頭捕捉到女孩腳踝處的鎖紋咒印,“是靈玉教用青瓷俑碎片捏的傀儡,他們想引出剩下的往生牌!”
傀儡突然裂開嘴,露出里面的青瓷碎片,發(fā)出刺耳的蜂鳴:“守墓人血脈果然夠純,不過……” 它指向塔外,顧言看見暴雨中浮現出無數黑影,正是鏡淵里那些青銅鎖的祭品,“你的同事們,都收到了往生鎖呢?!?/p>
遠處傳來警笛聲,小張的短信跳出:“顧隊!局里所有檔案柜的鎖都在響,就像有東西要爬出來 ——”
顧言感覺手腕上的手鏈突然收緊,七顆黑曜石珠子同時亮起,映出玻璃幕墻上的血畫正在變化。原本交疊的血手印中央,漸漸浮現出玄明帝棺槨的輪廓,而棺蓋縫隙里透出的光,不再是幽藍,而是刺目的血紅。
“林淵,把‘坎’卦牌給我!” 她突然伸手,另一只手掏出斷鑰匙,“當年父母沒能完成的封印,現在該由我們來做了?!?/p>
林淵看著她眼中的光,想起地宮鏡淵里看見的未來 —— 顧言站在千禧塔頂,手鏈珠子全部碎裂,換來寧城百年安寧。他掏出 “坎” 卦牌,牌面的暗紅此刻竟泛著微光,與 “離” 卦牌的白光交織,形成陰陽魚的圖案。
當兩枚牌在血畫中央相觸,整個千禧塔發(fā)出蜂鳴,玻璃幕墻上的血畫化作無數光點,飛向寧城的七個方位。顧言看見,每個光點都對應著一枚往生牌的位置,而在光點的最深處,有個戴眼罩的男人和穿米色風衣的女人,正對著他們微笑 —— 是林正明和母親,他們的手交疊著,托著最后一枚 “震” 卦牌。
傀儡在強光中碎成齏粉,露出里面的 “震” 卦牌殘片。顧言將斷鑰匙插入塔基的八卦凹槽,血液順著鑰匙缺口流入,千禧塔的燈光突然全部熄滅,唯有塔頂的避雷針發(fā)出藍光,與她手背上的血手印連成一線。
“雙生歸位,七門閉合?!?林淵的聲音帶著釋然,相機記錄下這一刻:顧言的影子被藍光拉長,與塔尖的避雷針組成完整的 “震” 卦,而他自己的影子,正以不可思議的角度,補上了卦象缺失的部分。
暴雨在此時突然轉晴,月亮從云層后露出,正是 “離坎雙生” 的月相。顧言看著手中的三枚往生牌,“離”“坎”“震” 同時亮起,寧城的七個方位依次傳來悶響,像極了地宮鏡淵里青銅棺槨閉合的聲音。
“小張的電話!” 林淵突然提醒。顧言接通,聽筒里傳來小張的喘息:“顧隊,所有的血手印都消失了!博物館的青瓷俑…… 也回到了展柜里!”
塔下傳來救護車的鳴笛,值班保安正在蘇醒,手背上的血手印褪成淡淡的紅痕。顧言摸著腕上的手鏈,發(fā)現珠子少了三顆 —— 正是對應 “離”“坎”“震” 三門的封印。她突然明白,每封印一門,就會消耗母親留在手鏈里的力量。
“現在還有四門?!?林淵看著遠處的寧城夜景,相機鏡頭掃過聽雨樓、觀星臺等其余四個地標,“靈玉教不會罷休,尤其是……” 他指向自己的心口,那里還留著淡淡的八卦印記,“玄明帝的殘魂雖然被暫時封印,但我的血,依舊是打開棺槨的鑰匙?!?/p>
顧言看著他,突然想起地宮鏡淵里看見的父親日記:“觀星者與守墓人的血,是玄明帝留給世界的最后一道鎖,也是唯一的鑰匙。” 她知道,七日后的月圓夜,不過是這場漫長封印的開始。
手機突然震動,是條新的匿名短信,附帶著張老照片:二十年前的鎮(zhèn)靈陵地宮,顧言的母親和林正明站在往生泉前,兩人手中各握著枚往生牌,而在他們身后的陰影里,有兩個小小的身影 ——5 歲的顧言和 3 歲的林淵,正趴在石臺上看星星。
“原來,我們的故事,早在相遇前就寫好了?!?林淵看著照片,突然笑了,指尖劃過相機鏡頭,“不過這次,我想在結局處加個批注 ——‘守墓人與觀星者,永遠不會成為祭品’?!?/p>
顧言望著重新亮起燈光的寧城,千禧塔的玻璃幕墻映出兩人的倒影。她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還在前方,靈域的裂隙雖然暫時閉合,但鏡淵深處的青銅棺槨,依舊在等待雙生血脈的最終抉擇。而她和林淵,就像兩枚相互咬合的齒輪,在命運的巨輪里,開始了屬于他們的鎮(zhèn)魂之路。
暴雨后的夜風帶著涼意,顧言摸了摸口袋里的往生牌,溫熱的觸感提醒著她這不是幻覺。遠處的鎮(zhèn)靈陵傳來一聲悶雷,仿佛在回應千禧塔上的封印。她看向身邊的林淵,對方正舉著相機拍攝夜空,鏡頭里的月亮,終于恢復了正常的銀白色。
“該回去了?!?顧言轉身走向電梯,“明天還要去聽雨樓,那里應該藏著‘巽’卦牌的線索?!?/p>
“等等,” 林淵突然叫住她,舉起相機展示剛拍的照片,“你看,塔尖的光和你的手鏈連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狀?!?/p>
照片里,顧言手腕上的黑曜石手鏈亮如星辰,與千禧塔的燈光相互輝映,形成道看不見的鎖鏈,將整個寧城護在中央。而在照片的角落,塔下的櫻花樹正在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兩個被命運選中的年輕人,訴說著鎮(zhèn)靈陵下埋藏了百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