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之外的現(xiàn)實世界,他們從銅鏡里面掉了出來。
顧淵幾乎是下意識回頭去看那面銅鏡,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裂縫卻沒有碎掉。他站起身,把銅鏡翻了過去,有一顆細(xì)長細(xì)長的黑色水晶鑲在里面。
他正準(zhǔn)備取下那顆水晶,手卻被憑空出現(xiàn)的李盼盼被突然攔住,姚星澤從背后一個飛踢,把李盼盼控制在地,顧淵趁機摘下水晶。
銅鏡徹底碎掉,房間里面的幻境也就此消失,兩人身上的婚服變成了正常衣服,周圍喜慶的裝修也變成了普通的木質(zhì)家具。
顧淵取下手中的黑色水晶,“果然是這個,我說你怎么能這么強?制造的那個幻境竟然把我也給困住了?這個黑色水晶,從哪兒來的?”
即使只是這么拿在手里面,顧淵也能夠感覺到里面有很強的靈力。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李盼盼被姚星澤壓著,臉幾乎是貼著地面,但語氣上還是沒有半點妥協(xié)。
“你希望你姐姐看到你死嗎?我可以留你一命。我也會讓你沒有能力再作惡。但是留你一命之前你要告訴我這東西哪兒來的?”,顧淵開口威脅。
凡間的任何爭端修顧淵都從不參與,也不能干預(yù),只有與妖魔鬼怪掛鉤的事兒他才有權(quán)利干預(yù)。
這水晶一看就不是什么普通東西,若是這東西不是來自于凡間,顧淵不會再管,但如果存在于凡間之內(nèi),顧淵還是需要去確認(rèn)一下這東西在以后會不會產(chǎn)生危害。
守護凡界的秩序平衡就是他們這些宗門長老的職責(zé),這水晶顯然已經(jīng)打破了凡間人妖的力量平衡。
這種地方,只會引得一些修士和妖怪前來爭搶寶物,從而害得當(dāng)?shù)氐钠矫癜傩諢o端遭殃。
若只是個簡單的尋寶地,顧淵大不了費一些法力給他整個搬遷,反正凡間不能存在。
“姐姐......”,李盼盼明顯是有點猶豫了,如果姐姐知道她死了肯定會很傷心。
再三思考之下,她還是開口了,“訣別山!那邊這東西多的是?!?/p>
顧淵滿意一笑,后退了一步,“李家主完事兒了,后面交給你吧?!?/p>
最后顧淵又溫柔的喚了一聲:“星澤,松開吧?!?/p>
木門"吱呀"洞開,李昭昭緩緩走進房間:“妹妹......”
李盼盼一臉驚恐,不可置信道:“姐姐!你為什么會在......”
李昭昭的眼神淡淡的,看著地上跪著的妹妹,緩緩開口道:“因為,我特意囑咐了顧公子留你一命?!?/p>
“你和這些外人一起來對付我!!為什么?!為什么是你!姐姐?!”,她情緒激動的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腳上的傷又跌了回去。
“因為,我想讓你停下來?!?,李昭昭半跪到李盼盼跟前,溫柔的拂過她頭上的碎發(fā)。
“為什么?姐姐你不想讓他們死嗎?姐姐你不恨那些人嗎?”
妹妹不明白,自己殺了那些人,姐姐難道不高興嗎,為什么要停一下?
姐姐看著妹妹那充滿憎恨的雙眼,安撫著開口:“我恨那些人,但我更愛你,我不想看你因為我變成這樣......”
妹妹的情緒變得平緩,她開始聽不懂了,姐姐說的是什么意思?自己變成了什么樣,她從來沒有覺得自己變過啊。
姐姐撫摸著他的,眼里帶著愧疚開口道:“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是我在潛移默化的改變你?!?/p>
“從你在盼兒的身體里重新睜開眼告訴我你是妖怪的時候,我就開始利用你了?!?/p>
“你的本性是天真善良的,但我把我所有的恨與痛苦都強加在你身上,讓你成為了我復(fù)仇的工具。”
“你變得越來越像我,真正的我平靜之下那個瘋狂的我。”
“等我想讓你停下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阻止不了你了?!?/p>
李昭昭10歲那年,妹妹受不了父親的打罵與虐待,偷偷上了山,吃有毒的果子。
姐姐在山上找了很久,最終找到了妹妹的尸體,她把妹妹抱在懷里,心里面無比痛苦,他看著妹妹那張稚嫩的臉,下定決心:“妹妹,我很快就會來找你了?!?/p>
只是她剛把果子送到嘴邊就被人打翻在地上,阻止她的是已經(jīng)死掉的妹妹。
女孩兒焦急的聲音響起:“等等!不能吃!這果子有毒!”
李昭昭被嚇得一動不敢動,“你,你是,你是鬼嗎......”
妹妹看了看自己的手,又亂摸了一下自己的腦袋,一拍大腿激動道:“我天,一激動直接附身到人類身上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鬼,我是妖,這個果子吃不得有毒的,你們這些人類小孩兒一吃就死?!?/p>
李昭昭原以為是妹妹死后化成了鬼,結(jié)果,原來只是妖怪啊。他還想著姐妹倆一起變成鬼去找那個混賬父親報仇呢,白高興一場了。
李昭昭盡管已經(jīng)沒有了生的欲望,還是禮貌的道了一句謝:“謝謝你提醒我,我就是來尋死的?!?/p>
小妖怪歪著個腦袋,眨巴著眼睛,“為什么???你們?nèi)祟惐緛砭椭荒芑钸@么久,你還這么小,怎么就不想活了呢?”
小妖精不是很能理解,他平時睡個懶覺都要睡個三四五六年的,這些人的生命也就三四五六十年,怎么不懂得好好珍惜呢?
李昭昭眼神里沒什么光,麻木的解釋著:“我在家一直挨打,身上都是傷,還有干不完的活,所以,我不是很想活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小妖怪一拍大腿承諾:“哎呀,那把我?guī)习?,我可能干活了,我還可以保證沒人敢打你。”
李昭昭轉(zhuǎn)念一想,她是妖怪,或許真的可以保護自己......
“好......”
“那你以后,就是我妹妹。”
小妖怪入了凡塵,見到了好多山里面沒有的東西,漂亮的衣服,好玩的玩具,這里的人還會唱歌,會跳舞。
但他也看到了,他從未看見過的世界的另一面。
“來看看?。〈蠹叶紒砜纯?!這就是我剛?cè)⒒貋淼馁v/婦,來個化緣的和尚還眉來眼去的,這就是不要臉的女人!都來看看!”
街邊的巷子里,男人扯出來一個衣衫不履的女人,男人仿佛正拎著牲口一般,周圍的人也仿佛是看一個牲口一般,嬉笑著,指點著,男人有,女人也有。
小妖精看著覺得難受,她扯了扯姐姐的衣服,“姐姐,我們走吧。”
她不想看了,她覺得好難受,好難受,好難受。
可是李昭昭沒有移動半步,一直站在原地,“不走??粗D阋部粗?。”
“看著這些正在笑,正在罵,正在吐著唾沫、扔的菜葉的人?!?/p>
“看著,這才是真正該死的人?!?/p>
小妖怪的心里面好像被扎進了一根針,灌入了仇恨的思想,她被潛移默化的改變著,喃喃自語道:“該死的是他們?”
李盼盼還是站在原地,那些人卻早已遠(yuǎn)去,她對著遠(yuǎn)處也是對著妹妹回答:“該跪著的也是他們?!?/p>
回憶如潮水漫過銅鏡殘片。
姐姐看見妹妹在暴雨中攥著染了血的砍刀,那天晚上,大雨磅礴,沖散了早上女人在街上留下的血污,也沖掉的那個夜里男人滿身的骯臟。
小妖怪站在漆黑的夜里,手里拿著的是那個男人殺豬時用的砍刀,她的眼神中沒有恐懼,也沒有興奮,只是平靜的看著來尋他的姐姐,天真的笑著:“姐姐,他死了?!?/p>
李昭昭發(fā)現(xiàn)自己唇角開始上揚。
她有震驚,有恐懼,但隨之而來的是興奮。
她開始一點一點給小妖精灌輸自己的思想、讓她延續(xù)自己的仇恨、讓她成為自己的屠刀。
“男人就該死在新婚夜成為回憶,起碼好過妻子掛在屋頂上變成尸體?!?/p>
年邁的母親打開門看到了兒子掛在懸梁上的尸體,絕望的雙腿顫抖,倒地不起。
“鏡前落淚的女子為什么都是凄涼的下場、必死的結(jié)局,該死的是那些整天躺在榻上的男的?!?/p>
平時莊重的父親看到躺在榻上的尸體,雙腿發(fā)軟,跪著一步步的爬了過去。
“他們憑什么能活的那么舒坦,你也覺得他們該死,對吧?”
跳井的男子,自刎的少年,溺死的男嬰。
李盼盼變得越來越瘋狂,她只知道:“他們......該......死!”
小妖精回憶著這些年來自己殺過的那么多人,忽然就自嘲的笑了起來,“姐姐是覺得那些人都死了留著我也沒用了嗎?”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被影響著,但是她是心甘情愿的沉淪,她被影響卻從未被控制,一切皆是她自愿。
姐姐心疼的看著妹妹的臉,“那些人的死活和我沒關(guān)系,我也不在乎?!?/p>
“我只是不想再把你看做我的殺人工具,更不想你因為我一步步入魔?!?/p>
“剛剛我在門外聽見了,顧公子說你受了怨氣控制,現(xiàn)在想來全都是因為我。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姐姐把妹妹抱在懷里,頭埋在她的肩里不敢抬頭與她對視。
李昭昭突然攥住妹妹手腕,“那年你問我人間好不好玩......”,她哽咽著將小妖怪擁入懷中,“我該帶你看皮影戲,不該讓你看劊子手磨刀?!?/p>
顧淵在這個時候打斷了姐妹兩個人的深情對白,插嘴道:“李家主,如果是怨氣的話,我有能力化解?!?/p>
李昭昭驚喜的馬上從妹妹懷里離開,轉(zhuǎn)頭詢問:“真的嗎?”
顧淵點了點頭,看了看李盼盼的情況,客觀分析道:“完全化解這些怨氣恐怕要三天左右,她的情況還有點兒嚴(yán)重。”
隨后,顧淵抱著手,忽然想起來,“不過,我們不是正好要住三天嘛,李家主,不麻煩吧?”
“不麻煩!那就有勞了?!?/p>
顧淵倚著門微微一笑,“三日后,顧某保證還你個白紙般干凈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