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三重院落時，幾個灑掃丫鬟沖我指指點點：“瞧她那狐媚樣，
天天往少爺房里鉆……”我低頭加快腳步。十歲被賣進來時，
娘親攥著三兩銀子哭得肝腸寸斷：“白露啊，娘對不住你……”她不知道，這反倒救了我。
村里其他漂亮姑娘，多被賣進了窯子。01“來了？”，大少爺蘇世杰斜倚在窗邊軟榻上。
我剛福身行禮，就被他一把拽過去?！鞍茁?，你今日這身衣裳襯得你越發(fā)好看了?！?，
他的手捏著我的下巴，迫使我抬頭看他。我渾身僵硬，卻不敢掙扎。“少爺有何吩咐？
奴婢還要去給夫人修剪花枝……”，我小聲說著。“急什么？”他的手摸上我的臉頰，
我聞到他身上濃重的酒氣，“母親那邊我自會去說。白露，你跟了我如何？等我娶了正妻，
就抬你做姨娘，再不用做這些粗活了?！蔽覝喩戆l(fā)抖，
想起廚房的呂姐姐說的話：“做姨娘通房的，若遇上寬厚的主母，日子還算好過。
可若撞上容不得人的……就憑咱們這種出身，主母稍有不順心，輕則被打罵，
重則直接發(fā)賣去煙花柳巷，連條活路都不給留……”我倒寧愿做個園子里的粗使丫鬟，
也不愿過那樣的日子?！吧贍斕?，奴婢……奴婢身份低微，不敢妄想?！?，我后退半步，
膝蓋一彎就要跪下?！皣K，又來了?！贝笊贍敳荒蜔┑刈ё∥业母觳?，
“每次都是這副可憐樣，倒叫我更想欺負你了?！蔽乙ё∽齑?，不敢出聲。
這時遠處傳來管家的呼喊聲，大少爺才悻悻地松開手。我癱坐在地上，
直到他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才敢喘氣。抱著花剪轉(zhuǎn)過回廊時，我聽見假山后傳來竊竊私語。
“……聽說了嗎？大少爺要和趙尚書府的千金結親了。”“真的？那白露怎么辦？
大少爺不是一直……”“噓——”聲音壓低了幾分，“正妻過門，
她這種通房丫頭要么被打發(fā)出去，要么……嘿嘿，等少奶奶懷上了，少爺自然就能收房了。
”我緊緊貼著墻壁，大氣都不敢出。通房丫頭？我何時做過這種事？可這府里的風言風語，
從來不管事實如何?；氐较氯朔?，我盯著木盆里晃蕩的水面發(fā)呆。
倒影中的女子水杏眼含著層盈盈水光，芙蓉面白里透粉，唇瓣不點而朱。確實稱得上美貌。
可這副容貌本該是繡房小姐的福分，落在我這貧苦丫頭身上，卻是個災禍。02一個月后，
蘇府張燈結彩?！奥犝f趙小姐是在上元燈會一見鐘情，非咱們大少爺不嫁呢。
”“尚書大人原本是不同意的，誰知……”，小丫鬟突然噤聲，因為喜樂聲已到門前。
我縮在人群里，看大少爺牽著紅綢引新婦入府?！暗降资巧袝恼粕厦髦椋?/p>
“身邊的婆子酸溜溜地說，“聽說為這門親事，趙小姐絕食三日，硬是逼著尚書大人點了頭。
”我看向新娘腰間那塊羊脂玉佩——就這一件飾物，怕是抵得過普通百姓一家兩年的開銷。
大婚第五日，我正在花園搬花，少夫人院里的李嬤嬤便風風火火地找我來了。“白露，
少夫人傳你?！保顙邒咭荒槺梢牡乜粗?。正院里，少夫人趙明蘭端坐在貴妃榻上，
蔥白似的手指捻著碧玉茶盞?！芭緟⒁娚俜蛉?。”，我跪伏在地。茶盞擱在幾案上，
“抬起頭來?！蔽覒?zhàn)戰(zhàn)兢兢照做。少夫人的目光像把小刀，一寸寸刮過我的眉眼。半晌，
她突然笑了：“果然是個美人胚子?！薄芭静桓摇薄澳赣H說得對，
留著你遲早是個禍患?！彼p撫著腕上的翡翠鐲子，“聽說你娘早年病死了？
”我連忙低下頭：“是……是的……”“可憐見的?！鄙俜蛉藦澭鑫遥?/p>
“我托尚書府給你尋了門好親事。”我怔住了。
“我母親把你的生辰八字遞到將軍府謝夫人手里，欽天監(jiān)說了，你命帶福星，
可沖煞解厄……”直到被架出房門，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這番話：“……謝小將軍雖然快死了，
可也比普通百姓家強多了?！毕氯朔坷铮顙邒哌吙次沂帐斑呥溃骸八隳阕哌\，
謝家滿門忠烈，再落魄也是將門。能嫁過去沖喜，也是你的福氣……嘖嘖嘖，
好好感恩少夫人吧，說不定啊，還能給你掙個誥命夫人?！敝x小將軍……京城誰人不知？
十八歲就率軍出征，年初卻在雁門關身受重傷。傳聞都說，興許活不過今年冬天了。
他如今尚未婚配，若是活不過拜堂，我可能就得跟著棺材入土配陰婚了。不過，若不是如此，
這好親事也落不到我這個身份卑微的小丫鬟頭上。也不知道尚書夫人是怎么跟謝夫人說的，
謝府竟還給我置辦了一份不錯的嫁妝。五更天時，我穿上了將軍府送過來的大紅色嫁衣，
嫁衣上大片大片金線繡的并蒂蓮和鳳穿牡丹，沉甸甸的。
李嬤嬤往我手里塞了個蘋果：“拿著，討個吉利?！敝x將軍雖還在病中，
但謝府比我想象中熱鬧。張燈結彩，府門大開，管家?guī)е畮讉€仆婦在門口張望。見我下轎，
一位婦人快步迎來?！斑@就是白露吧？”她握住我冰涼的手，掌心溫暖，“我是無咎的母親。
”我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卻被牢牢扶住?！昂煤⒆樱瑒e怕?！闭龔d里供著謝家祖先牌位，
我被領著三拜九叩。喜房設在謝將軍的臥房。推開門，濃重的藥味里混著絲血腥氣。
拔步床上紗帳半垂，隱約可見上面躺著的人。紅燭高燒，我蜷在床邊的矮榻上，
盯著床上那人。燭光下，謝將軍的面容年輕英俊，只是唇色慘白如紙?！皩?、將軍？”，
我小聲喚道，自然沒有回應。窗外梆子敲過三更，我輕手輕腳走到床前。我盯著他看了許久，
咬著唇，顫抖著將手放在他手背上——好涼。他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我驚得要縮手，
卻被猛地被抓住。那雙緊閉的眼睛倏然睜開，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看進我眼底。
“水……”我嚇傻了，直到他皺眉才回神?；琶θサ共钑r打翻了整個托盤，瓷片碎了一地。
“對、對不起！奴……奴婢這就……”“你是誰？”，他目光清明得不似久病之人。
我嚇得直接跪在碎瓷片上，膝蓋生疼：“江……江白露，
來……來沖喜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謝夫人沖進來時，
謝將軍正撐著身子要坐起，而我還跪在碎瓷片里發(fā)抖。“無咎，“謝夫人撲到床邊，
“你終于醒過來了?！敝x將軍安撫了下謝夫人，又越過她看向我：“你膝蓋流血了。
”我這才驚覺碎瓷割破了衣裙，血跡流到地板上。眼前突然天旋地轉(zhuǎn)，
餓了一整天后又受到驚嚇，我竟暈了過去。恍惚間，
似乎聽到有人說話：“……趙尚書府上送來的？
”“……說是趙小姐夫家府上的丫鬟……”“……”“既然沖喜有用，
那便留著吧……”03我是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的，膝蓋似乎已經(jīng)上了藥，但還是火辣辣地疼。
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陌生的房間，
身下褥子軟得讓我恍惚——這不是蘇府硬得像石板的下人床。
“咳……咳咳……”床帳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我慌忙從矮榻上起來，膝蓋一軟，撞到矮幾，
疼得倒抽冷氣?！澳阈蚜耍俊?，他的聲音還有些虛弱。我強忍疼痛上前幾步：“是……是的，
將軍?！睅?nèi)沉默片刻，忽然伸出一只蒼白的手。我呆愣著看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撩開紗帳，
謝將軍半倚在床頭，墨發(fā)披散?！斑^來。”，他勾了勾手指。我低頭走到床前。“抬頭。
”謝將軍皺眉，“你既已嫁給我，就不必再以奴婢自居了?！薄拔摇蔽覄傄_口，
卻被他截斷話音，“晨起母親遣人送了些新衣過來，“他伸手示意案上疊放整齊的錦繡綢緞，
“只是時間匆忙，都是買的現(xiàn)成的。你若覺得不合意，
午后讓徐嬤嬤陪你去綢緞莊挑些料子重新制幾套。”我望著案上的衣裳，屈膝福了福身，
低聲應了句”是”，便抱著衣裳退至偏房換上。換好衣裳回來，正遇上太醫(yī)診脈。
老太醫(yī)捋著胡子連道感嘆：“奇哉！昨日脈象還兇險萬分，今日竟平穩(wěn)大半。
”謝夫人喜極而泣，拉著我的手直喚福星。我低著頭不敢應，余光瞥見謝將軍靠在枕上，
對謝夫人道：“母親，把西廂房收拾出來給她住吧，再找兩個伶俐的丫頭來伺候。
”謝夫人連聲應下。04謝府比蘇府小一些，卻處處透著武將之家的簡練大氣。
回廊下掛著各式兵器，庭院里立著箭靶，連假山石都像列陣的士兵?！皩④娔苄褋恚?/p>
全賴少夫人福澤深厚。”徐嬤嬤引我去正堂，笑得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了，
“夫人高興得今早都多吃了半碗飯?！蔽医g著衣袖不知如何接話。福澤深厚？
我這樣卑微的小丫鬟，哪兒來的福氣？正堂里，謝夫人正在看賬本。見我進來，
她立刻起身拉住我的手：“好孩子，膝蓋還疼嗎？”我搖頭，鼻子卻莫名發(fā)酸。
多少年沒人問我疼不疼了？在蘇府，就算發(fā)燒到眼前發(fā)黑，管事嬤嬤也只會罵我偷懶。
“你叫白露是吧？”謝夫人讓我坐在她身邊，“名字真好聽，是白露節(jié)氣時候出生的？
”“嗯。”，我小聲應道。謝夫人問起我家世，我如實說了。當聽到我十歲就被賣進蘇府時，
她眼圈紅了：“苦了你了?！边@句話讓我眼眶發(fā)熱，趕緊低頭掩飾。
“以后這謝府便是你的家。”謝夫人拍拍我的手，“無咎性子冷，但心地是好的。
他若欺負你，你來找我。”家？我怔怔地看著謝夫人。這個字對我來說已經(jīng)有些陌生了。
我點點頭，“謝夫人體恤。”謝夫人忽而笑了，“還喚我夫人？”我羞得低下頭，
半響才輕聲喚了句，“母親……我定會盡心照料夫君?！敝x夫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從手腕上褪下一對羊脂玉鐲套在我手上，“昨日匆忙，這是母親補給你的見面禮。
”我連忙福了福身，竟生出幾分不真實的恍惚?；氐秸繒r，謝將軍正倚在床榻上，
膝頭攤著本翻舊的兵書。“母親說了什么？”，見我進來，他眼眸微微抬起。
我低頭看著腕間的玉鐲，將謝夫人叮囑的話復述了一遍。說到“定會盡心照料夫君”時，
床榻上傳來輕微的響動。抬眼望去，只見他別過臉去，耳尖卻泛起可疑的紅暈。
我看著他有了幾分血色的臉，輕聲道：“將軍若信得過，我每日幫你換藥。”他沒有回答，
卻也沒有拒絕。05清晨，我正蜷在矮榻上淺眠。昨夜給謝無咎換完藥后下起了大雨，
我就沒回廂房，在一旁的矮榻歇下了?！斑怼币宦暤统恋纳胍鲗⑽殷@醒。我猛地坐起，
看見謝無咎正要撐起身子。“將軍慢點，”我顧不得穿鞋，光著腳跑到床邊，
“傷口會裂開的?！蔽亿s緊上前扶他。隔著單薄的寢衣，
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肌肉和灼熱的體溫?！爸x謝。”他喘著氣說，目光落在我光著的腳上，
“地上涼。”我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慌忙縮了縮腳趾：“我去叫阿福來伺候?qū)④娤词?/p>
”剛要轉(zhuǎn)身，卻被他叫?。骸暗鹊?。”謝無咎指了指床頭柜上的藥瓶：“先換藥吧。
”我愣了一下：“啊……好……”說著，他已經(jīng)開始解寢衣的帶子?！斑€疼嗎？”，
我小聲問，用棉布蘸了藥水輕輕擦拭傷口周圍。謝無咎的肌肉繃緊，
聲音還算平穩(wěn)：“習慣了?！蔽倚⌒囊硪淼亟忾_所有繃帶，
發(fā)現(xiàn)有幾處較淺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結痂。當我的指尖不經(jīng)意擦過他的腹部時，
謝無咎突然屏住了呼吸。我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正直直盯著我?！皩?、將軍？
”我結結巴巴地問，“我弄疼您了？”謝無咎喉結滾動了一下：“沒有……繼續(xù)。
”等所有傷口都重新包扎好，我的后背已經(jīng)出了一層薄汗?！昂昧恕！蔽议L舒一口氣，
正要退開，卻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整個人向前撲去?！鞍。 蔽冶灸艿亻]上眼睛，
預想著會壓到他的傷口。然而預料中的疼痛沒有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我的肩膀。睜開眼，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臉離謝無咎只有寸許。
我們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了。“將、將軍……”，我的聲音細如蚊吶。
謝無咎的手緊了緊，又突然松開：“小心些。”我慌忙站直，心臟跳得快要蹦出胸膛。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皩④?，夫人，奴婢送熱水來了?！保?/p>
是謝夫人派給我的貼身丫鬟杏兒。杏兒端著銅盆進來，
眼睛卻一直好奇地在我和謝無咎之間瞟來瞟去。“奴婢是來伺候夫人梳洗的。
”謝無咎看向我，“白露，你先去梳洗吧。”杏兒抿嘴一笑，拉著我去了隔壁偏房。一進門，
她就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套嶄新的衣裙：“夫人特意準備的?！薄胺蛉苏f，
您可是我們謝府的福星呢?！毙觾簬臀覔Q上這套湖藍色的新衣，“將軍昏迷多日，
太醫(yī)都說沒救了，您一來他就醒了，這不是天意是什么？”我低頭不語。換好衣服后，
杏兒又按著我坐在妝臺前，給我梳頭。“少夫人真好看。”杏兒贊嘆道，
“難怪將軍看您的眼神都不一樣。
”我心慌意亂：“別胡說……將軍興許只是感激我嫁過來沖喜罷了?！毙觾盒Χ徽Z，
麻利地給我綰了個簡單的發(fā)髻，插上一支金步搖：“這是夫人的意思，說您既然嫁進來了，
就該有夫人的體面?！蔽铱粗R中煥然一新的自己，恍如夢中。
這還是那個在御史府挨打受罵的丫鬟嗎？回到主屋時，謝無咎已經(jīng)由小廝伺候著洗漱完畢，
換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袍子，正靠在床頭喝藥?？吹轿疫M來，他的目光明顯一亮，
隨即又恢復如常。“過來。”，他放下藥碗，示意我坐到床邊。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
發(fā)現(xiàn)謝無咎手里拿著一盒藥膏?！拔铱纯茨阆ドw?！保喍痰卣f。我疑惑地坐到他旁邊，
他才解釋道：“你的傷，不疼嗎？”我有些窘迫，還是順從地把衣裙拉到膝蓋上。在蘇府時，
這種小傷根本沒人會在意。謝無咎挖了一小塊藥膏，輕輕涂在我的傷處。他的動作很輕，
眉頭卻皺得緊緊的，好像在生什么氣?！耙郧啊麄兂４蚰悖俊?，他突然問。
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腿：“沒、沒有……”“以后不會了。”，他低聲說，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看著謝無咎低垂的臉，心跳不知為何又快了幾分。06謝夫人的院子種滿了梨樹，
這個時節(jié)梨花開得正盛。我站在廊下，看著這景象有些出神。不知不覺，
來到將軍府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謝無咎的傷勢已經(jīng)好了大半，
太醫(yī)說再過半月就能完全恢復。而我對這座府邸，也從最初的惶恐不安，
漸漸生出幾分歸屬感。“白露來了?！敝x夫人看見我，立刻招手，“快來，剛蒸好的梨花糕。
”我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才在謝夫人身邊坐下。桌上擺滿了精致飯菜，
比我從前在御史府見過的還要豐盛?！盁o咎今日如何？”，謝夫人給我遞了塊糕點。
“回母親，將軍的傷好多了，今日還處理了軍務?！敝x夫人嘆了口氣：“這孩子，
從來不知道愛惜自己?！彼蝗粶惤瑝旱吐曇?，“昨夜……你們……”我聞言差點噎住，
趕緊喝了口茶：“昨夜將軍讓我換了藥就休息了……”謝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隨即又笑道：“不急不急，無咎的傷還沒好全呢?！蔽业皖^吃飯，假裝沒聽懂她的言外之意。
“白露，你覺得無咎怎么樣？”我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
謝夫人卻了然地笑了：“那孩子從小倔強，心里有什么從不輕易說出口。但我看得出來，
他很喜歡你?！蔽业哪樣譄似饋恚骸澳赣H說笑了……將軍只是……”“傻孩子。
”謝夫人拍拍我的手，“我自己的兒子我還不知道？他若不喜歡你，就算你救了他十次，
也不會多看你一眼?！蔽业皖^不語，心中小鹿亂撞。謝無咎……喜歡我？這怎么可能？
正說著話，徐嬤嬤端著個食盒進來，臉上帶著神秘的笑容?！皩α耍医o無咎熬了湯，
你等會兒送去書房給他。”我接過食盒，猶豫道：“將軍……他在處理公務，
可能不喜我去書房……”“胡說，“謝夫人拍拍我的手，“聽我的，快去吧，湯要趁熱喝。
”我將信將疑地端著食盒來到書房前，輕輕敲門?！斑M來?！保x無咎的聲音傳來。
我推門而入，發(fā)現(xiàn)他果然正在書案前批閱文書?！皩④姡赣H讓我送湯來?！?，我小聲說。
謝無咎抬頭，看到是我，眼中閃過一絲什么：“放那兒吧?！蔽野褱敕旁谒诌?，
正要退下，謝無咎卻突然說：“等等?！彼畔旅P，端起湯碗喝了一口，
眉頭立刻皺了起來：“這是什么？”“母親說是補湯……”我回憶了一下，
“用了人參、枸杞、還有……”謝無咎的表情變得古怪，把湯碗推遠：“不喝了。
”“可是母親說……”“你喝了吧。”他打斷我，“你太瘦了?！蔽也恢氲卣局?/p>
謝無咎卻已經(jīng)重新拿起毛筆，一副不愿多談的樣子。我只好端起湯碗，小口啜飲。
湯的味道很奇怪，又苦又甜，還有股說不出的腥味?！昂煤葐?？”，謝無咎突然問。
我老實搖頭：“有點怪……”謝無咎的嘴角微微上揚：“下次母親再給你這種湯，別喝。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點點頭。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毛筆在紙上書寫的沙沙聲。
我站在一旁，不知該走還是該留?！澳赣H跟你說什么了？”，他一邊寫字一邊問。
“沒、沒什么……”，我結結巴巴地回答，想起謝夫人的話，耳根又開始發(fā)燙。
謝無咎盯著我看了半晌，突然站起來湊近一步：“白露，你知不知道你臉紅的時候特別好看？
”我驚得后退兩步，差點絆倒，被他一把拉住。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極近，
近到我能數(shù)清他的睫毛。謝無咎的眼神暗了下來，喉結滾動了一下，緩緩低頭……“將軍，
”老管家的聲音突然從院外傳來，“兵部來人了。”謝無咎猛地松開我，后退一步，
表情恢復了平日的冷靜：“知道了?！彼D(zhuǎn)身要走，又突然停住，
回頭對我說：“你……你等我回來用晚膳?！睕]等我反應，他已經(jīng)大步走出房門，
留下我一人呆立原地。我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心跳快得幾乎要蹦出胸膛。
剛才……他是要親我嗎？07天已大亮，我才悠悠轉(zhuǎn)醒。昨夜翻來覆去睡不著，
滿腦子都是昨日在書房的場景。“少夫人您起了？”杏兒端著水盆進來，笑盈盈地替我梳頭，
“將軍天沒亮就去校場了?！蔽覔碇蛔影l(fā)呆，整個人還未完全清醒過來。“少夫人，
“一個小丫鬟急匆匆跑來，“蘇府來人了，說要見您?！碧K府……是少夫人反悔了？
還是大少爺……前廳里，謝無咎正背對著門負手而立，周身散發(fā)著駭人的寒意。
對面站著個穿褐色比甲的婆子，我認出是趙明蘭身邊的周嬤嬤。
“……我家小姐也是一片好意，聽說將軍醒了，特意備了賀禮……”“不必了。
”謝無咎的聲音冰冷，“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謝某人的妻子不勞她掛念。
”周嬤嬤還要說什么，突然看見站在門口的我，眼睛一下子瞪大了：“白露？
你……”她上下打量我的裝扮，臉色變得古怪，“果然是飛上枝頭了。”我僵在原地，
手指不自覺地絞緊衣角?！斑^來?！?，謝無咎突然轉(zhuǎn)身，朝我伸出手。我猶豫著上前，
剛走到他身邊就被攬住了腰。謝無咎對周嬤嬤說，“告訴你家主子，我夫人很好，不勞費心。
”周嬤嬤臉色鐵青地走了?！皩④姟蔽倚÷晢?，“會不會給您惹麻煩了？
”謝無咎松開我的腰，卻順勢握住了我的手：“怕嗎？”我搖搖頭。他的手心有一層薄繭，
磨得我指尖發(fā)麻。這樣親密的接觸讓我心跳加速，卻奇異地不覺得討厭。
“明日我?guī)愠鋈ス涔洌克鋈徽f，“來了這些時日，你連府門都沒出過。”我臉頰發(fā)熱，
掌心不知何時沁出薄汗，半晌才垂眸輕點了下頭。翌日，我起了個大早。
杏兒捧來一套海棠紅的對襟襦裙，衣擺上繡著折枝梅花。她笑瞇瞇地替我梳頭，
“少夫人穿紅色好看?！便~鏡里的女子云鬢高挽，眉心點了朱砂，唇上抿了胭脂，
竟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度。前院里，謝無咎正在檢查馬車。他今日穿了靛青色圓領袍，
腰間系著銀線紋革帶，整個人挺拔如松。聽到腳步聲，他轉(zhuǎn)過身，
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明顯一怔。“將、將軍……”我局促地捏著裙角，“是不是……太艷了？
”謝無咎看著我，突然解下自己的墨色披風罩在我肩上：“早上涼。
”披風上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和氣息，莫名讓人安心。馬車緩緩駛出謝府。
我悄悄掀起車簾一角，
街上的熱鬧景象讓我目不暇接——賣糖人的、耍猴戲的、吆喝胭脂水粉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