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過玻璃，在林煦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光，他的側(cè)臉線條柔和，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茫然和脆弱。
他手里拿著的，正是許沉之前畫他的那張速寫——畫中陽光遍灑，他笑得溫暖明亮。
聽到門響，林煦回過頭。
四目相對。
許沉的心，在那一瞬間，突然漏跳了一拍。
他看到林煦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快的驚喜，幾乎立刻就被一種更深的猶豫和不確定所取代。那雙曾經(jīng)盛滿星光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看不真切。
林煦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最終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嘆。
他將手里的畫稿輕輕放在吧臺上，動作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察覺的小心翼翼。
“你……”林煦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怎么來了？”
這句問話，沒有了初見時的熱情，也沒有了前幾日揭開傷疤時的悲憤，只剩下一種淡淡的疲憊和疏離。
許沉的心微微一抽。
他能感覺到林煦刻意拉開的距離。
這三天，對他來說是煎熬，對林煦，恐怕更是。
“我……來看看你?！痹S沉的聲音也有些干澀，他往前走了幾步，停在吧臺前，“你還好嗎？”
“我沒事?！绷朱愦瓜卵鄄€，避開了許沉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吧臺冰涼的邊緣，“店里……這幾天沒什么生意?！?/p>
他找了個最平淡的理由，試圖掩蓋那些翻涌的情緒。
許沉環(huán)顧了一下空蕩蕩的咖啡店。
確實，這個時間，以往總有三三兩兩的早起上班族或者學(xué)生，今天卻只有他們兩人。
空氣中彌漫著咖啡的香氣，卻也透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冷清。
林煦看起來清瘦了些，眼下有著淡淡的青色，那件熟悉的淺藍色襯衫穿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空蕩。
許沉低聲說，“那天……王叔帶來的消息，太突然了，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你?！?/p>
他不知道除了道歉，還能說什么。他既是謎團的一部分，也是被謎團困擾的人。
林煦的手指頓了頓，然后他抬起頭，看向許沉，眼神復(fù)雜。
“不關(guān)你的事?！彼卣f，語氣里聽不出喜怒，“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p>
話雖如此，但許沉分明看到他眼底深處那抹無法釋懷的痛楚。
“可是，那也可能……和我的過去有關(guān)?！痹S沉鼓起勇氣，直視著林煦的眼睛，“這三天，我想了很多，我查了一些資料，關(guān)于……關(guān)于我可能的身世。”
他的聲音有些艱難，每說一個字，都像是揭開自己的一層皮。
林煦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他沒想到許沉?xí)@么坦白。
“有結(jié)果嗎？”他問，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緊張。
許沉苦笑了一下，搖搖頭：“線索太少了，我甚至不知道從哪里開始，我……我甚至不確定，我是不是該去查?！?/p>
他的‘父母’對他真的很好， 查下去，可能會發(fā)現(xiàn)更殘酷的真相。
不查，這個謎團就會像一根刺，永遠扎在他和林煦之間。
“那是你的事情?！绷朱愕穆曇粢琅f平靜，但許沉能感覺到，他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內(nèi)心的不平靜。
他也在害怕。害怕真相會再次將他拖入深淵，也害怕……會徹底改變他和許沉之間這種微妙的關(guān)系。
“林煦，”許沉上前一步，語氣懇切，“我知道這件事讓你很難受，如果你不想再看到我，不想再被這些事情打擾，我可以……”
“你想說什么？”林煦打斷他，眼神銳利起來，“你想離開嗎？像從前那樣從老槐樹巷消失？” 他的話像一把刀，刺向許沉，也刺向他自己。
許沉被問得一窒。
他看著林煦眼底的紅血絲和那份故作堅強的脆弱，心疼得無以復(fù)加。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急忙解釋，“我只是……我不想讓你為難?！?/p>
“我沒有為難?！绷朱闵钗豢跉猓袷窍露四撤N決心，“王叔留下的那些資料，你看過了嗎？”
他的話題轉(zhuǎn)得很快，讓許沉有些措手不及。
“還沒……我以為你……”
“那些東西，不僅僅是我的過去，也可能藏著你的?！绷朱愦驍嗨凵駡远艘恍?，“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和你一起看?！?/p>
他說出這句話，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知道，一旦重新觸碰那些封存的記憶，必然會再次鮮血淋漓。
但他更清楚，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而且，他看著眼前的許沉，這個同樣被命運捉弄的人，心里某個角落，竟然生出了一絲……不忍。
許沉愣住了，他沒想到林煦會主動提出這個。
他看著林煦，那雙眼睛里，雖然依舊有傷痛，卻也多了一絲決絕和……信任？
“你……”許沉的聲音有些哽咽，“你確定嗎？這對你來說……”
“我確定?！绷朱愦驍嗨?，語氣不容置疑，“與其被動地被往事困擾，不如主動去揭開它。不管結(jié)果是什么，至少……我們努力過?！?/p>
他頓了頓，補充道：“我一個人……也查了將近二十年了，沒什么進展?！?/p>
這句話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孤單。
許沉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二十年。
這個數(shù)字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模糊的概念，但對林煦而言，卻是日日夜夜的煎熬和等待。 “好?！痹S沉鄭重地點點頭，“我們一起?！?/p>
說完這句話，兩人都沉默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復(fù)雜的情緒，有釋然，有沉重，也有一絲……因為共同面對而產(chǎn)生的微妙連接。
“先……喝點什么吧?！绷朱懵氏却蚱屏顺聊?，他轉(zhuǎn)身走向咖啡機，背影依舊單薄，卻似乎比剛才挺直了一些，“今天……有熱牛奶?！?/p>
他的聲音，恢復(fù)了一絲往日的溫和。
許沉看著他的背影，眼眶微微有些發(fā)熱。
他知道，這杯熱牛奶，不僅僅是一杯飲品。
它代表著林煦的讓步，代表著他愿意再次嘗試去相信，去靠近。
也代表著，他們之間那段被塵封的、錯綜復(fù)雜的過去，即將被重新審視。
而未來，充滿了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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