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燼生花,是向死而生的醫(yī)道;當(dāng)歸無終,
為斬盡輪回的仁心1.我蜷在冰窟窿最深的裂縫里,
后頸突地刺痛——雪牡丹的根須又在往骨頭縫里鉆了。指尖剛觸到冰壁,
寒氣凝成的鏡子“咔嚓”裂開,裂縫里滲出的鎏金色霧氣中,
竟浮出七歲那夜的煉藥井:女帝的鎏金指甲插進(jìn)丹朱舅舅的脊骨,
活生生抽出雪牡丹根須:“你這藥葫蘆紋的血脈,哀家要定了!
”丹朱的血噴在《靈樞》殘頁上,濺成個箭頭指向井口。娘親抱著我跳井時,
將半截根須扎進(jìn)自己心口:“阿寶,世道要換血……得先剜盡腐肉?!北谒槠钇浦讣?,
血珠滴在雪牡丹第十二瓣花瓣上——那瓣底凝著道鎏金紋,正對女帝篡改的“至陽穴”。
窟窿外傳來兵丁的嚎叫,刀刃刮冰聲活像金線蛇吐信。娘親縫的素紗襌衣突然發(fā)燙,
三百根銀線從衣擺鉆出,在背上亂竄。最疼的那根直戳脊梁骨中央,標(biāo)著“至陽穴(通督脈,
鎮(zhèn)魂)”的光點(diǎn)正對雪牡丹花心。“跳!”娘親的尖叫混著冰裂聲砸下。我閉眼撲向深淵,
踩過的冰階寸寸碎裂,露出凍在冰層里的《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殘頁,
頁腳蜷著行小字:“弒親者誅——女帝永貞元年敕。”當(dāng)歸的苦香嗆進(jìn)鼻腔時,
我才看清深淵下的三百口冰棺。每口棺材里蜷著具穿素紗襌衣的尸首,雪牡丹根須穿透冰層,
在穹頂交纏成網(wǎng)。最中央的冰棺刻著丹朱的藥葫蘆紋,
葫蘆嘴斜插根焦尾琴弦——和娘親襌衣上的一模一樣!“按至陽穴!
”娘親的聲音從后背滲出,雪牡丹根須勒得我喉管發(fā)緊。指尖剛觸光點(diǎn),冰棺轟然炸裂。
碎冰凝成青衣人影,心口插著鎏金雪牡丹:“叫陛下!”焦尾琴弦化的金線蛇纏上脖子,
把我往冰棺里拖。棺底堆滿藥人的眼珠,最頂上那顆翕動著:“好侄女,
你這血……真像丹朱臨死前噴在《靈樞》上的?!币R衣銀線突然往肉里鉆,
在至陽穴周圍繡出《千金方》殘句。我咬破舌尖將血噴在《靈樞》上,
紙頁燃起銀火——金線蛇化灰時,冰人掐住我后頸:“仁心?
丹朱到死都信這鬼話……”窟窿頂塌陷的剎那,娘親裹著素紗襌衣跳下。
她的雪牡丹根須絞住冰人手腕,焦尾琴弦應(yīng)聲而斷。鎏金毒光褪盡時,
冰人胸口浮出丹朱的臉:“當(dāng)歸……三……”根須徹底扎進(jìn)我心口的瞬間,
我被甩進(jìn)漆黑冰縫。掌心黏著半截焦尾琴弦——弦上女帝的珍珠冠紋,
早被丹朱的血蝕成青黑色。2.掌心的焦尾琴弦突突跳著,像條吸飽血的螞蟥。
我縮在冰縫最窄處,看著弦上女帝的珍珠冠紋被丹朱舅舅的血蠶食——鎏金色正褪成青黑,
如同娘親襌衣上繡的當(dāng)歸根須。昨夜咬破的舌尖還在滲血,我將血沫抹在弦上,
琴弦突然發(fā)出煎藥砂鍋的咕嚕聲!“往生輪開——”冰縫外驟然響起藥人嘶吼,
三百盞鎏金燈籠浮上半空!燈籠里裹著嬰孩顱骨,
每塊天靈蓋都刻著《孝君論》的殘句:“弒親者,得永壽?!毖┠档じ毻蝗槐╅L,
拽著我撲向燈籠陣。最中央的燈籠裂開條縫,露出丹朱舅舅的臉——不,
那是女帝用鎏金液澆鑄的傀儡!傀儡指尖挑著根焦尾琴弦,弦上串滿藥人牙齒:“乖侄女,
來給哀家補(bǔ)補(bǔ)牙口。”我反手抓向脊椎骨的雪牡丹,
卻摸到滿手的冰渣——至陽穴的光點(diǎn)不知何時結(jié)了霜。襌衣銀線瘋長著纏住手腕,
在皮肉上繡出新注解:“至陽封穴(鎖督脈,囚魂)!”傀儡的笑聲震碎冰棱,
我摔進(jìn)燈籠陣?yán)?,牙齒磕在《靈樞》殘頁上。腥臭的鎏金液灌進(jìn)喉嚨時,
我瞥見藥人堆里閃過素紗襌衣的銀光——是個背繡《千金方》的小藥童!
他脖頸的雪牡丹只剩三瓣,根須扎進(jìn)心口,手里攥著把生銹的接生剪?!敖憬?,咬這個!
”小藥童突然撲來,把塊冰坨塞進(jìn)我嘴里。冰坨炸開苦參味,襌衣銀線瞬間僵死。
傀儡的焦尾琴弦抽在他背上,他咳出的血沫凝成《丹朱藥錄》殘頁:“灰燼生當(dāng)歸,
需斷……”雪牡丹根須刺穿小藥童掌心,他竟不躲,反把接生剪捅進(jìn)自己心口!
腐黑的膿血噴濺在傀儡臉上,女帝的鎏金液突然沸騰:“卑賤東西,你也配用接生剪?!
”剪刃墜地時,我瞥見刃面銹跡下的刻痕——“永貞三年,林氏接生百嬰于此。
”原來這剪子,是他爹替產(chǎn)婦接生時用的!就是現(xiàn)在!我拽斷襌衣銀線,
沾著苦參冰渣的手指戳向至陽穴。霜層“咔嚓”裂開,
丹根須裹著《靈樞》殘頁扎進(jìn)傀儡眼眶——“丹朱舅舅教過——”我嘶吼著掰開傀儡天靈蓋,
里面蜷著只金線蟲,蟲背上繡滿篡改的星圖:“天樞穴(通任脈,主死)不是這么用的!
”接生剪突然發(fā)燙。小藥童的尸身還攥著剪柄,銹跡被膿血泡得脫落,
露出刃面微刻的《大醫(yī)精誠》:“凡大醫(yī)治病,
必當(dāng)無欲無求……”我搶過剪子扎進(jìn)金線蟲七寸,蟲皮“滋啦”裂開,
三百顆藥人牙齒暴雨般墜落??茉邛探鹨豪锶诨?/p>
女帝尖嘯震塌冰縫:“哀家要扒了你的牡丹根!”我抱起小藥童僵冷的尸體,
他心口的雪牡丹突然開花?;ò旯兜ぶ焖庝洝窔堩撡N在我眼皮上:“灰燼醒時,
剪斷星圖臍。”逃出冰縫時,我后頸的雪牡丹多了道金線疤。
襌衣內(nèi)袋里的《靈樞》殘頁在蠕動——翻開一看,丹朱的血正與女帝的鎏金液廝殺,
血漬凝成箭頭指向北方暗河。河面飄來冰棺碎片,上面歪扭刻著:“阿寶,
你娘親的雪牡丹……開在心外三寸?!?.暗河的水像煮爛的藥渣,腥甜黏稠。
我踹開冰棺碎片,腳踝忽地刺痛——數(shù)百條寒水蛭正用金線縫的嘴啃咬雪牡丹根須。
它們的脊背凸起珍珠冠紋,每咬一口,我脊椎骨就多一道《孝君論》的愁紋。
襌衣內(nèi)袋突然發(fā)燙,丹朱的血在《靈樞》殘頁上灼出小洞:“左三寸,承山穴(主筋絡(luò),
排毒)!”抄起接生剪扎向腿肚的剎那,寒水蛭炸成鎏金粉。
粉沫凝成張人臉——竟是昨夜燈籠陣?yán)锉煌淌傻男∷幫骸敖憬悖?/p>
河底……全是接生剪……”暗河突然沸騰,三百把銹蝕的接生剪刺出河床。
剪刃纏滿嬰孩臍帶,臍帶另一端連著腐尸——每具尸首心口刻著星圖,
天樞穴的位置嵌著珍珠冠紋!雪牡丹根須暴長卷住剪柄,襌衣銀線卻勒住咽喉:“河主開宴,
落剪者誅!”反手將焦尾琴弦纏上剪刃,女帝的鎏金液遇丹朱血熔成青煙!
煙中浮出血字:“阿寶,你娘親的雪牡丹養(yǎng)在他人心上。
”河心浮起冰棺——娘親閉目躺在里頭,后背雪牡丹根須穿透棺底,扎進(jìn)具無名尸首的心口。
那心臟鑲著冰霜,丹朱的血正從瓣膜滲出!“總算來了?!彼蛞氯藦谋缀蟾〕?,
腰間人齒鈴鐺叮當(dāng)響:“要你娘活著,就把《靈樞》插進(jìn)這養(yǎng)心尸!”他摘下鈴鐺一晃,
暗河掀起毒浪,浪里淬毒接生剪割斷我三縷頭發(fā):“午時三刻,雪牡丹移根!
”簪尖插進(jìn)冰棺時,娘親睫毛忽顫——她后背雪牡丹根須回縮,無名尸的心跳與我的重疊。
蓑衣人鈴鐺炸裂:“蠢貨!那是女帝二十年前褪的舊心!”寒水蛭聚成女帝虛影,
一掌拍向冰棺。棺內(nèi)尸首的雪牡丹根須暴長,
扎進(jìn)我的至陽穴——七歲記憶蝕穿腦髓:娘親抱我跳煉藥井時,井底嬰孩顱骨的眼窩里,
全刻著她的血指??!“你以為灰燼是丹朱的?”女帝尖笑,“是你娘用三百嬰孩煉的仁心火!
”接生剪自動飛旋,剪斷所有臍帶。斷口噴出的腐血凝成《大醫(yī)精誠》金粉字,
每一筆都扎向女帝虛影。蓑衣人奪過《靈樞》殘頁吞下,
渾身毛孔暴長雪牡丹根須:“新主開眼,
往生……”裹著當(dāng)歸苦香的接生剪貫穿他喉嚨——娘親突然坐起,
后背雪牡丹根須全數(shù)枯萎:“阿寶,替為娘數(shù)數(shù)新開的花瓣?!彼蛞氯嘶埃?/p>
我扯下他半片蓑衣,內(nèi)襯金線繡著暗河星圖:三百處天樞穴連成珍珠冠。襌衣銀線裹住手指,
在星圖上扎出血洞——每個洞眼都浮出小藥童的臉:“姐姐,我的眼睛能看見當(dāng)歸苗了!
”逃出暗河時,我后頸的雪牡丹開出第十三瓣。娘親的素紗襌衣潰成灰燼,
灰里裹著焦黑藥方:“當(dāng)歸三錢,仁心為引,女帝心頭血……”河面漂來冰棺碎片,
上刻血字:“弒母者,當(dāng)歸三錢;弒君者,仁心為引?!?.三百口青銅鼎浮出暗河,
鼎耳拴著的鐵鏈捆滿藥人。他們的雪牡丹根須扎進(jìn)鼎身,
正將精血灌入篡改的星圖——本該刻“膻中穴”的位置,全換成女帝珍珠冠紋,
冠尖插著焦尾琴弦。我攥緊襌衣內(nèi)袋的《靈樞》殘頁,
紙頁突突跳動——丹朱的血正與女帝鎏金液廝殺,血漬凝成箭頭指向中央巨鼎。
鼎耳浮雕赫然是七歲那夜的煉藥井,井底嬰孩顱骨的眼窩里滲出當(dāng)歸汁?!鞍殻?/p>
灰燼要燒足三刻……”娘親的聲音從襌衣殘片中滲出,素紗突然裹住全身。
銀線在皮肉上亂竄,至陽穴周圍繡出《千金方》殘句:“換血證道,需焚至親。
”鼎內(nèi)傳來金鐵交鳴聲,三百藥人突然轉(zhuǎn)頭——他們的天靈蓋被掀開,
顱腔內(nèi)塞滿《孝君論》鎏金帛書!雪牡丹根須從鼎身暴長,鐵鏈般纏住腰身往燒紅的鼎口拽。
“凡大醫(yī)者,當(dāng)焚骨為薪!”我嘶吼著將接生剪扎進(jìn)掌心,血濺在鼎身星圖上。
丹朱舅舅的虛影從血漬浮出,焦尾琴弦絞住珍珠冠紋:“膻中穴主氣血流轉(zhuǎn),
豈容邪物鳩占鵲巢!”鼎內(nèi)青光炸裂,灰燼混著暗河水凝成火把。
火光中映出七歲記憶:女帝鎏金指甲刺進(jìn)丹朱脊骨,活抽雪牡丹根須。娘親抱著我跳井時,
將半截根須種進(jìn)自己心脈:“灰燼醒了……才能剜干凈世道的爛瘡。”鼎身星圖突然扭曲,
珍珠冠紋被青光灼穿。藥人們哀嚎著撲向巨鼎,雪牡丹根須自行斷裂,
帶著《孝君論》帛書墜入火中。火光里浮出三百張模糊的臉——全是這些年被煉化的藥人!
“凡大醫(yī)治病,必當(dāng)無欲無求!”鼎內(nèi)傳出的誦經(jīng)聲震得暗河倒流。
我奪過焦尾琴弦扎進(jìn)膻中穴,灰燼混著血凝成銀針——針尖刻《大醫(yī)精誠》,
針尾拴娘親素紗殘片。女帝虛影從星圖裂縫鉆出:“丹朱的灰燼救不了你!
”雪牡丹根須突然回縮,在我后背重新生根。新生的花瓣上全是《靈樞》銀紋,
穴的光點(diǎn)燙如烙鐵——那里浮出娘親最后的面容:“灰燼不是毒……是娘替你攢的仁心火種。
”暗河盡頭傳來碎冰聲,斷指少年拽著盲眼少女躲開墜落的焦尾琴弦?!扒嗨耄o!
”陶生用殘掌拍滅少女衣擺的火星,“這鼎要塌了!”青穗摸索著撿起接生剪碎片,
刃面銹跡下隱現(xiàn)《丹朱藥錄》殘紋:“陶哥,這剪子……像我爹接生時用的。”鼎塌的瞬間,
我瞥見陶生后背——三道珍珠冠紋正滲鎏金液。逃出暗河時,
我后頸的雪牡丹根須纏著半截臍帶。襌衣內(nèi)袋的《靈樞》殘頁滲出黑血,
凝成箭頭指向北方雪山,頁角蜷著行小字:“弒君者,當(dāng)歸生處,需焚經(jīng)為土。
”青穗將接生剪碎片埋進(jìn)藥甕,甕底女帝冰棺殘片嘶叫著化煙。陶生刻完鼎耳最后一道紋,
轉(zhuǎn)頭問我:“谷主,灰燼真要燒百年?
”我望著雪山巔的鎏金霧:“第一個十年剛起灶……夠用了。
”5.合歡樹的漿汁裹著腐草螢尸油,每走一步都扯出黏絲。我攥著仁心針鉆進(jìn)密林,
樹皮疙瘩突然裂開——竟是三百只人眼珠子!瞳仁里映著篡改的星圖,
本該標(biāo)“膻中穴”的位置全換成女帝的珍珠冠紋,冠尖插著接生剪殘刃。襌衣突地收緊,
銀線在至陽穴繡出新字:“申時三刻,焚星斷臍?!碧ь^望去,樹冠垂落無數(shù)臍帶,
臍帶末端拴著藥人尸首——他們的天靈蓋被撬開,顱腔內(nèi)塞滿《孝君論》帛書,
正隨著星圖閃爍吐出鎏金毒霧?!鞍⒔恪没覡a燒年輪……”小藥童的殘魂從樹根滲出,
脖頸三瓣牡丹已枯成焦黑。他話音未落,整片合歡林突然震顫,樹皮上的人眼“噼啪”爆裂,
膿血凝成女帝虛影:“逆種!灰燼是哀家替你備的棺材土!”仁心針脫手飛出,
針尾拴著的素紗殘片突然燃起銀火?;鹈缣蛏蠘涓蓵r,樹皮“嘶啦”卷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