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寒風(fēng)如同利刃,裹挾著細雪將下河村裹進一片銀白。李家的茅草屋頂積著厚厚的雪,房檐垂下的冰棱在風(fēng)中微微晃動。田豆豆蜷縮在灶臺前,看著鍋里稀得能照見人影的野菜粥,三娃和四寶眼巴巴地盯著鍋底,瘦弱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碗沿。
自從做生意虧本后,家里的日子愈發(fā)艱難。張氏整日唉聲嘆氣,手里的拐杖不停地敲打著地面:“這日子可怎么過喲,連口熱乎的葷腥都見不著!”趙氏也在一旁陰陽怪氣:“有些人就是不安分,這下好了,連累得全家跟著受苦。”
深夜,田豆豆翻出那本殘破的《齊民要術(shù)》,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頁頁翻閱。當(dāng)看到“冬月,獸類為越冬儲能,體肥膘厚,且雪地留蹤,易于尋跡”時,她的手指微微一頓。窗外呼嘯的北風(fēng)似乎都變得不再那么可怕,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心中萌生——進山打獵。
天還未亮,田豆豆就悄悄起身。她穿上補丁摞補丁的棉襖,將丈夫留下的那把舊匕首別在腰間,又從雜物堆里翻出一根結(jié)實的木棍。出門前,她看了眼熟睡的孩子們,三娃和四寶緊緊地依偎在一起,小臉凍得通紅,讓她心疼不已?!暗戎竽?,一定給你們帶回肉吃?!彼谛睦锬l(fā)誓。
冬日的山林寂靜得可怕,厚厚的積雪覆蓋了一切,踩上去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田豆豆小心翼翼地走著,眼睛仔細地搜索著地面。她記得書中說過,冬天動物會因為食物匱乏而集中在向陽的山坡或背風(fēng)的山谷,于是朝著記憶中的方向走去。
然而,現(xiàn)實遠比想象中艱難。整整一天,她在山林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除了偶爾驚飛的幾只麻雀,連個像樣的獵物影子都沒見到。寒風(fēng)灌進衣領(lǐng),凍得她手腳發(fā)麻,肚子也餓得咕咕叫。但她不愿放棄,繼續(xù)尋找著蛛絲馬跡。終于,在一處向陽的坡地上,她發(fā)現(xiàn)了一串梅花狀的腳印,旁邊還有零星的毛發(fā)?!笆呛偅 彼闹幸幌?,順著腳印追蹤而去。
可是,狐貍太過狡猾。當(dāng)田豆豆好不容易接近時,一陣風(fēng)卷起地上的積雪,驚動了警覺的狐貍。它耳朵一豎,轉(zhuǎn)頭就跑,眨眼間消失在密林深處。田豆豆失望地跌坐在雪地上,雙手捂著臉,淚水不爭氣地流了下來?!半y道真的不行嗎?”她在心里問自己。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呼喚聲:“弟妹!弟妹——”是鐵柱和李文銅的聲音。原來,兩人見她一大早獨自進山,放心不下,便循著她留下的腳印找了過來。
看到兩個氣喘吁吁的身影,田豆豆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澳銈冊趺磥砹??”她聲音有些哽咽。
“你一個人太危險了?!辫F柱憨厚地撓撓頭,“我們雖然沒啥打獵的本事,但多個人手總是好的。”
李文銅從懷里掏出兩個冷硬的窩頭遞給她:“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別餓壞了。”
田豆豆接過窩頭,咬了一口,心中重新燃起希望。三人坐在一棵大樹下,商量著接下來的計劃。田豆豆將自己在書中看到的狩獵知識和這一天的經(jīng)驗說了出來:“冬天動物行動緩慢,而且雪地會暴露它們的蹤跡,但我們不能盲目追趕。得設(shè)陷阱,還要利用風(fēng)向,不能讓它們聞到我們的氣味?!?/p>
說干就干。他們找來結(jié)實的藤蔓和樹枝,按照田豆豆描述的樣子制作陷阱。鐵柱力氣大,負責(zé)砍樹;李文銅心思細膩,幫忙編織藤蔓;田豆豆則在一旁指導(dǎo),同時留意周圍的動靜。他們在獸徑上挖了個深坑,上面鋪上偽裝的樹枝和茅草,又在旁邊設(shè)置了絆索陷阱。
忙活了大半天,陷阱終于布置好了。三人躲在遠處的灌木叢中靜靜等待。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正當(dāng)他們快要失去耐心時,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一只肥碩的野兔豎著耳朵,小心翼翼地朝著陷阱的方向跳來。它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在陷阱前停下了腳步,鼻子不停地抽動。
田豆豆屏住呼吸,手心全是汗。就在野兔準備轉(zhuǎn)身離開的瞬間,一陣風(fēng)刮過,樹葉沙沙作響,分散了它的注意力。野兔猶豫了一下,再次向前。“啪!”絆索被觸發(fā),一張大網(wǎng)從天而降,將野兔牢牢罩住。
“成功了!”三人興奮地跳了起來,沖過去將野兔抓住。
回程的路上,三人的腳步都輕快了許多。田豆豆小心地抱著那只野兔,已經(jīng)開始盤算要怎么烹飪。路過村口時,幾個村民羨慕地看著他們。
"李家媳婦真能耐,這大冷天還能逮著野味。"
田豆豆笑著點點頭,心里卻記掛著家里的孩子們。
一進院子,就聽見張氏在廚房里大聲數(shù)落:"...一個個都不省心,要是凍死在外頭..."聲音戛然而止,老太太站在門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田豆豆懷里的野兔。
"娘,我們回來了。"田豆豆輕聲說。
張氏別過臉去:"回來就回來,嚷嚷什么。"但田豆豆分明看見她的喉結(jié)動了動。
廚房里,田豆豆利落地處理著兔子。三娃和四寶圍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
"后娘,兔子疼嗎?"四寶突然問。
田豆豆手上的動作頓了頓:"不疼,后娘讓它睡得很安穩(wěn)。"她溫柔地說,"等會兒給你們做紅燒兔肉,好不好?"
兩個孩子歡呼起來,連一向沉默的大寶也忍不住湊近了些。
肉香很快彌漫了整個屋子。張氏坐在堂屋里,假裝專心納鞋底,但時不時就要往廚房方向瞟一眼。
"娘,吃飯了。"田豆豆端著一大碗紅燒兔肉走進來。
張氏瞥了一眼,金紅色的肉塊上裹著晶瑩的醬汁,誘人的香氣直往鼻子里鉆。她硬是扭過頭:"我不餓,你們吃吧。"
田豆豆也不勉強,把肉放在桌上就出去了。但她留了個心眼,悄悄藏了只最肥美的兔腿。
夜深人靜時,田豆豆輕手輕腳地來到張氏房門前,把熱在灶上的兔腿放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就趕緊躲開。
躲在門后的張氏等腳步聲遠去才開門。她端著碗回到床邊,就著油燈細細打量:兔腿烤得恰到好處,外皮金黃酥脆,還細心地去了骨。她夾起一塊放進嘴里,肉質(zhì)鮮嫩多汁,咸香中帶著一絲甜味,正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還算有點良心..."老太太嘟囔著,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第二天一早,田豆豆發(fā)現(xiàn)那只碗已經(jīng)洗得干干凈凈,整齊地放在櫥柜最顯眼的位置。更讓她意外的是,張氏破天荒地沒再挑她的刺,只是板著臉遞過來一塊兔皮:"敗家玩意兒,好好的皮子也不知道收拾。"
田豆豆接過皮毛,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鞣制好了,柔軟順滑。她心領(lǐng)神會,當(dāng)天就給張氏縫了副暖和的兔毛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