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族將村長家洗劫一空后,殺了村長家人,綁走村長之后就走掉了。
“當他們發(fā)現(xiàn)你的蹤影一定會去找你,但是他們還不知道你已經掌握了江璃姑娘換位的能力,你就這樣慢慢前往村長家,如果我猜的沒錯,此刻村長家應該沒人,原因我就不說了,村長家地窖的秘密通道可以通往村子中央的戲臺底下,應該可以騙過他們。我換上他們的衣服跟著他們去村子中央,幼安你還太小,他們這群人沒有你這樣的身形,只能先這樣了,在村子中央集合,一定要救下薛姨和大家!”
孟祈背靠著村長家的大門,看著那和善可親的村長妻子、溫潤如玉的村長兒子和村長其他的家人就這樣倒在血泊之中,不自覺流淚呢喃:
“哥哥,你口中的原因,我明白了…”
沒時間感傷,孟祈抹了眼淚,徑直走向地窖入口。
村中戲臺每年都有個壓軸表演大變活人,就是靠村長家地窖到戲臺的密道,把村長從家中變到戲臺的把戲哄樂過不少人。
剛進入通道入口,孟祈看見兩把從沒見過的劍。
一把詭譎似迷夢幻霧,一把磅礴如高山滄海。兩劍一樣細長鋒利,充滿美感,透著淡淡熒光。
看到它們的第一眼,孟祈的心就猛地一顫,仿佛和它們有什么不解之緣,身體里像是有什么在和它們相呼應,孟祈仔細一看,劍下還有一封信,打開一看,是孟乘的字跡:
“幼安,見信如晤…”
“去了浮生學宮,切不可像從前肆意妄為,出門在外,萬事留心,交友要謹慎,說話要慎行…”
“我知道小女孩長大后心思重,但有事不能藏在心底,遇事不決,就問哥哥…”
“我走訪各地,去尋找關于你們身世和一些往事的線索,無意中尋到了它們,我在它們身上感受到和你身上相同的氣息,本不想你與它們接觸,不過現(xiàn)在你要出遠門,帶上可以用來防身,算作給你的禮物…”
“如今我也要出趟遠門,了結一些往事,這信會由村長連同武器一同交給你,你長大了,我不可能永遠陪你,今后的路要靠你自己走…”
“我已拜托薛憑閑暇時替我們打掃我們的家,想家了,便?;貋砜纯??!?/p>
這信就一頁紙,正反兩面都寫得密密麻麻,比平時孟乘說的話多上許多,而且越到后面,字寫得越來越小,紙張都快容不下。
孟祈讀著,忍不住哭了起來,但很快就振作起來,眼下并沒有多余的時間傷感,把信收好放在懷中,拿起兩把長刃便走。
拿起的那一刻,孟祈心與劍似乎產生了共鳴,那劍仿佛有了生命,浮在空中繞著孟祈轉了幾圈又落在手中,孟祈腦中自動有聲音回響,浮現(xiàn)出它們的名字。
“『人間錯』和『山海錯』,我記住你們的名字了。”
人間錯——既享人間樂,更嘆塵世苦。
時時變換不同顏色的半透明劍身似封存著塵世眾生的虛影。揮動時能透過劍脊感受到隨著顏色而變換的喜怒哀樂之情,孟祈感受得到蘊含于其中的讓眾生沉溺于浮生之中的幻境之力。
山海錯——玄鐵劍身一面鐫刻著流動的弱水,一面雕琢著厚重額山脈,輕輕揮舞,孟祈便感覺到藏于其中的那劈山則峰巒化作怒濤,斷河則流水凝為巖墻的氣魄。
雙劍自行認主之后,孟祈便急忙向通道終點跑去。
就在孟游兄妹和江璃他們三人即將匯合的終點,村中央戲臺之下,幾隊影族的指揮正微微地搖著頭,聽著九洲戲。
底下的指揮聽著如癡如醉,臺上戲子卻如芒在背,顫顫巍巍,脊背透著的冷汗已完全打濕了戲服。
那本來該是一片喝彩聲的觀眾席此刻只有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和一群如鋼鐵般一動不動的護衛(wèi)。
烈火和廢墟成了戲臺外景,鮮血和尸體化作戲劇主題,那喝彩的賓客們此刻卻拿著刀和劍為臺上佳人喝彩。
強大的心理壓力下,臺上一個戲子終于崩潰,唱錯了一句詞,本就僵硬的氣氛又降到冰點,正在戲子磕磕絆絆的時候,那指揮怒目圓睜:“好好的一出戲,被你毀了!”
說罷,那人手上一運氣,抽出身旁護衛(wèi)腰間的長劍向臺上擲去,瞬間刺中戲子咽喉,那戲子直接噴著血倒了下去。
剩下的戲子們被變故嚇到,于地上撲通一聲,或跪倒,或癱坐,慘叫聲不絕于耳。
指揮背過身去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他唱錯,與你們無關,我不殺你們,你們走吧?!?/p>
得到這消息,戲子們仿佛重獲新生一般,如同四散的家畜,就要朝村子外面奔逃。
影族指揮招了下手,那些本來不動的手下們突然暴起,沖向那些戲子,轉眼便把他們圍殺,有個人被砍掉頭顱,頭顱落地的最后一眼,他看見那個影族指揮猙獰地笑著回頭:
“我不殺你們,可沒說他們不動手?!?/p>
“你們這群影族的畜牲!你們遲早要遭報應!”
被綁在一邊,被鎖蘊繩牢牢拴住的薛憑破口大罵。在前面同樣被綁的村長趕緊回頭看她,示意她別說了。
那指揮也不惱,緩緩回過神來,享受一般地又坐了下來,臉上掛著輕蔑的笑容看向僅剩的被綁于此的村民矯揉造作起來:“啊,就是這種聲音,你們的憤怒,仇恨,在我看來是如此動聽?!?/p>
被綁在最前面的村長和薛憑瞪著眼睛看著這指揮,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
薛憑剛要張口,看那指揮的手指劃了一下感應到了什么,頭躲了一下卻沒有來得及,左眼直接被劃瞎了,薛憑吃痛,一時使不上力氣,栽在一旁。
“本來想割了你的舌頭,沒成想卻讓你躲過了,你這潑婦,看來殺了你那短命鬼丈夫還是不能讓你冷靜下來?!庇白逯笓]依舊矯揉造作地嘲笑著薛憑。
薛憑睜著右眼依舊怒罵:“老狗,有種再劃了姑奶奶右眼,正好不用再看見你這張狗臉!”
“好!有種!來人!給我剁了她的手腳,挖了她的眼睛,割了她的舌頭!看她再給我囂張!”
“大人饒命!一介婦人,胡話做不得真,影族來勢兇猛,是我們擋了路,沖撞影族大業(yè),大人不記小人過,別再虐殺了!”村長以頭搶地,希望那陰險丑惡的影族放過薛憑。
那影族指揮惡狠狠地看著村長和薛憑,突然又大笑起來:“哈哈哈,說的好,說得好!”
指揮走下來繞著村長和薛憑,不緊不慢地邊走邊說:“我說莫敢當,你年輕時候在九洲多少也算個人物,這人老了,怎么跟條哈巴狗一樣?”
村長依舊把臉埋在土里:“不敢當,只望大人放過這瘋婦一命,再不濟,也留個全尸吧。”
薛憑怒罵:“老莫!你怎么能讓人騎在脖子上拉屎!你以為你這樣他們這群畜牲會放過你嗎?我就是死也不會低頭,用不著你替我求情!”
薛憑話音剛落,又感覺到什么,急忙一躲,卻又沒完全躲過,右眼被劃破,薛憑吃痛,倒在地上,那影族指揮惡狠狠地一腳踩在薛憑臉上,破口大罵:
“賤女人!死到臨頭還嘴硬!本想把你留在最后慢慢折磨,現(xiàn)在我改主意了,我現(xiàn)在就讓你死!”
指揮順勢一踢,把薛憑踢出數米,從一旁手下腰間抽出刀走向薛憑,嘴里惡狠狠地說:
“十幾年前,隱洲有一個俠女,懲奸除惡,懲惡揚善,頗有盛名,卻也因此得罪不少人,據說有一次她因為為了一個被兩個宗門同時壓榨而即將荒廢的村子出頭,被兩大宗門同時追殺,就此沒了下落,不見蹤影,我以為那傳言中的俠女早就死了,原來是藏在這小小的隱神村?!?/p>
指揮刀蹭著地,滋啦作響的聲音如同嘻笑人間的惡鬼嘶鳴,他走向薛憑,嘴里又說:
“若不是先殺了那薛醫(yī)師,讓你心神大亂,要拿你還真不容易。薛憑,你曾經那么意氣風發(fā),可曾想過今天!”
指揮揮刀,斬向薛憑,面目猙獰地怒罵道:“要怪,就怪你自己,到地獄里懺悔去吧!”
就在刀身即將落在薛憑頭上時,薛憑睜開半瞎的右眼,一直攥著的拳頭打開,甩出幾根飛針,直戳影族指揮左眼,那指揮意料未及,被直接打中,強烈的刺痛使他失了手,揮砍方向錯位,薛憑借勢調整身形借助刀斬慣性砍斷繩子,直接奪刀,一刀斬向指揮胸口!
指揮畢竟也身經百戰(zhàn),同時,薛憑眼睛有損,計劃沒有完全得逞,這致命的一刀被錯身躲過,只劃開一個淺薄的口子。
“下賤老狗,瞎了眼的滋味兒如何???”
“?。∥业难劬?!”指揮往后退,同時捂著眼睛痛苦的大叫起來。
自從變故發(fā)生,薛憑作為被盯上的特殊人物之一,與眾多蘊師強者連戰(zhàn),早已體力不支,此刻面對再次沖上來的影族,用盡最后的力氣使出成名絕技——一刀封魔,在與影族拼刀的一瞬間,兩刀相碰發(fā)生強烈爆炸,影族瞬間死傷慘重,最前面幾個影族直接被炸飛,戲臺也瞬間被毀,僅剩的村民們也被強大的刀風震得連滾數圈。
清掃周圍敵人后,薛憑趕緊用微弱的視力捕捉著那個指揮。
“??!”
隨著一聲慘叫,李老板的肚子被捅穿,他緊緊握住捅穿他的利刃,咬著牙:“薛憑,快跑!”
陰暗的蘊力被灌輸在利刃上,剎那間李老板血肉橫飛,薛憑本就不穩(wěn)的心更加慌亂。
就在此刻,幾個隱匿的刺客趁機無聲無息地貼近,幾柄短刃扎穿薛憑要害,更有一刀劃破脖子。
薛憑的生命即將到達盡頭,那指揮提刀上前,使了個控身法,薛憑雙腿如鐵筑一樣一動不能動,再幾刀刀光打出,薛憑左臂被廢,雙眼徹底失明,身上又有數道傷口。
指揮惡狠狠地說:“把我弄得如此狼狽,我要親手砍下你的腦袋!”
盡管身處絕境,薛憑此刻內心波瀾不驚,她感受著周圍,等待著一個機會,在無垠的黑暗之中,她看到了她相濡以沫的丈夫在為她指引方向。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薛憑說。
“剩下的交給孩子們吧。”薛憑那對她格外上心的丈夫溫和地看著她,對她說。
“只是好可惜最后沒能再看阿徹一眼…”
“阿徹此刻遠離這是非之地,也是好事。”
“衡一和幼安他們會怎么樣?”
“我想,那兩個孩子如果能逃出去,一定會拼命為你報仇吧?!?/p>
“哈哈哈,畢竟他們也是我看大的?!?/p>
“對不起,我只是個沒有能力的醫(yī)師,沒能讓你過上富足的生活,也沒能再讓你去行俠仗義,更是讓你一世英名,落得個如此下場?!?/p>
“又來了,早在嫁給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很幸福了,這一切都無關緊要?!?/p>
十幾年前的那個夜晚,因為受不了被蘊師壓榨,一個村子請求薛憑幫助。
就為了給一些普通村民爭取應得的權益,薛憑不惜得罪金光門和青光宗,被兩個蘊師門派下了追殺令。
孤立無援的薛萍來到了受她恩惠的那座村落。
“我只要些水就好,不給你們添麻煩?!毖{拍著村門口的大門。
“你走吧,這個村子所有人都不能收留你,如果幫你,他們不會放過我們的?!?/p>
“你們怎么能…我是為了你們才…”
“我們知道!”
只聽見大門那邊撲通幾聲。
“我們給你跪下了,求求你,走吧,我們不是人,是我們對不起你,女俠,可是如果我們救你,他們不會放過村子里的孩子,村子的孩子都在他們手上做人質!”
這時,隨著雷雨一同落下的,還有薛憑的刀。
薛氏一門的刀,是為了什么而傳承?
小時候薛憑就聽大人說是為了殺盡惡鬼。
那惡鬼是什么?
他們說惡鬼是壓迫好人的一切事物。
發(fā)動戰(zhàn)爭的上位者,壓迫民眾的弄權人,為非作歹的惡蘊師以及挑撥離間的小人,都是。
可是她現(xiàn)在已經分不清,到底誰才是惡鬼。
那些欺壓百姓的蘊宗固然是,可這些關鍵時刻背刺她的普通人何嘗不是?
但是他們有錯嗎,他們也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
不,他們有錯,面對欺辱自己的罪惡一言不發(fā),面對拯救自己的正義冷眼相待,他們犯了懦弱的罪!
等薛憑恢復意識的時候,她正站在尸橫遍野的村子中央,金光門,青光宗和村民,已經一個不剩了。
強大的精神壓力使她崩潰,關鍵時刻一個醫(yī)師把她救下。
“這不是你的錯?!彼阉龜堅趹牙锇参恐?/p>
“這場災禍不是你引起的,是兩個蘊宗利益分配不均,自己打起來,村子只是戰(zhàn)場,你是過來保護他們而已。”
“為什么要救我?”薛憑問。
“你以前救過我,只是你忘記了?!贬t(yī)師回答。
薛萍從此封刀,與醫(yī)師墜入愛河,巧的是醫(yī)師也姓薛。
她們有了孩子,叫薛徹,是個無憂無慮,開朗單純的孩子。
后來認識了孟乘,她又看著孟乘的兩個好孩子和薛徹一起長大。
在愛的環(huán)境里,薛憑忘了自己曾經是個什么樣的人,握著什么樣的刀。
而如今丈夫為保護自己而死,仇人就在眼前,她記起來了自己曾經的模樣。
當指揮正要揮刀砍向自己時,薛憑右手同樣揮刀對準自己,一陣氣勢剛猛的蘊力爆發(fā),以薛憑為中心的周圍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一刀封魔?。。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