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悄然滑過,清明的濕冷早已被暮春的暖陽取代。校園里綠意盎然,蟬鳴初起。
手機屏幕上方跳出孟文溪發(fā)來的消息,是一張安安叼著飛盤、傻乎乎直沖鏡頭的照片,陽光灑在它金色的毛發(fā)上。
郭安正歪在宿舍床上刷手機,肚子上蓋著本翻了一半的專業(yè)書,看到照片忍不住笑了一下。那只皺眉頭的小老虎玩偶就靠在他枕頭邊,仿佛在嚴肅監(jiān)督他不要荒廢學(xué)業(yè)。他隨手揉了揉小老虎毛茸茸的腦袋,指尖傳來柔軟的觸感,回復(fù)道:【郭安:今日小狗,get √】
消息剛發(fā)出去,對面又“咻”地甩來一張新照片,一只修長有力、指節(jié)分明的手,正緊緊抓著飛盤的一邊,和奮力后仰的安安進行著拔河比賽。力量感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
郭安剛想調(diào)侃兩句,就瞥見對話框頂部的“正在輸入中……”開始閃爍。他饒有興致地等著,然后就看著那行字消失,出現(xiàn),再消失,再出現(xiàn)……來回折騰了好幾趟,仿佛手機那頭的人正在給他精雕細琢一封國書。
郭安幾乎能腦補出孟文溪對著屏幕,眉頭擰成疙瘩,手指懸在鍵盤上反復(fù)敲打又刪除的糾結(jié)模樣。他剛想回點什么,一條孤零零的消息彈了出來:【孟文溪:你】
郭安失笑,【郭安:我?】
他猜是某人手滑誤觸了。
聊了這么久,郭安算是深刻理解為什么女生們和孟文溪聊天會覺得他兇了。這位酷哥發(fā)消息從來不會發(fā)表情,更別提表情包了,每句話后的標點也都會加上。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讓人經(jīng)常帶入他兇兇的表情,看他發(fā)來的消息也就自帶了語氣,是冷硬不好惹的。
“正在輸入中……”再次頑強地閃爍起來,這次持續(xù)得更久。郭安也不急,翻著書頁耐心等著。終于,新消息來了:【孟文溪:明天】
得,又是個半成品發(fā)射。孟文溪看著自己發(fā)出去的“明天”兩個字,簡直想捶手機。
剛才郭安立刻就回復(fù)了……一想到他可能一直看著屏幕,這讓他連拼音都要不會了。
其實……他想打語音的。已經(jīng)好幾天沒聽見郭安的聲音了,但又覺得打字都這么艱難,說話就更說不利索了,舌頭都要打結(jié)。
但真的想聽……
郭安翻著專業(yè)書等消息,等了很久,等到了一通語音,他有點意外地挑挑眉,接通了:“嗯?”
聲音透過聽筒傳來,溫柔低沉,帶著笑意。孟文溪瞬間覺得剛才漫長的心理建設(shè)沒白費。而且,能聽到他的語氣和情緒,似乎……真的更有勇氣開口。
“我明天生日?!彼ψ屄曇袈犉饋砥届o。
“噢,生日快樂!”郭安脫口而出,語調(diào)輕快。
“嗯……不是今天?!?/p>
郭安被自己這烏龍逗樂了,笑聲低低地傳過來:“對不起。那我明天再正式跟你說一遍?!?/p>
孟文溪嘴角忍不住向上彎起,發(fā)出他的邀請:“周六有空嗎?”
“有啊。”
好像他的期待在郭安這里從不會落空。這個認知讓孟文溪心里踏實了一點,慢慢解釋道:“因為明天是工作日,我朋友們都沒空,所以我就回家和爸媽一起過生日。但他們幾個,” 他頓了頓,“又想借著給我慶生的由頭聚一聚,就定在了周六一起出去玩。”
說了一長串理由,孟文溪深吸一口氣,但說出去又泄了,聲音弱下來:“你來嗎……”
“好啊。”郭安答應(yīng)得爽快,隨即語氣一轉(zhuǎn),帶上了熟悉的揶揄,“到時候我陪你站中間,有兩只單身狗在就沒那么多狗糧去撐你了?!?/p>
孟文溪噎了一下,都不想回他了。
郭安卻不放過他,又笑著說:“猶豫那么久,我還以為你是找我商量,怎么跟你的‘心動對象’表白呢。”
“不是……”
“唉,”郭安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里帶著點“幽怨”,“真不夠意思,到現(xiàn)在我都不知道你喜歡的是何方神圣呢。僚機當(dāng)?shù)靡稽c知情權(quán)都沒有。”
孟文溪只覺得臉頰發(fā)燙,又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不告訴你!”
語音被掛了,郭安看著恢復(fù)成聊天界面的屏幕覺得好笑,酷哥臉皮這么薄可怎么辦啊。
周六的清晨,陽光明媚。給萬物鍍上一層金邊。郭安剛邁出小校門,目光立刻就被路邊的一人一狗吸引住了。
孟文溪牽著安安,身姿挺拔地站在晨光里。他穿了件簡單的深色T恤,襯得肩寬腿長,酷勁十足,只是……懷里那個塞滿了金燦燦向日葵的塑料桶,實在和“酷哥”氣場反差強烈。飽滿的花盤擠擠挨挨,在陽光下熱烈地綻放著,生機勃勃得晃眼。
“嚯!這么多花?”郭安笑著走近,目光先是被那一片耀眼的金黃吸引,隨即落到正興奮搖尾巴的金毛身上,“喲,還有我的小網(wǎng)友!早上好??!”
安安尾巴搖成了螺旋槳,熱情地湊上來使勁嗅他。
郭安順勢蹲下身,雙手捧住安安毛茸茸的大腦袋,一通親熱地揉搓,還故意對著它打趣它的主人道:“小傻狗,你可能不認識我這張臉,但你的那些小秘密我可全知道!連你喜歡跟隔壁樓的柯基妞妞玩都知道,還總搶人家玩具對不對呀?嘖嘖嘖,你的主人啊,早把你賣得底兒朝天了!”
“汪!汪汪!”安安聽不懂這長篇大論,只覺得被擼得很舒服,激動得直往郭安懷里撲,濕漉漉的鼻子蹭了他一身。
“安安!回來!”孟文溪聽著郭安的話有點耳熱,手上趕緊拽了拽牽引繩,想把這只過于熱情、暴露主人“罪行”的狗子拉回來。
“沒事兒,讓它撲?!惫埠敛辉谝獾赜謹]了兩把狗頭,才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狗毛,目光落回那個顯眼的花桶上,“你這抱著個移動花圃是幾個意思?”
“我媽開花店的,”孟文溪把沉甸甸的桶往前遞了遞,眼神飄向別處,聲音努力維持平靜,“她說……過生日要有花,讓我?guī)Ыo朋友們,一人一朵添點喜氣?!?/p>
“阿姨真講究?!惫蔡筋^看了看桶里精神抖擻的向日葵,點點頭,“不過,讓它們先在桶里待著吧,這么大太陽,拿出來拎一路,沒等到地方就該曬蔫吧了?!?/p>
“嗯。”孟文溪應(yīng)著,卻沒放下桶的意思。
郭安挑眉,指了指他依舊抱在懷里的桶:“那你怎么一直抱著?不嫌沉?放地上歇會兒啊。”
“……”孟文溪無奈地瞥了眼腳邊蠢蠢欲動的安安,“它老想撲進去啃花桿子?!?/p>
“懂了,狗生理想是當(dāng)園丁,隨了你啊?!惫矘妨?,很自然地伸出手,“桶給我吧,我?guī)湍隳弥D銓P臓亢媚慵疫@位‘園藝愛好者’,別讓它霍霍了阿姨的心意?!?/p>
孟文溪猶豫了一瞬,還是把桶遞了過去。就在郭安剛把向日葵抱穩(wěn)時,一輛熟悉的SUV“嘎吱”一聲停在路邊。車窗降下,露出廖誠哲那張笑嘻嘻的臉。
“上車上車!喲,還帶花了?放后備箱!” 他利索地解鎖了后備箱。
兩人放好花桶,坐進后排,安安擠在兩人中間,還在好奇地看著郭安這個新朋友。孟文溪給郭安介紹:“這是廖誠哲,我發(fā)小?!?/p>
“嘿!兄弟好!” 廖誠哲熱情地轉(zhuǎn)過頭,聲音洪亮,“這我老婆任霖蘭!漂亮吧?”
副駕駛座的任霖蘭聞聲轉(zhuǎn)過頭,對著郭安微微頷首,唇角勾起微笑淡淡道:“你好?!?/p>
“你好,我是郭安,” 郭安笑著回應(yīng),很自然地拍了拍身邊孟文溪的肩膀,“他學(xué)弟?!?/p>
廖誠哲揶揄地看了孟文溪一眼,好像在說:“這么久了還只是學(xué)弟,你不行??!”
他立刻套近乎:“噢!學(xué)弟好!我們還得等等孟書琦,她開車那叫一個穩(wěn),簡直慢得能孵出小雞來!還在后頭磨蹭呢。”
孟文溪側(cè)頭對郭安補充:“孟書琦是我堂姐?!?/p>
“哎,學(xué)弟,” 廖誠哲半個身子都快扭到后面來了,開啟了話匣子模式,“你學(xué)什么專業(yè)的?動物醫(yī)學(xué)?嚯!給貓貓狗狗看病?厲害厲害!我跟你說,我們家安安最近老掉毛,是怎么回事……”
他正說得起勁,又一輛車平穩(wěn)地停在了后面。副駕的任霖蘭突然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動作利索地下了車,徑直朝后面那輛車走去。
“哎?老婆!你去哪兒???” 廖誠哲一臉懵。
任霖蘭頭也沒回,只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
“呃……” 廖誠哲尷尬地撓撓頭,訕笑著對后排解釋,“那啥,我老婆……比較文靜,話少,嗯,話少?!?/p>
“她是懶得聽你叭叭?!?一個帶著笑意的男聲響起,緊接著,副駕車門被拉開,一個氣質(zhì)溫和憨厚的男人坐了進來,應(yīng)該是早就知道郭安了,回頭跟他打招呼:“學(xué)弟好?!?/p>
“喲然哥,你怎么來這車了?”廖誠哲更懵了。
“她們嫌我們一幫大男人臭烘烘的全是汗味。哦,這是我老婆說的。”柯耿然是孟書琦的老公,他笑著系上安全帶:“你老婆是被你叭叭煩了,找清靜去了?!?/p>
“放屁!”廖誠哲立刻反駁,一臉篤定:“我老婆最喜歡聽我叭叭了!”
柯耿然搖搖頭,“你是一點兒數(shù)都沒有啊。”
車子在兩人你來我往的拌嘴聲中啟動。孟文溪坐在郭安旁邊摟著安安,聽著熟悉的吵鬧,看著窗外流動的風(fēng)景,嘴角彎彎的,噙著淡淡的笑意。陽光透過車窗,暖洋洋地灑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