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甚至連當(dāng)天近侍都還沒去天守閣報到的時候,【三日月宗近】就已經(jīng)來到了二樓審神者寢室門前。
原諒他實在迫切地需要戰(zhàn)斗,期望以此來感受自己的存在的心情。
他安靜地跪坐在障子門前,默默在心中估摸著時間。
直到聽見門那一邊隱隱約約有窸窣聲傳來,他這才敲了敲門,“千羽大人……”
“唔哇?!”
門內(nèi)傳來少女驚慌失措的喊聲,緊接著便是一陣兵荒馬亂的聲音。
迷迷糊糊起床上廁所的千羽怎么也沒想到會有刃在這個時間來找自己,聽起來還是三日月那個老頭子。
她咬著牙強忍怒氣用力拉開門,“三日月你個壞老頭大早上要干什……”
待看清那刃是誰后,滿腔的怒火又化為了郁悶和疑惑,質(zhì)問到一半的話語哽在喉嚨里轉(zhuǎn)了個彎,“無名先生?”
她看著無名那張與自家三日月有著同樣美麗的面龐,黑色的發(fā)絲與眸中暗紅的彎月讓他的容貌不僅沒打折扣,反而倒別具一番風(fēng)采。
“您有什么事嗎?”她疑惑出聲。
【三日月宗近】先是恭恭敬敬彎腰行了一禮,繼而以一副極為認真嚴肅的神情對著千羽,“千羽大人,無名已在您的本丸中悠閑了一些時日,還請允許無名隨本丸中的各位一同加入出陣隊伍?!?/p>
聽清對方請求的千羽險些一個踉蹌,她驚恐地連連擺手,“不行不行!”
“為何?”【三日月】眉頭微蹙,語氣更是不解,“是因為我的實力不夠嗎?”
如果是因為等級和實力的話,多出陣幾次積攢些經(jīng)驗自然也就慢慢提升上來了,新刀都是這樣過來的……不過也是,他一個外人,千羽大人自然沒義務(wù)讓其他刃帶著他練級什么的。
想到這里,他心中不由一沉。
只顧著自己的打算,卻忘記這對千羽大人來說是件吃力不討好的麻煩事了,【三日月】啊【三日月】,怎么出了那個地方你反而這樣自然地自私了起來呢?
面上劃過一絲愧疚,可想要出陣的打算已經(jīng)板上釘釘,他就是知道這樣很自私也無法選擇放棄了,大不了等級上來之后自己多多單騎出陣,拼命往回帶資源來回報。
千羽聞言先是有些懵,反應(yīng)過來后又連忙解釋,“當(dāng)然不是說嫌棄您什么的,主要是,哪怕您現(xiàn)在擁有付喪神的身軀和能力,可您之前畢竟也是普通人類。”
沒有接觸過真刀實槍揮灑鮮血的戰(zhàn)場,也沒有經(jīng)歷以命相搏的戰(zhàn)斗,這樣生于和平年代的普通人類哪怕?lián)碛辛烁秵噬竦膽?zhàn)斗技巧也不過是紙上談兵,根本無法在刀光劍影中站立保持冷靜,更遑論平安歸來。
當(dāng)然,她肯定不會直接這樣說。
“雖說一般coser在這個世界有著bug生命力頑強,比真的付喪神還要難以碎刀,可您的詛咒劇本實在太特殊了,從那天的發(fā)燒就可以看出來,您的身體大概是比正常coser要脆皮得多的。”
這也是說好聽了,實際上千羽估摸著,這位無名先生的身體應(yīng)該還沒她硬朗。
“最主要的是,時政之前也有發(fā)過公告不支持coser們出陣,畢竟絕不能讓你們死在這個世界……”最后這句話千羽是憋紅了臉用氣音說出來的。
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堅決又不會太傷coser心的拒絕了,人們對用溫柔語氣說出“你別死在這里”“感覺你這樣像是快要死掉了”之類的語言一般并不會感覺是受到了輕視或嘲笑。
不過【三日月宗近】的心肯定是被狠狠扎了一刀。
他還試圖掙扎,死死嵌進掌心的指甲已經(jīng)染上了些掐破皮膚的血跡,顫抖的脊背甚至帶有哀求意味般略微彎曲了幾分。
拜托了,只有出陣,只有戰(zhàn)斗,只有與敵人拼死相搏才能證明如今的他還是【三日月宗近】,才能讓【三日月】不再被淹沒在那些無聊脆弱又毫無意義的傷春悲秋中。
于是他用著誠摯的,哀求的語氣再次請求,“還請千羽大人相信我的實力,若您實在不放心,您可下令安排,親眼觀看我和其他付喪神進行手合?!?/p>
他的目光全然放在了千羽身上,卻也能感受到她身后未合嚴的窗檐爬進來的微風(fēng),窗外簌簌葉叢擠鬧的聲音。
然后少女突變的神情烙印在視網(wǎng)膜,敏銳的暗墮付喪神茫然看著她,那哀求的話語尾音仿佛還在兩人耳畔回蕩著。
千羽對無名的感觀瞬間急轉(zhuǎn)直下。
黑發(fā)付喪神眉毛微蹙,本應(yīng)看上去極危險的眸子因哀求而顯得有些脆弱,姿容端麗的面龐因為她的拒絕而失落了很多,挺直的脊背哪怕只彎了幾分也無比明顯。
這副模樣如果是讓那些渣審見了,恐怕他們會得意興奮到不知所措?!救赵伦诮恳彩菑娙讨邜u第一次做出這副姿態(tài),在之前那位失格審神者面前,哪怕再痛苦他也決計不會示弱分毫的。
但千羽厭惡這幅畫面,她討厭這副幾乎可以稱得上有些卑微的姿態(tài)顯露在三日月宗近的身上,哪怕對方是用著三日月容貌身形的coser。
剎那間撲面而來的負面情緒讓【三日月宗近】瞬間白了臉,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但他知道,出陣一事估計是黃得透透的了。
他近乎是手足無措的,茫然地白著臉壓低了聲線輕聲詢問,“我哪里惹您不高興了嗎?”
自始至終未曾向失格審神者示弱過的付喪神聲音顫抖著,他死死盯著這位哪怕不喜歡自己也在初見時就不停釋放善意和關(guān)心的審神者,聲線中滿是不容忽視的惶恐不安。
他不想在這個世界真的變成失去自我被所有人排除在外的“無名”,像個不該存在于世的可憐游魂般孤獨死去。
千羽看著他用三日月的身形做出的這副模樣實在氣不打一處來。
身為天下五劍,來自平安時期的天下最美之刃,一向從容不迫游刃有余,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貴族風(fēng)范的三日月宗近絕不會這樣哀求別人。
他從不會彎下脊梁!
無名好似不懂她為什么變了臉色的茫然神情落到千羽眼里更是刺目無比,像是扎眼的尖刺讓千羽感覺自己快要落下憤怒的淚來。
她咬著牙扭過頭不想再看套著三日月殼子的coser。
她忽然明白了一些審神者不喜歡穿越者的理由。
但無名又好像沒做錯什么,他只是不自量力地想出陣,年輕人對待世界總是充滿新奇與探知意味的,更何況是在這異世界。
人類為了一些小事都能死皮賴臉求人,面前這coser也只是普通人,或許他還曾為了朝父母要零花錢而耍賴,為了求朋友一起去公園玩而打滾呢。
就算是對其他coser們來說,穿過來之前也不過是在興致勃勃cos著喜歡的角色平常地玩樂,因為喜歡,所以才搞出各種各樣的衍生同人劇本。
想到這里,千羽的一腔怒火也就無從發(fā)泄了,剛?cè)计鸹鹧娴男厍幌癖灰慌枥渌疂矞纭?/p>
她忽然泄了氣,垮著肩膀轉(zhuǎn)身,背對著無名揮揮手示意他快離開,趿拉著拖鞋的腳往后一勾一劃關(guān)上了門。
【三日月宗近】被關(guān)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