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碰一下試試?”
那低沉沙啞、帶著冰冷金屬質感的嗓音,裹挾著顧言辭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如同淬了毒的細針,狠狠扎進謝宣的耳膜,穿透顱骨,直抵大腦深處最敏感的神經末梢!
謝宣渾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間凝固,又在下一秒轟然沸騰!一股混雜著驚駭、憤怒和強烈羞恥的電流,從尾椎骨猛地竄上頭頂,炸得他頭皮發(fā)麻,四肢百骸都僵硬得無法動彈!
顧言辭的氣息,拂過他耳廓和頸側敏感的皮膚,帶來一陣戰(zhàn)栗的酥麻,隨即又被那話語里赤裸裸的威脅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狎昵意味所覆蓋,激得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
他猛地向后彈開,動作大得撞在身后冰冷的門框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后背傳來的鈍痛讓他稍微找回了一絲神智。他像只被徹底激怒、渾身毛發(fā)倒豎的野獸,兇狠地瞪向顧言辭,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困獸般的低吼:“顧言辭!你他媽有??!”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后怕而嘶啞變形。
顧言辭依舊保持著微微傾身的姿勢,那只懸停在謝宣耳垂前的右手,緩緩地、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優(yōu)雅和冰冷,收了回去。他直起身,重新拉開距離,夕陽的光線重新落在他臉上,照亮那張完美無瑕、此刻卻籠罩著一層寒霜的面孔。
左耳垂上那抹不自然的淡粉,在暖金色的光線下,刺眼得如同挑釁的烙印。
他墨玉般的眼眸平靜無波地看著謝宣,仿佛剛才那惡魔般的低語從未發(fā)生過。但那眼底深處翻涌的暗流——冰冷的審視、被冒犯的慍怒,以及那絲讓謝宣心驚肉跳的報復性快意——卻清晰地昭示著剛才的一切并非幻覺。
“滾出去。”顧言辭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冰冷,沒有絲毫起伏,像在驅趕一只誤入禁地的蒼蠅。
這三個字,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殺傷力。
謝宣死死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尖銳的疼痛刺激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他想撲上去,想撕碎對方那張?zhí)搨卫淠哪?,想質問“過敏你媽的頭”!但身體卻像灌了鉛,沉重得無法挪動分毫。顧言辭身上散發(fā)出的那種無形的、冰冷的壓迫感,如同沉重的枷鎖,牢牢地禁錮著他。
屈辱、憤怒、被玩弄的羞恥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他的心臟,越收越緊。他最后狠狠地剜了顧言辭一眼,那眼神里充滿了不甘、憎惡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狼狽。然后,他猛地轉身,幾乎是撞開了音樂教室厚重的木門,頭也不回地沖進了外面昏暗的走廊。
沉重的木門在他身后“哐當”一聲關上,隔絕了里面冰冷的空氣和那道如芒在背的目光。
謝宣背靠著冰冷的、布滿灰塵的墻壁,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擂動,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黑暗的走廊里,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在回蕩。
他抬起手,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用力擦過自己的左耳垂——剛才顧言辭的指尖幾乎要觸碰到的地方。那里仿佛還殘留著對方冰冷氣息拂過的詭異觸感,以及那句惡魔低語帶來的戰(zhàn)栗。
“操!”他低吼一聲,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墻壁上!沉悶的撞擊聲在空寂的走廊里回蕩,指骨傳來的劇痛讓他混亂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絲。
顧言辭……
那張冰冷完美的臉,那抹刺眼的耳垂淡粉,那句“過敏”的謊言,那居高臨下的“讓他走”,還有剛才那句帶著狎昵威脅的“再碰一下試試”……所有的畫面和聲音交織在一起,在他腦子里瘋狂沖撞,幾乎要將他逼瘋!
他像一頭受傷的困獸,在昏暗的走廊里焦躁地來回踱步。憤怒無處發(fā)泄,屈辱感噬骨灼心。他需要做點什么,立刻!馬上!否則他會被這股憋悶活活燒死!
視線落在走廊盡頭那扇積滿灰塵的窗戶上。窗外,是舊教學樓后面一片荒廢的小花壇,雜草叢生,堆放著一些廢棄的課桌椅。
謝宣的眼神陡然變得兇狠起來。
他幾步沖過去,猛地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窗戶。傍晚微涼的空氣夾雜著塵土和草木腐爛的氣息涌了進來。他探出頭,目光死死鎖定花壇角落一個半埋在土里的、銹跡斑斑的廢棄鐵皮桶。
一個瘋狂的念頭攫住了他。
他像只敏捷的豹子,單手撐著窗臺,毫不猶豫地翻了出去!身體落在松軟的泥土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他幾步沖到那個鐵皮桶前,那桶不知以前裝過什么,散發(fā)著一股濃烈的、令人作嘔的機油和鐵銹混合的刺鼻氣味。
謝宣毫不在意。他彎下腰,用盡全身力氣,將那個沉重的、半人高的鐵皮桶從土里拖拽了出來!粗糙生銹的鐵皮邊緣刮擦著他的手掌,留下幾道淺淺的血痕,他也渾然不覺。
他拖著這個散發(fā)著惡臭的“戰(zhàn)利品”,一路踉蹌地拖到舊教學樓的墻角根下。然后,他猛地抬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踹在桶壁上!
“哐——?。。 ?/p>
巨大的、帶著金屬回音的噪音,如同受傷野獸的咆哮,瞬間撕裂了舊教學樓區(qū)域的寧靜!聲音在空曠的樓宇間反復回蕩、碰撞,驚起了遠處樹上棲息的幾只麻雀,撲棱棱地飛向暗沉的天空。
還不夠!
謝宣像瘋了一樣,抬起腳,一下!又一下!瘋狂地踹在鐵皮桶上!
“哐!哐!哐!哐——!??!”
沉悶而巨大的噪音如同失控的鼓點,在寂靜的傍晚瘋狂擂響!每一下撞擊,都帶著他無處宣泄的狂怒和屈辱!鐵皮桶在猛烈的踢踹下扭曲變形,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濃烈的鐵銹和機油味更加刺鼻地彌漫開來。
他踹得渾身是汗,校服外套被他粗暴地扯開甩到一邊,里面的白襯衫也被汗水和塵土浸染。額發(fā)被汗水打濕,黏在額角,眼神兇狠得像要擇人而噬。
就在他踹得忘乎所以,所有的憋悶似乎都要隨著這噪音傾瀉而出時——
“喂!樓下的!哪個班的?!干什么呢???!”
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伴隨著一道刺眼的手電筒光柱,猛地從舊教學樓三樓的某個窗口照射下來,精準地打在謝宣身上!
是巡夜的保安!
光柱刺得謝宣眼睛一瞇,動作瞬間僵住。被發(fā)現(xiàn)了!
他暗罵一聲,再也顧不上那個被踹得面目全非的鐵皮桶,抓起地上的校服外套,像只受驚的兔子,拔腿就跑!身影迅速消失在花壇茂密的雜草叢和廢棄桌椅的陰影里。
保安的怒吼和手電光在身后徒勞地追索著。
……
深夜,高一男生宿舍樓,302室。
黑暗中,謝宣直挺挺地躺在硬板床上,眼睛瞪得老大,毫無睡意。宿舍里彌漫著青春期男生特有的汗味、腳臭味和泡面混合的復雜氣息,還有室友此起彼伏的鼾聲。
可這些都無法掩蓋他腦子里瘋狂運轉的畫面和聲音。
顧言辭冰冷的眼神,那句“再碰一下試試”的低語,如同魔咒般反復回響。還有左耳垂那抹詭異的淡粉……“過敏”?騙鬼呢!那瞬間滾燙的觸感和那聲壓抑的抽氣,絕對做不了假!這家伙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個關于他耳朵的、該死的、絕對不能被人發(fā)現(xiàn)的弱點!
這個念頭如同野草,一旦滋生,便瘋狂蔓延。下午超市里顧言辭反常地要求“不必通報”,是不是也因為這個?他怕事情鬧大,怕有人深究?怕他那個“過敏”的借口被戳穿?
一股混雜著報復快意和被愚弄憤怒的情緒,在謝宣胸腔里熊熊燃燒。他一定要弄清楚!他要撕下顧言辭那層完美的偽裝,把他那個見不得光的弱點暴露在所有人面前!讓他也嘗嘗被當眾羞辱、被當成怪物的滋味!
這個念頭像毒藤一樣纏繞著他,帶來一種扭曲的興奮感,暫時壓過了心頭的屈辱。
就在這時,下鋪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翻身聲,緊接著是刻意壓低的、興奮的議論。
“喂,聽說了嗎?下周的迎新晚會!”
“知道啊,怎么了?”
“重磅消息!顧神!顧言辭!要登臺表演!”
“什么?!真的假的?!顧神會參加這種活動?”
“千真萬確!學生會內部消息!獨奏鋼琴!”
“臥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不是從來不屑參加這些‘浪費時間’的活動嗎?”
“誰知道呢……不過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聽說節(jié)目單還沒最終定,報名截止到明天中午……”
顧言辭……迎新晚會……鋼琴獨奏?
謝宣猛地屏住了呼吸,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了一下!
那個在夕陽籠罩的舊琴房里,背對著他,指尖流淌出低沉壓抑旋律的身影,瞬間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那流暢而帶著冰冷力量感的手指,敲擊在黑白琴鍵上……
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他混亂的思緒!
如果……在萬眾矚目之下,在那個他精心準備的表演舞臺上……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當聚光燈打在他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時……如果他那個該死的、敏感的耳朵……當眾暴露了呢?
想象著那個畫面——顧言辭在聚光燈下身體驟然僵硬,耳尖瞬間紅透,臺下觀眾一片嘩然,他完美無缺的形象轟然倒塌……
一股扭曲的、帶著報復性快意的寒流瞬間席卷了謝宣的全身!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他猛地從床上坐起,黑暗中,眼睛亮得驚人,閃爍著孤注一擲的、近乎偏執(zhí)的光芒。
機會……這簡直是天賜的良機!
他需要接近舞臺!他需要一個機會!一個在顧言辭毫無防備、全神貫注演奏時,制造一點小小的、足以引爆那個“弱點”的……意外!
這個念頭如同毒蛇,一旦鉆入腦海,便瘋狂滋長,吞噬著僅存的理智。強烈的報復欲和一種豁出去的瘋狂,暫時壓倒了所有的恐懼和后果。
他掀開被子,動作輕而迅捷地滑下床梯,沒有驚動熟睡的室友。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他摸索到自己的書桌前,打開了臺燈?;椟S的光線照亮了一小片區(qū)域。
他翻出紙筆,動作帶著一種近乎痙攣的急切,筆尖劃過粗糙的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標題被他用力地、幾乎要戳破紙背地寫下:
【南城一中迎新晚會節(jié)目報名表】
姓名:謝宣
班級:高一(7)班
節(jié)目類型:樂器獨奏
樂器名稱:架子鼓
節(jié)目名稱:《破曉》(待定)
……
寫完最后一個字,他重重地放下筆,胸膛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劇烈起伏。報名表上“架子鼓”三個字,在他眼中仿佛變成了撬動顧言辭那座冰山的杠桿。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打架子鼓——以前在老家的小樂隊里胡亂敲過幾下,根本談不上專業(yè)。他也不在乎節(jié)目能不能選上,更不在乎上臺會不會出丑。
他只知道,這是唯一能靠近那個舞臺,靠近顧言辭的機會!只要能站在那個聚光燈下,只要能在離他足夠近的地方……制造一點“意外”……
謝宣死死攥著那張薄薄的報名表,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黑暗中,他的眼神亮得嚇人,里面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火焰和近乎偏執(zhí)的決心。
顧言辭……等著瞧。
第二天清晨,空氣帶著宿雨后的微涼。
謝宣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像一抹游魂,踩著早自習的鈴聲飄進高一(7)班教室。他穿著那身嶄新的藍白校服,扣子依舊系得歪歪扭扭,領帶松松垮垮地掛在脖子上,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低氣壓和疲憊感。
教室里已經坐了大半學生。他剛一進門,原本嗡嗡的交談聲瞬間低了下去,無數(shù)道目光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他身上。昨天的可樂事件和“校草殺手”的威名顯然已經深入人心。好奇、探究、畏懼、鄙夷……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在那些目光里。
謝宣沉著臉,對所有的注視視若無睹,徑直走向自己最后一排靠窗的角落座位。他能感覺到斜前方那個板寸男生偷偷瞥來的目光,帶著點幸災樂禍,但在他兇狠的眼神掃過去時,對方立刻縮了縮脖子轉了回去。
他重重地坐下,把書包粗暴地塞進桌肚,發(fā)出沉悶的響聲。然后,他像鴕鳥一樣,將臉埋進臂彎里,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腦子里依舊亂糟糟的,充斥著昨晚那個瘋狂的報復計劃,以及顧言辭冰冷的眼神和那句威脅的低語。
早自習在沉悶的讀書聲中開始。謝宣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只是煩躁地用手指摳著桌面粗糙的木紋。
“宣哥?”一個刻意壓低的、帶著點討好和試探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謝宣猛地抬頭,眼神兇戾地瞪過去。
是他的前桌,一個叫趙小胖的男生,圓臉,小眼睛,平時在班里存在感不高,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轉過身,臉上堆著笑。
“干嘛?”謝宣沒好氣地問,聲音沙啞。
趙小胖被他兇巴巴的語氣嚇得縮了縮脖子,但還是鼓起勇氣,指了指謝宣桌角放著的那張對折起來的報名表,小聲問:“宣哥,你……你要報名迎新晚會???架子鼓?”
謝宣眼神一凜,一把將報名表抓過來塞進桌肚,動作帶著防備:“關你屁事?”
“不是不是,”趙小胖連忙擺手,聲音壓得更低,帶著點神秘兮兮,“宣哥,我聽說……顧神,顧言辭,好像也要報名!鋼琴獨奏!這事兒真的假的?”
謝宣的心猛地一跳!他強壓下眼底翻涌的情緒,故作不耐煩地皺眉:“我怎么知道?他報不報跟我有什么關系?”
“呃……”趙小胖被他懟得有點尷尬,撓了撓頭,“我就想著……宣哥你要是也想上晚會,那……那顧神肯定……”他后面的話沒說完,但意思很明顯——有顧言辭在,別人基本就是陪襯。
謝宣冷哼一聲,沒接話,重新把臉埋進臂彎。但趙小胖的話,卻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漣漪。顧言辭真的要參加?消息已經傳開了?看來計劃可行……
一上午的課程在渾渾噩噩中過去。謝宣一直留意著時間,快到中午時,他攥著那張被他手心汗水微微浸濕的報名表,起身離開了教室。他需要盡快把表交到學生會辦公室。
學生會辦公室在主教學樓三樓。謝宣走到門口時,里面正傳出激烈的爭吵聲,門虛掩著。
“……憑什么把我的節(jié)目刷下來?我的街舞準備了多久你知道嗎?”一個男生激動的聲音。
“同學,節(jié)目時長有限,我們需要整體協(xié)調……”
“協(xié)調?那顧言辭的鋼琴獨奏憑什么就能內定?連選拔都不需要?就因為他姓顧?!”男生的聲音充滿了不服和憤怒。
顧言辭的名字像針一樣刺了謝宣一下。他腳步頓住。
“顧言辭同學的水平是公認的,他代表學校拿過多少獎你清楚嗎?他的節(jié)目是學校領導親自點名的壓軸!這能一樣嗎?”另一個似乎是學生會干部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呵!說白了不就是特權……”男生憤憤不平地嘟囔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被其他人勸走了。
辦公室里的爭吵平息下來。謝宣深吸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辦公室里人不少,幾張辦公桌拼在一起,幾個佩戴著學生會徽章的學生正在忙碌??諝庵羞€殘留著剛才爭執(zhí)的硝煙味。謝宣的出現(xiàn),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顯然,他這張臉和昨天的“壯舉”,在學生會也并非無名之輩。
幾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驚訝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謝宣無視那些目光,徑直走到一個看起來像是負責人的女生桌前。那女生扎著干練的馬尾,戴著黑框眼鏡,正低頭整理文件。謝宣將手中的報名表“啪”的一聲拍在桌面上。
“報名?!彼院喴赓W,聲音帶著沒睡好的沙啞和不耐煩。
女生被他這動作弄得一愣,抬起頭。當看清是謝宣時,她鏡片后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明顯的錯愕,隨即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語氣帶著公事公辦的疏離:“謝宣同學?你要報名?什么節(jié)目?”她拿起那張報名表掃了一眼,“架子鼓?”
“嗯?!敝x宣應了一聲,眼神飄忽,不想多做解釋。
女生推了推眼鏡,目光在謝宣那張寫滿桀驁不馴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又低頭看了看報名表,語氣帶著公式化的提醒:“謝宣同學,晚會節(jié)目選拔很嚴格,需要一定的專業(yè)水準和舞臺效果。架子鼓……你確定?而且,我們更傾向于合唱、舞蹈、樂器合奏這類……”
“我就報這個?!敝x宣打斷她,語氣生硬,帶著不容置疑的固執(zhí),“行不行,選拔的時候看。”
女生被他噎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悅。她顯然知道謝宣的“光輝事跡”,也清楚這種“刺頭”不好惹。她猶豫了幾秒,目光瞥向旁邊一個正在整理報名材料的男生。那男生也看了謝宣一眼,微微搖了搖頭,眼神里帶著不贊同。
就在氣氛有些僵持時——
辦公室的門被再次推開。
一股熟悉的、帶著冷冽木質調的淡香氣息,先于人影飄了進來。
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瞬間凝滯了一下。所有的交談聲、翻動紙張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帶著敬畏和不易察覺的緊張,投向門口。
謝宣渾身的肌肉瞬間繃緊!一種近乎本能的警惕讓他猛地轉頭!
顧言辭走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一絲不茍的藍白校服,白襯衫的扣子嚴謹?shù)叵档阶钌厦嬉活w,深藍色的領帶端正服帖。清晨的光線透過窗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清瘦挺拔的輪廓。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神情淡漠,步履從容,仿佛自帶一個隔絕喧囂的氣場。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辦公室,在掠過謝宣時,沒有絲毫停頓,仿佛他只是空氣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那眼神深潭無波,完全看不出昨晚在琴房里那近乎威脅的狎昵和冰冷怒意。
謝宣的心臟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顧言辭的左耳——那里,在明亮的光線下,似乎又泛著一層極其細微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淡粉色!
過敏?去他媽的過敏!謝宣在心里咬牙切齒。這家伙肯定是在裝!在所有人面前維持他那副完美無缺的假象!
顧言辭徑直走向另一個辦公桌,將文件遞給一個學生會的男生,低聲交代了幾句。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自然的領導力和不容置疑的意味。
那個負責收報名表的女生見狀,似乎也不想在顧言辭面前和謝宣糾纏,飛快地在報名表上蓋了一個“已受理”的章,塞回謝宣面前,語氣冷淡:“行了,放這兒吧。選拔時間和地點會通知。”
謝宣抓起報名表,看也沒看,轉身就走。他不想在這個充滿顧言辭氣息的地方多待一秒!在與顧言辭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刻意加快了腳步,肩膀甚至微微側開,避免任何可能的接觸。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顧言辭那道平靜無波的目光,似乎在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上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
那目光,像冰冷的蛛絲,纏繞上他的脊背。
謝宣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學生會辦公室。直到跑下樓梯,沖進二樓喧鬧的走廊,遠離了那股冷冽的木質香氣,他才靠在冰冷的墻壁上,大口喘氣。
他低頭,看著手里那張蓋了章的報名表,眼神復雜。計劃的第一步,算是邁出去了。可為什么……心里沒有預想中的興奮和快意,反而沉甸甸的,像壓著一塊冰冷的石頭?
他甩了甩頭,試圖驅散心頭那絲莫名的煩躁和……隱隱的不安。他攥緊了拳頭,指甲再次陷入掌心。
開弓沒有回頭箭。顧言辭……等著吧。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一個扎著高馬尾、長相頗為明艷的女生,從樓梯上方匆匆跑了下來,正是昨天在超市和操場都出現(xiàn)過的那個紀檢部成員——林薇。
她似乎很著急,差點撞到謝宣??吹绞侵x宣,她明顯愣了一下,眼神里瞬間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有好奇,有探究,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
“謝宣?”林薇停下腳步,聲音帶著點遲疑。
謝宣警惕地看著她,沒吭聲。
林薇咬了咬下唇,似乎在猶豫什么,最終還是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說:“那個……顧神他……他耳朵是真的有頑固性皮炎!對灰塵、劇烈溫差變化什么的特別敏感!一受刺激就容易紅!醫(yī)生都確診過的!你……你昨天在超市那樣……還有之前……”她頓了頓,眼神里帶著點懇求,“他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脾氣是有點……但你別再惹他了行不行?他要是真動怒……”她后面的話沒說完,只是心有余悸地搖了搖頭,眼神里充滿了對顧言辭某種力量的忌憚。
說完,她也不等謝宣反應,像是怕被人看見,匆匆繞過他,跑開了。
謝宣僵在原地,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頑固性……皮炎?
醫(yī)生確診?
林薇那急切而帶著懇求的話語,像重錘一樣砸在他的心頭。
難道……真的是他錯了?那瞬間的滾燙、那聲抽氣、那片緋紅……真的只是……皮膚病?!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混亂的腦子里炸開!荒謬感和一種巨大的、幾乎將他吞沒的恐慌感瞬間席卷了他!
如果……如果顧言辭沒有撒謊……如果那真的是一個無法控制的生理缺陷……那他昨晚那個瘋狂的、想要在萬眾矚目下當眾引爆對方“弱點”的報復計劃……是什么?
是赤裸裸的、卑劣的、針對一個病患的……惡毒欺凌!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雜著巨大的自我厭惡和恐慌,猛地攥住了謝宣的心臟!他攥著報名表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