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天河倒傾,瘋狂鞭撻著青石鋪就的演武場。豆大的雨點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碎裂成渾濁的水花,又迅速匯成蜿蜒的溪流,裹挾著塵土與枯葉,流向低洼之處??諝庵袕浡还赏列扰c濕冷交織的沉悶氣息,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
葉家祠堂,矗立在演武場的盡頭。那厚重的朱漆大門洞開著,像一張沉默巨口,吞噬著門外的凄風冷雨,又吐出祠堂內(nèi)壓抑凝重的氣息。門楣之上,“葉氏宗祠”四個鎏金大字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晦暗不明,仿佛也蒙上了一層沉重的陰翳。
祠堂內(nèi),光線昏沉。唯有長明燈豆大的火苗在風雨灌入的寒氣中頑強跳躍,將供奉在神龕上的層層牌位映照得影影綽綽,投下無數(shù)搖曳不定、形態(tài)怪異的影子,如同蟄伏在黑暗中的古老魂靈,沉默地注視著下方發(fā)生的一切。香爐里,三炷線香剛剛點燃不久,裊裊青煙筆直上升,卻在接近祠堂高聳的穹頂時被不知何處鉆入的冷風攪亂,化作一片繚繞的愁霧。
葉塵就跪在這片昏沉與繚繞的正中央。
冰冷的青磚地面,寒氣透過單薄的粗麻褲,針砭般刺入他的膝蓋骨縫。他挺直著腰背,頭顱卻微微低垂,濕透的烏黑長發(fā)緊貼著他蒼白瘦削的臉頰,有水珠沿著發(fā)梢不斷滾落,滑過他緊抿的、毫無血色的唇線,最終滴落在身前的青磚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雨水浸透了他灰色的舊布衫,布料沉重地貼在身上,勾勒出少年單薄得有些嶙峋的肩背輪廓。
他垂在身側(cè)的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蒼白,微微顫抖著,死死摳著冰冷的磚縫,仿佛那是他僅存的錨點。指甲邊緣已經(jīng)磨破,滲出的血絲很快被冰冷的雨水沖淡。
祠堂里并非只有他一人。葉家的核心人物幾乎都到了,分列兩側(cè)。家主葉重山端坐于上首主位,面色鐵青,濃眉緊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背青筋隱隱凸起,顯示出他內(nèi)心巨大的憤怒與……一種近乎無力的壓抑。族老們有的眼神閃爍,不敢直視場中;有的則帶著毫不掩飾的惋惜或冷漠;還有幾個,嘴角甚至噙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幸災樂禍的弧度。
所有人的目光焦點,都匯聚在祠堂中央那兩道截然不同的身影上——跪著的葉塵,以及他面前,那個姿態(tài)傲慢、宛如一只驕傲鳳凰般的女子。
蘇清月。
她身著一襲流光溢彩的月華錦裙,裙擺以銀線繡著繁復的云紋,在昏暗的祠堂里依舊流轉(zhuǎn)著清冷的光暈,仿佛將九天之上的月輝都裁剪下來披在了身上。烏黑如墨的秀發(fā)梳成精致的飛仙髻,斜插一支赤金點翠的步搖,隨著她細微的動作,步搖垂下的流蘇輕輕搖曳,折射出冰冷的光點。她微微抬著下巴,露出線條優(yōu)美的頸項,膚光勝雪,眉眼如畫,只是那雙本該顧盼生輝的杏眸里,此刻卻盛滿了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冰霜,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腳下狼狽不堪的葉塵。
她身側(cè),還站著一位身著青色錦袍的老者,鶴發(fā)童顏,眼神銳利如鷹隼,周身隱隱散發(fā)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壓迫感。他便是蘇清月的護道者,蘇家供奉長老——青木真人。他雙手攏在袖中,眼簾微垂,仿佛對眼前的一切漠不關(guān)心,但那不經(jīng)意間掃過葉家眾人的目光,卻帶著一種俯瞰螻蟻般的淡漠。
壓抑的沉默在祠堂內(nèi)蔓延,只有外面狂暴的風雨聲,如同擂鼓般陣陣傳來,敲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終于,蘇清月紅唇輕啟,聲音清越,卻帶著一種刻意拉長的、冰棱碰撞般的寒意,清晰地穿透了風雨的喧囂,回蕩在寂靜的祠堂里:
“葉塵。”
兩個字,字正腔圓,卻像兩把淬了冰的小刀,精準地扎在跪地少年的心上。
葉塵低垂的頭顱猛地抬起,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碎發(fā)滑落,滑過他挺直的鼻梁,最后懸在鼻尖,欲墜不墜。他沾滿雨水的睫毛顫動了一下,那雙被雨水浸潤的眼睛,終于對上了蘇清月那雙冰冷無情的眸子。那里面沒有一絲一毫的舊情,只有一片凍結(jié)的湖泊,清晰地倒映著他此刻狼狽不堪的身影,以及一種刻入骨髓的鄙夷。
蘇清月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極致嘲諷的弧度,那弧度冰冷而鋒利。
“三年之約已至?!彼穆曇舨桓?,卻足以讓祠堂內(nèi)每一個角落都聽得清清楚楚,“你,還是那個丹田破碎、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廢物。”
“廢物”二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格外重,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青石地磚上,也砸在每一個葉家人的臉上。祠堂兩側(cè)的人群中,響起一陣壓抑不住的騷動,有人握緊了拳頭,有人別過了臉,家主葉重山的臉色更是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緊握扶手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捏得咯咯作響。
蘇清月對這一切置若罔聞,她的目光牢牢鎖定著葉塵蒼白的臉,繼續(xù)用那種冰冷而矜持的語調(diào)說道:
“而我,蘇清月,蒙玄天宗不棄,已拜入內(nèi)門,承蒙宗主厚愛,賜下真?zhèn)髦?。前日,更得機緣,引動九霄星輝淬體,鑄就無上星耀靈根,前途……無可限量。”
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理所當然的驕傲,仿佛在陳述一件與生俱來的事實。隨著她的話語,一股無形的、屬于聚氣境巔峰的強橫氣息,自然而然地以她為中心彌漫開來。那氣息精純而冰冷,帶著星辰般遙遠而孤高的意味,瞬間沖散了祠堂內(nèi)原本的壓抑沉悶,卻帶來一種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威壓。
靠近她的幾位葉家族老,臉色微變,不由自主地向后挪了半步,眼神中充滿了驚駭與艷羨。星耀靈根!那可是傳說中的頂級靈根!玄天宗真?zhèn)鞯茏樱∪魏我粋€身份,都足以讓整個青陽城仰望!
蘇清月很滿意自己話語和氣勢帶來的效果,她微微側(cè)過身,姿態(tài)優(yōu)雅地從身旁侍女捧著的玉盤中,拈起一方折疊得整整齊齊、繡著金絲云紋的錦緞。那錦緞在昏暗光線下依舊流光溢彩,一看便知絕非凡品。
她兩根纖纖玉指拈著那方錦緞,如同丟棄什么骯臟不堪的垃圾,手臂隨意地向前一遞,動作流暢而輕蔑。
“啪嗒。”
那方代表著婚約、承載著葉家昔日榮光與最后一絲尊嚴的錦緞,輕飄飄地落在了葉塵身前積著渾濁雨水的青磚上。濺起的細小水花,有幾滴沾到了葉塵冰冷的手背上。
“今日,我蘇清月,便當著葉家列祖列宗之面,與你葉塵,解除婚約!”
蘇清月的聲音陡然拔高,清冷而決絕,帶著不容置疑的宣判意味,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鑿擊著祠堂的空氣。
“你這種卑賤如泥、永無翻身之日的廢物,怎配與我蘇清月,與我這注定翱翔九天的鳳凰,有絲毫瓜葛?”
“你葉家這方小小的池塘,又怎容得下我蘇清月這條真龍?”
“從今往后,你我之間,天壤之別,云泥之判!”
“葉塵,你聽清楚了嗎?這婚,我退了!你,不配!”
最后四個字,如同最后的宣判,擲地有聲,震得整個祠堂嗡嗡作響。
死寂。
絕對的死寂。
祠堂內(nèi)只剩下外面越來越狂暴的風雨嘶吼聲,以及長明燈燈芯偶爾爆裂的細微噼啪聲。所有葉家人的臉色都難看至極,屈辱、憤怒、不甘……種種情緒在他們眼中翻騰,卻最終在那位青木真人若有若無的威壓和蘇清月展現(xiàn)出的可怕天賦面前,化作了一片死灰般的沉寂。家主葉重山胸口劇烈起伏,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地上那方被污水浸染的錦緞,牙關(guān)緊咬,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這位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家主。
葉塵的身體,在蘇清月那一聲聲“廢物”、“不配”的冰冷宣判中,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不是因為寒冷,而是源于靈魂深處被徹底撕裂踐踏的劇痛!一股無法形容的腥甜猛地沖上喉嚨,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才將那口逆血壓了回去。牙齒深深嵌入下唇,殷紅的血珠瞬間沁出,混雜著冰冷的雨水,沿著他的下巴滴落。
他低垂著頭,目光死死盯著身前那方浸在污水里的錦緞婚書。那刺目的金線云紋,此刻像是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狠狠扎進他的眼球,扎進他的心臟。三年前,他葉塵還是青陽城第一天才,意氣風發(fā),與蘇清月定下婚約,兩家交好,何等風光?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丹田盡碎,修為盡廢,從云端跌落泥潭,嘗盡世間冷暖。而曾經(jīng)口口聲聲非他不嫁的蘇清月,卻在攀上玄天宗高枝、鑄就星耀靈根后,以如此決絕、如此羞辱的方式,將他連同整個葉家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碾入泥中!
恨!
一股焚心蝕骨的恨意,如同沉寂萬年的火山巖漿,在他破碎的丹田深處轟然爆發(fā)!這股恨意是如此猛烈,如此純粹,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瞬間沖垮了他僅存的理智堤壩。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眸死死鎖定蘇清月那張寫滿倨傲與冷漠的絕美臉龐,胸膛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嗬嗬低吼,用盡全身的力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肺腑中硬生生擠出來的,嘶啞而決絕:
“蘇!清!月!”
“今日之辱!我葉塵……銘記于心!”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他日我若翻身,定要你蘇清月,為今日之舉,付出千倍!萬倍的代價?。?!”
這誓言,帶著少年破碎的尊嚴和滔天的恨意,如同受傷孤狼最后的咆哮,在風雨肆虐的祠堂里炸響,竟短暫地壓過了外面的雷聲!
蘇清月先是一愣,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絕美的臉上瞬間綻開一抹極其夸張、極其刺眼的譏諷笑容。她甚至微微前傾了身體,仿佛要更清楚地看清葉塵此刻絕望而猙獰的表情,笑聲清脆,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弄:
“呵…呵呵呵……”
“莫欺少年窮?”
“就憑你?一個丹田破碎、連天地靈氣都感應不到的廢物?一個注定在泥潭里腐爛發(fā)臭的可憐蟲?”
她夸張地搖著頭,步搖流蘇隨之劇烈晃動,折射出冰冷的光。
“翻身?代價?”
蘇清月的笑聲陡然一收,眼神瞬間變得比萬年玄冰還要森寒,聲音更是冷冽刺骨:
“葉塵,你是在說夢話嗎?還是在祈求我的憐憫?”
“我蘇清月,星耀靈根!玄天真?zhèn)?!注定要踏上仙道絕巔!而你,葉塵,你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只配在爛泥里仰望我的光芒!”
“翻身?你拿什么翻身?拿你那點可悲的怨恨嗎?可笑!可悲!可憐!”
她的話語,字字如刀,句句誅心!每一句都精準地捅在葉塵最深的傷口上,將他剛剛?cè)计鸬摹⒁院抟鉃槿剂系奈⑷趸鹧?,徹底踩滅?/p>
葉塵只覺得一股腥甜再也壓制不住,“噗”的一聲,一口滾燙的鮮血狂噴而出,濺落在身前冰冷的青磚和那方骯臟的婚書上,觸目驚心!身體再也支撐不住,劇烈一晃,眼前陣陣發(fā)黑,意識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沉入無邊的黑暗與冰冷。
就在他心神劇震、意志瀕臨崩潰的剎那——
一股奇異的、難以言喻的溫熱感,猛地從他緊握的左拳掌心傳來!
那感覺來得極其突兀,如同在極寒的冰窖里,掌心突然握住了一塊溫潤的暖玉。這股溫熱并非來自外界,而是從他緊握的拳頭內(nèi)部,確切地說,是從他一直死死攥在手心、貼身佩戴了十幾年的那塊祖?zhèn)饔衽逯型赋觯?/p>
那玉佩,是葉塵生母留下的唯一遺物,材質(zhì)非金非玉,入手溫潤,正面刻著一個古樸繁復的“葉”字,背面則是一些模糊不清、難以辨認的古老紋路。它一直平平無奇,除了材質(zhì)堅硬、冬暖夏涼之外,葉塵從未發(fā)現(xiàn)它有任何神異之處,只當是母親留給他的念想。此刻,它卻在葉塵最絕望、心神最激蕩的時刻,毫無征兆地有了反應!
這股溫熱感起初只是微弱的一絲,如同燭火般搖曳,但轉(zhuǎn)瞬之間,便化作一股灼熱的洪流,如同蘇醒的巖漿,猛地順著手臂的經(jīng)絡逆沖而上!
“呃啊——!”
葉塵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壓抑不住的痛苦悶哼!這股熱流霸道絕倫,所過之處,經(jīng)絡仿佛被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過,帶來撕裂般的劇痛!更可怕的是,這股熱流的目標,赫然是他那破碎如同漏勺、早已無法存儲絲毫靈氣的丹田!
轟——!
灼熱的氣流狠狠撞入那殘破的丹田氣海!如同滾燙的巖漿澆灌進一片布滿裂痕的冰原!
“噗!”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葉塵的身體劇烈痙攣,眼前徹底被一片刺目的血紅覆蓋!意識在劇痛與灼熱的雙重沖擊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搖搖欲墜!
祠堂內(nèi),蘇清月看著葉塵吐血痙攣、狀若瘋狂的慘狀,臉上的譏諷與快意幾乎要滿溢出來。她正要開口,再補上幾句誅心之言,徹底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廢物打入絕望深淵——
異變陡生!
“咔嚓嚓——?。?!”
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其恐怖威能的巨大霹靂,毫無征兆地撕裂了祠堂外墨汁般翻滾的厚重鉛云!那紫白色的電光,刺目到極致,瞬間將昏暗的天地映照得一片慘白!整個祠堂,連同里面所有的人影、牌位、器物,都在這一剎那失去了顏色,只剩下純粹的黑與刺眼的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行凝固!
毀滅性的雷霆氣息,帶著蒼天之怒、萬物寂滅的恐怖意志,以超越凡人思維極限的速度,轟然降臨!
這道煌煌天雷,沒有劈向祠堂的屋脊,沒有劈向演武場的空地,它帶著一種絕對精準、絕對冷酷的意志,目標只有一個——
祠堂中央,那個正帶著勝利者笑容、肆意嘲諷著腳下“螻蟻”的蘇清月!
“月兒!”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靜立的青木真人,在雷霆撕裂天幕的瞬間,臉色驟變!他口中發(fā)出一聲驚駭欲絕的厲嘯,周身爆發(fā)出刺目的青色光暈,聚氣境巔峰的修為毫無保留地轟然爆發(fā)!他快如鬼魅,枯瘦的手掌裹挾著足以開碑裂石的磅礴靈力,猛地抓向蘇清月的肩頭,試圖將她拉開!
然而,太遲了!或者說,在這道仿佛蘊含了天罰意志的神雷面前,他引以為傲的速度和力量,渺小得如同塵埃!
那紫白色的雷霆,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青木真人倉促爆發(fā)出的靈力屏障,如同宿命般精準地……劈中了蘇清月那高高昂起、帶著無盡驕傲與鄙夷的頭顱!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橫飛。
只有一聲極其輕微、卻讓所有人靈魂都為之凍結(jié)的“滋啦”聲,仿佛燒紅的烙鐵印在了冰涼的油脂上。
時間凝固的畫面驟然破碎!
在所有人驚駭?shù)绞Ы沟耐字?,清晰地映照出—?/p>
蘇清月臉上那極致的、勝利者般的譏諷笑容,在雷霆加身的瞬間,徹底僵??!隨即,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皮肉開始,到筋骨,再到她身上那件流光溢彩、防御力不俗的月華錦裙……寸寸瓦解、湮滅!
她的身體,連同她身上佩戴的所有靈光閃爍的法器、首飾,在那道紫白雷光中,連一息都沒能支撐住,便徹底化為一縷細不可查、瞬間被風吹散、被雨水打濕的青煙!
原地,只留下一個焦黑的人形印記,烙印在冰冷的青磚上。印記周圍,散落著幾點熔化的、分辨不出原本模樣的金屬殘渣,還有一枚樣式古樸、鑲嵌著一顆幽暗寶石的黑色戒指,孤零零地躺在焦痕邊緣的污水里,戒面上的寶石似乎黯淡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那深不見底的幽黑。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思維都來不及轉(zhuǎn)動。
前一秒,她還是高高在上、光芒萬丈的玄天真?zhèn)?,星耀靈根的天之驕女。
后一秒,她已人間蒸發(fā),連一絲灰燼都未曾留下,只余下地上那方被污水和鮮血浸透的婚書錦緞,以及那個焦黑的、觸目驚心的人形烙印。
死寂。
比之前蘇清月宣布退婚時更加徹底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間吞噬了整個葉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