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聲淅瀝,敲在青石階上,作響。
屋內(nèi),唯有左側(cè)昏黃的燭花忽明忽暗。床上人微微昂頭,唇間溢出細微的嚶/嚀。
凌亂的呼吸聲交纏繾綣,男人啄磨著她的唇,由淺至深吞噬。
火噬肌膚般的疼痛減弱了,宋寧強撐的淚珠滾落。
男人的唇落下在她眼角,“孤伺候娘娘還沒哭,娘娘哭什么?”
話尾音上揚,說不出的綺旎調(diào)侃之意。
從身上起開,一瞬奪走幾分暖意。滾燙的掌心自腰間穿過,她被攔腰抱起,坐到他懷里。
“別著涼,回頭又折騰。”
被子自下而上裹住她的身體,連帶著蓋住她小半張臉。
宋寧軟綿的靠在男人胸口,隨著他平穩(wěn)的呼吸喘息。
歡毒發(fā)作的越發(fā)頻繁了,這次她壓根沒撐過說好的一刻鐘,就哭啼的去勾他手。
不知是體內(nèi)的毒作祟,還是這半年來自己嬌了。
垂眸盯著左臂和手心上簪子留下的傷痕,宋寧眨了下眼。
衛(wèi)國皇帝曾下的毒,逼迫她臣服,到頭來在他這,她才第一次去解這個毒。
“好點了?”
男人撩開她臉上被汗水黏的發(fā)絲,小狗似的垂頭咬住她的耳垂又松開,時輕時重。
“嗯。”
放大歡愛r欲的毒,這自然是最好的解法。
“比衛(wèi)國皇帝如何?”
“王爺何必故意這么說,先前我并未破瓜,你又不是不知道?!?/p>
男人輕笑了聲,修長的食指纏繞著懷里人一縷黑發(fā)。
“妖妃?!?/p>
宋寧閉上眼,這兩個字對她而言太熟悉,聽過太多人這么罵她。
憎惡的,咬牙切齒的,也有羨慕嫉妒的,但沒有他這種含笑揶揄的。
“前日是阿房宮的阿嬌,昨日又是一騎紅塵妃子笑。我要真是妖怪,也是王爺親手帶回來的。”
他當她是小孩子一般,非拉著她聽睡前故事,怎么看怎么含沙射影。
男人嘖了聲,輕掐了下懷里人鼓起的小臉,“把藥喝了再睡。”
藥碗碰到唇邊,苦澀的味道玄即直鉆入鼻尖,宋寧不耐的蹙眉。
又想早點睡,只得小口抿著藥。
每到這時他總很耐心,一手自她的腰間穿過,握她的手在掌心揉捻。
自半年前衛(wèi)國覆滅,入了這攝政王府后,她從未見過傳聞中陰翳狠戾的惡鬼。
宋寧有時都疑心外頭的蜚語到底從何而起,男人就連生的都眉目疏朗矜貴。
黑眸蕭疏而藏鋒,輪廓和眉眼都極其出色,但只能讓人想起雨中的青竹。
他永遠不疾不徐,身上看不到任何情緒和欲望。似乎玩鬧更得心意,根本不顧念其余雜七雜八。
“可不可以少喝一點?”
實在是苦的嗓子疼,她可憐巴巴的勾住男人的食指,小幅度搖晃著撒嬌。
“不討價還價?!?/p>
他的唇落在鼻尖,如同在安撫她,宋寧只得一口干完碗里的藥。
嗆的自己紅了眼,不住的咳嗽。
頭上傳來他的嘆息,有幾分無奈,幫她拍背。她更是燒紅了耳尖,半是羞憤半是懊惱,埋頭進他懷里蹭了蹭。
“嘴里糖吃完再睡?!?/p>
腦袋被人按住,他身上清淡的佛香催人昏昏欲睡。
知道他怕自己被硬糖嗆著,但她已經(jīng)乏到無力睜開眼。
“那就給我?!?/p>
半夢半醒中,她胡亂嗯了聲昂起頭,感覺到他捏開自己的唇,靈巧的將那顆糖尋了去。
然后再一次在男人懷里失去意識。
*
昨夜剛下了雨,一早窗子縫溢進的陽光就將床上人叫醒。
早等著的婢女趕緊上前一步,“夫人醒了?王爺命奴婢備了清粥,您多少喝些,要不王爺?shù)昧P奴婢。”
宋寧呼吸了下?lián)纹鹱约?,身上穿著干凈的褻衣,床上也看不出昨晚的凌亂。
一如每一次,每月她毒發(fā)的時候都重復這樣的步驟。
他亦知她早上起來沒有胃口,但為了身體還是會用如意逼她吃一點。
“王爺入宮了,特地吩咐奴婢告訴您,晚上要帶您出去?!?/p>
如意心滿意足的看著眼前人吃了快大半碗,起初王爺將敵國貴妃帶回的時候,大家都很震驚。
特別是這位美名在外的雪姬,被抱進府的當日,她潔白的依偎在王爺懷里,確實美的醉人。
身上那股子孱弱溫婉的氣質(zhì)更是叫人心生憐愛,楚楚動人的像三月順流而下的落花。
大家偷偷猜測她只能活過五月,沒想到的是王爺回來的次數(shù)多了,瞧著上了心。
想著如意感嘆道,“王爺待夫人真好,去哪都想著您?!?/p>
宋寧聽著勾了下唇,是嗎?
他要是真心疼愛她,哪舍得哪里污穢之地都帶著她去。
男人嘛,搶回來的都覺得有趣,要不就是她又有利用價值了。
她對著銅鏡描上眉,衛(wèi)國亡了那日她宋寧就該死了。
入目之處遍地血紅,在這鮮紅煉獄中,他逆光走進大殿。
身上鎧甲反射的日光刺目,用白帕子慢悠擦去指縫中的血跡。
坐在一邊,任由他的手下肆意屠殺。
她認得他。
衡國的攝政王,裴雋。
衛(wèi)國皇宮上下全被壓著跪在這,如同豬圈里擁擠的畜生。
她不知道他為何留下自己一命,還將自己帶回來。
不以階下囚對待也就罷了,偏偏做了他唯一的妻。
半年來,她試圖看明白男人的心思,但始終困擾。
“夫人該喝藥了?!?/p>
她的性命是一碗碗藥吊著的,宋寧仰頭喝了下去。
從一個囚籠挪到另一個,她依舊是剪了羽的雀鳥。
晚上,馬車等在府門口,裴雋撩起車簾向外看去。
女人朝這走來,一身藍色的翠煙衫,又披了件純白的外衣。烏黑如泉的長發(fā)半披散在肩頭,簪子松松的簪在發(fā)間,長長的珠飾顫顫垂下,搖曳。
自遠而近走來,他轉(zhuǎn)動中指上的玉戒指,牽了下唇。
衛(wèi)國覆滅那日,他發(fā)善心決定讓他們死在自己國土。
刀劍聲混雜著撕心裂肺的尖叫,有人暈死過去,有人孤注一擲,咒罵求饒不斷。
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像個小狐貍似的,隔一會兒就抬抬頭,向右側(cè)看去。
臉上的表情并非害怕,一個女孩子家懵懂的直面砍頭的血腥。似乎迷茫,不明白現(xiàn)在在干什么。
索性在手邊,他伸手抬起她下巴,將她拉近。
“叫什么名字?”
“宋寧?!?/p>
小臉搭在他手心也是茫然的,一雙眼眸透徹。
“雪姬?”
這個名號響亮的連他都聽過,不過他在意的是她的父親。
兩年前衛(wèi)國皇帝以叛變?yōu)橛?,誅宋家上下。唯獨留下宋家的小女兒,強帶進宮,封貴妃。
要是宋將軍沒死,他也不會這么簡單打進衛(wèi)國。
確有幾分姿色,也如傳聞中雪花般潔凈稚嫩。
可惜了,今年才十九,“聽聞衛(wèi)國皇帝傾盡舉國上下寵愛你,你給他陪葬也不虧?!?/p>
“那,我可不可以殺他?”
殺這個字從她口中說出,也如幼兒般無知。
他實在覺得好笑,伸手拉她起來遞了劍。
她甚至需要兩只手才能拿起他的劍,直直走向衛(wèi)國皇帝,一劍刺中他的腿。
足足二十一刀,他數(shù)了,她才在第二十二下刺入男人心口。
“宋家世代忠良,守衛(wèi)國上下,我大哥戰(zhàn)死疆場。天災時二哥二嫂開放糧倉,救濟百姓。國庫空缺,是宋家婦孺一點點省下開銷,心甘情愿。你卻把屠刀對向他們,我的父親,母親,二哥,三姐,叔叔伯伯,他們會在下面好好伺候你!”
“你說對吧,太后娘娘?!?/p>
劍一轉(zhuǎn),她毫不猶豫捅向地上的女人。
漂亮的小人向左擰了一圈刀,女人痛苦哀嚎,扭曲著身子求饒。
“我說了,我永不節(jié)哀,直到手刃仇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