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當天晚上,紀無終又把三人聚集到后堂中。
紀無終看著眼前幾位醉仙樓的核心,說道:“我決定,跟隨兩位小道長,前往玉清觀修行?!?/p>
此言一出,后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啥?老板,你要去當?shù)朗浚俊?/p>
熊大力那雙銅鈴似的眼睛瞪得溜圓,嗓門也跟著拔高,第一個跳了起來。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老板,這醉仙樓的生意紅紅火火,您去那什么勞什子道觀受苦干嘛?山上那日子,哪有咱們這兒舒坦!再說,您這一走,我們......”
他聲音低了下去,透著濃濃的不舍。
柳三娘也是嬌軀一顫,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紀無終,眼神復雜。
白紙扇眉頭緊鎖,聲音帶著幾分凝重:“老板,您若離開,醉仙樓無人坐鎮(zhèn),恐怕......”
紀無終抬手,示意他們不必再說,語氣不容置疑:“我意已決?!?/p>
他看向柳三娘:“三娘,我走之后,醉仙樓便全權交給你打理。我相信你的能力?!?/p>
紀無終又轉向熊大力和白紙扇:“大力,紙扇,你們要全力輔佐三娘。福滿樓那邊,錢扒皮吃了這么大個虧,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們務必多加提防,切不可掉以輕心。”
熊大力甕聲甕氣地應道:“老板放心,誰敢來找茬,俺老熊第一個不答應!”
白紙扇則一拱手:“老板此去,前路漫漫,定要保重。醉仙樓有我等在,必不會生出亂子?!?/p>
紀無終微微頷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他并非無情之人,只是有些路,必須自己去走。
一番細致的交代之后,紀無終再沒有片刻耽擱。
次日一早,他簡單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便隨著阿土和風鈴踏上了前往玉清觀的路。
醉仙樓外,柳三娘、熊大力、白紙扇并肩而立,目送著紀無終的身影逐漸遠去,直至消失在街角。
“唉,老板這一走,猴年馬月才能回來啊?!?/p>
熊大力長長嘆了口氣,往日里那個咋咋呼呼的漢子,此刻也蔫了不少。
白紙扇跟著輕嘆一聲:“老板自有其抱負,我等只需守好這份家業(yè),便是對他最大的支持?!?/p>
柳三娘默然不語,只是緊了緊身上的衣衫,轉身回了酒樓。
前往玉清觀的路途多是山路,崎嶇難行。
風鈴年紀最小,性子也最是活潑,一路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倒也沖淡了不少旅途的枯燥。
“紀大哥,我們玉清觀呀,可清凈啦!觀里就我、師兄,還有師父三個人?!?/p>
風鈴一邊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一邊回頭對紀無終說道。
阿土在一旁憨厚地補充:“我?guī)煾杆先思?,道號醉道人?!?/p>
“醉道人?”紀無終有些好奇。
“是呀是呀!”風鈴搶著說道。
“師父可喜歡喝酒啦,整天酒葫蘆不離手。不過你別看他那樣,師父的修為可高深了!就是脾氣有點古怪?!?/p>
阿土則是一臉敬畏:“師父乃是真正的高人,只是不喜俗禮罷了。觀中修行雖然清苦,但能得師父指點一二,已是莫大機緣?!?/p>
紀無終安靜地聽著,對于那位素未謀面的醉道人,以及即將展開的修仙生活,心中既充滿了向往,也夾雜著幾分莫名的緊張。
他知道,此去玉清觀,絕非游山玩水,修仙之路,從來都不是坦途。
他想起遠在凌霄閣中的小蓮,道心清明。
走了大約半天的路,三人終于來到一處群山環(huán)抱的幽靜山谷。
谷中云霧繚繞,確是一處清修的好地方。
只是那玉清觀的觀宇,卻比紀無終想象中要樸素許多,幾間青瓦茅舍,掩映在翠竹林中。
沒有絲毫仙家洞府的氣派,反而更像是個避世隱居的農家小院。
“紀大哥,前面就是玉清觀了?!?/p>
風鈴指著不遠處的茅舍,歡快地說道。
阿土在前引路,將紀無終帶至后院一處更為簡陋的茅屋前。
只見屋前擺著一張竹制搖椅,一個身形瘦削的老道士正躺在上面,呼呼大睡。
他須發(fā)蓬亂花白,身上的道袍也滿是褶皺,甚至還有幾塊油漬,手中則緊緊攥著一個棕黃色的酒葫蘆,鼾聲如雷。
這人的形象與紀無終心中仙風道骨的高人形象相去甚遠。
“師父,師父,我們回來了?!?/p>
風鈴上前,輕輕搖晃著老道士的胳膊。
那醉道人被擾了清夢,不滿地嘟囔幾聲,慢悠悠地睜開一雙醉眼,眼神迷離地打量了紀無終片刻。
“天厭地棄......命犯孤星,難載六道中......”
紀無終看著眼前這位不修邊幅的醉道人,一語點破了自己的身份。
天厭地棄,命犯孤星。
指的不正是自己斷仙者的身份嗎?
風鈴倒是沒有聽出醉道人口中話語的意思,只以為自己的師父又在說夢話。
她指著紀無終說道:“紀大哥想拜入玉清觀門下,師父你看可行嗎?”
醉道人聞言,渾濁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光芒,但旋即又恢復了那副懶散模樣。
他抿了口酒,咂咂嘴:“塵緣未了,執(zhí)念太深。根骨嘛......也只能算是一般。不過想入我玉清觀,也不是不行?!?/p>
他頓了頓,又道:“我玉清觀不收無用之人。你若真心向道,便先做個不記名的弟子,在觀中打些雜役。何時你能自己悟出點門道,何時才算真正入門。能不能成,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p>
這番話,無疑是將紀無終拒之門外,卻又留了一絲希望。
阿土和風鈴都有些急了,想為紀無終說情。
“師父......”
“師父,紀大哥他......”
醉道人卻只是擺了擺手,一個眼神便讓兩人噤了聲。
紀無終臉上并無半分氣餒之色,反而再次躬身行禮:“多謝前輩肯給晚輩這個機會。晚輩愿意留下。”
他明白,這或許就是這位醉道人對他的第一重考驗。
醉道人見他如此,也不多言,只是指了指旁邊一間空置的柴房:“阿土,帶他去那邊住下。觀里的規(guī)矩,你慢慢教他。”
說完,便又閉上眼睛,晃晃悠悠地繼續(xù)他的春秋大夢去了。
阿土領著紀無終來到那間簡陋的客房,與其說是客房,不如說是個勉強能遮風擋雨的雜物間。
安頓好之后,阿土便將玉清觀一些基礎的吐納法門傳授給了紀無終,并告知他每日除了修習這吐納之法外,便是負責觀中的劈柴、挑水、清掃等雜役。
曾經(jīng)的醉仙樓老板紀無終,便在玉清觀開始了他全新的生活。
前路漫漫,道阻且長,但他道心已固,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