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陷入了一個奇怪的境地。
我變成了一座孤島,周圍的人似乎都在有意地孤立我。
當然,我知道也有可能是我的問題。
我感到自己在不自覺地疏遠身邊的人,對外界越來越冷漠,感情無處寄托,更不知道自己為何以這樣一種姿態(tài)活在這里。
我像是變了一個人,不是從蕭聆月變成姜甲甲,而是變成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認識的人。
我有時候還能保持些許冷靜,但我發(fā)現(xiàn)越冷靜越痛苦。所以大部分時候我會選擇拋棄一些理智,我的思緒都會像蒼蠅一樣亂飛,我也不知道它會飛到哪里停下。
……
"我們玩捉迷藏好不好?"
這一次,我以第三者的視角站在過去的記憶里,眼前出現(xiàn)了兩個女孩——
姜甲甲!
我站在"我"的身后,姜甲甲就在眼前,她沖著我笑呢。
她離我那么近,卻又那么遠,看得見卻摸不著。
"玩捉迷藏好不好?"我看著那個小小的"我"輕輕晃著姜甲甲的手,懇求著。
往事都歷歷在目。
"好呀,我來找,你去躲。"姜甲甲嘻嘻笑著,天真又爛漫。
"我"四下看了看,把姜甲甲帶到墻角,"你在這里數數,數到十,不準看哦!"
姜甲甲毫不思索地答應,她對我的話永遠言聽計從。
"一、二、三……"姜甲甲開始認真地數數,像是故意數得很慢。
再簡單的游戲也能激起"我"的勝負欲,"我"在游戲開始后就躡手躡腳地打開家門,偷偷躲在了外面。
"我"靠在門后嗤嗤的笑,以為計劃得逞??蓻]過一會,"咔噠"一聲,門把轉動了,門從里面打開了。"我"驚訝地回頭。
"找到你了!"
姜甲甲激動的跳起來,抱住了"我"。
"我"有些失落,自以為藏的很好,"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
姜甲甲"嘿嘿"一笑,"我知道你會躲得很好,一定是不容易想到的地方。"她牽起我的手,"只要是你來躲,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一定能找到我。
我的內心深處開始波濤洶涌。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為什么還不來找我?我這一次躲進你的身體里了,你還能發(fā)現(xiàn)嗎?
別告訴我你要認輸了。
眼前的場景漸漸坍塌,兩個女孩化為了無數碎片,怎么抓也抓不住。
我的思緒被猛地拉了一把,頭一陣劇痛,我抱著腦袋,屏住呼吸,冷汗直流。
我現(xiàn)在是在哪?學校還是"家"?
不管怎樣,我想快點清醒過來。我好像摸到了一支筆,把它扎進腦子里應該就能清醒了吧。我使出渾身的力氣,握緊筆桿,對準頭部揮過去,可就在我要扎下去時,突然一驚,收住了力。差點忘了,這是姜甲甲的身體,我差點就要殺了她……
我無力地倒在地上,又一次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再清醒過來時,我已經坐在了老師辦公室,身邊還坐著姜甲甲的父母,看來是老師叫了家長。
我記不清我是怎么從那陣崩潰中回來的,模糊記得當時有很多人要拉我,很多人在和我說話,但他們說的話我一個也沒聽清。
現(xiàn)在是在干什么呢?老師的嘴唇在動,但我好像聽不見他的聲音。我揉揉耳朵,集中了一下精神。
"建議還是帶孩子去看看心理醫(yī)生……"
原來是讓我去看病。
我身邊的兩人表面上一直在點頭附和,像兩只在啄米的雞。談話結束后,我還要跟那兩人回家,我默默跟在他們身后,聽他們大聲密謀。
"你真要白費些錢帶她去看病???"
"我早覺得她不對勁了,還是帶她去看看吧,要不然她哪天心情好了,把我們殺了,我們都來不及喊冤。"
自從我開始拼了命反抗他們后,他們看我的眼神好像也變了。從一開始純粹的惡毒,到現(xiàn)在夾雜著些恐懼。
我跟著他們走到了單元樓,最近總能看到搬家公司上上下下。
耳邊又傳來了他們的低語。
"隔壁那家總算是搬走了……"
"搬走了好,省的到時候來找我們麻煩。"
姜甲甲聽得愣了神,"誰搬走了?"
那兩人同時回頭,"一驚一乍,大人說話插什么嘴?"
姜甲甲也不再開口,她心知肚明,隔壁只有一家,她真正的家。
為什么全世界所有人好像都在離我而去,我就這樣再也見不到我的家人了?為什么不把我也帶走?
家人也是,姜甲甲也是,為什么留下我一個人?不就是說了一句"我不想死",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懲罰我?
"我不回去了,我累了,想走走。"我有氣無力地吐出一句話。
那二人對望了一眼,似乎也沒打算攔我,我自顧自地走開了。
之前因為放不下大好人生而"不想死",現(xiàn)在人生快爛在手里了,我也想不出"活"的理由了。
聽說服用大量安眠藥可以死,那就試試好了。我想不出別的方法,既要保證身體不受到太大傷害,還要死的徹底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總感覺有人在叫我。
"蕭聆月……"
我四下張望,一個人影都沒看見,現(xiàn)在還有誰會叫我蕭聆月呢?八成是幻聽了。
但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了——"蕭聆月!"
其實要說有誰會叫我蕭聆月的話,確實有那么一個人。但那可能性真的存在嗎?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在我正要去赴死的時候。
在哪……究竟在哪……
周圍的景色都變得模糊了,我環(huán)顧四周想努力辨認聲音的來源。
可我找不到。
姜甲甲,你現(xiàn)在變成誰了?你還活著嗎?你現(xiàn)在是以什么樣的形態(tài)來到我面前呢?
我思考了很多可能性,直到感覺自己的眼睛發(fā)生了一些變化。我看到了一團霧狀的東西,它凝結在一起,微微發(fā)亮,像有生命力。
"是你嗎,姜甲甲?"我在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那團霧狀的東西有規(guī)律的上下浮動,響亮的聲音傳入耳畔——
"找到你了,蕭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