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三更,月色皎潔,清澈的夜空中星星點點,偶爾響起的鵰鸮啼鳴讓夜幕有些森然。
陳楓緊了緊自己的衣襟,在這遠(yuǎn)離鬧市的北郊的夜里,體表還是顯得有些清冷,他看著眼前的河神廟,小心翼翼的朝里面走,五步一回頭十步一回眸。
不是說有人跟著么,我咋沒看到呢,陳楓心中犯著嘀咕。
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有些突出,每走一步都在刺激著他心跳加速,他緊攥著衣襟的手心都是汗,風(fēng)一吹,牙齒都有些打顫。
“不是說有人跟著么……人呢?”他一邊磨蹭著往里挪,一邊賊眉鼠眼地四處打望,耳朵仔細(xì)聽著,試圖捕捉任何一絲動靜。然而,除了蟲鳴和夜鸮偶爾的啼叫,什么都沒有。
陳楓心里忐忑著,硬著頭皮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仿佛快要散架的破廟大門。
破門應(yīng)聲而倒,“嘭”的一聲給他嚇了一大跳,差點蹦起來,揚(yáng)起的灰塵借著月光飄浮著。
廟內(nèi)光線昏暗,屋頂有個巨大的破洞,月色透著正好能照進(jìn)來,這河神廟年久失修,四處都是破破爛爛的,想來定然香火不怎么樣。正前方那座斑駁脫漆斷臂的河神泥塑,在月光下顯得面目猙獰,空洞的眼睛仿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這個不速之客。
這河神廟看起來并不大,不太像能藏住人,僅僅左右一眼就能全部盡收眼底,陳楓環(huán)視四周,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他鼓足了勇氣雙手搭在嘴上,輕輕的喚了幾聲:“前輩……您在嗎?我依約前來了……前輩……?!?/p>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yīng),只有他自己的聲音在空蕩的破廟里回蕩,添了幾分怪異。
這老頭不會耍我吧,正當(dāng)他剛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一道黑影瞬間立于他身前。
“來了?”聲音低沉,說話的人離他如此之近仿佛就要與他貼在一起!
“啊——!”陳楓的神經(jīng)本就緊繃,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他的恐懼瞬間迸發(fā)!他發(fā)出一聲怪叫,身體像裝了彈簧一樣猛地向后彈了出去,結(jié)果腳下不穩(wěn),整個人嚇得坐在了地上。
陸天淵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他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那張布滿疤痕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灰白的眼珠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
“前輩,這人嚇人是會嚇?biāo)廊说?。”陳楓站起身悻悻道。雖然嘴里沒說,心里已經(jīng)罵了幾百遍。
“你有這般膽???”陸天淵反問到,嘴唇輕啟著,臉上看不出半點波瀾。
“倒不是膽小,只是前輩您這出場方式也未免太別致了!跟憑空冒出來似的……?!标悧饕贿吪闹砩系幕乙贿叺?。“前輩,您特意約我來這河神廟,是否是有什么要緊事吩咐?” 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恭敬些。
陸天淵沒有答話,只是一只手?jǐn)Q住陳楓的衣襟將他提溜到了身前。
“說吧,你究竟是誰!”陸天淵厲聲問道,透著月光,陳楓連他胸膛輕微的起伏都能看得清楚。
“我不知道前輩您說的什么……”,陳楓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掩蓋住了。
“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不是他。被我抽離了神魂,沒人可以活下來?!标懱鞙Y灰白白的眼眸,透著些發(fā)現(xiàn)驚喜的色彩。
陳楓的心臟感覺驟然停跳,看來這老頭已經(jīng)察覺到自己不是原本的陳楓了。
陳楓強(qiáng)裝鎮(zhèn)定,大腦卻飛速運(yùn)轉(zhuǎn)想著對策?!扒拜叄揖褪俏?,難道還有什么不同?”他擠出一絲笑容,試圖蒙混過關(guān)。
陸天淵冷哼一聲,“別狡辯了,你身上的氣息都變了。別以為我看不見就能蒙混過關(guān),說吧……你到底從何而來,有什么目的?”說著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
陳楓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突然,他靈機(jī)一動,大聲道:“前輩,我是被一股神秘力量附身了,它讓我暫時占據(jù)了陳楓的身體,我并無惡意,還望前輩救我脫離這附身之苦!”
陸天淵眼神中閃過一絲驚喜,“哈哈,果真如此,沒想到老夫修行幾十載才窺見的另類長生之道竟然如此輕易的實現(xiàn)了?!?/p>
陳楓心中詫異,實在搞不清眼前這瞎眼怪老頭說的什么意思。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陸天淵便將他重重摔在地上,緊接著雙手結(jié)印,口中念念有詞。只見一道奇異的光芒從陸天淵手中射出,朝著陳楓籠罩而來。陳楓只覺全身被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束縛,無法動彈分毫。
陳楓感覺自己的靈魂似是受到拉扯,就要破體而出一般,他也無法去描述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前輩!您要做什么?!放開我!”他驚恐地掙扎,但所有的聲音都淹沒在自己的慘叫聲里。
“收手吧師兄……”這時門外傳來一段不合時宜的聲音。
這聲音不是很響亮,卻像是帶著某種奇異的穿透力,清晰地傳入破廟,瞬間壓過了陳楓痛苦的慘叫和陸天淵口中低沉的咒訣。
月光傾瀉在門口,出現(xiàn)了一個修長挺拔的人影。那人著青灰色道袍,面容看起來約么四十余許,面容清瘦五官端正,下頜蓄著長須,頗有幾分道骨仙風(fēng)的味道,眼神如古井深潭,手中一柄長劍寒光攝人,正注視著廟內(nèi)的二人。
陸天淵放手,陳楓身上的束縛之力剎那間消失,他如同一條離水的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劫后余生般強(qiáng)烈的求生欲讓他不由自主地向后縮。
“沈師弟……”陸天淵瞧著眼前這個人,聲音有些嘶啞,不帶半分感情,“你這長春功愈發(fā)的純熟了,我竟然沒察覺出半分!”
來人正是龍虎山現(xiàn)任掌教沈從柯,他長長的胡須隨著夜風(fēng)飄動,嘴里嘆息道:“師兄,這么多年了,沒想到你的執(zhí)念還是這么深,若不是看見這功法,真的很難相信你還在世上……”
“執(zhí)念?哈哈哈!”陸天淵發(fā)出一陣刺耳的狂笑,充滿自嘲與瘋狂,“我陸天淵一生的執(zhí)念還少嗎?眼睛瞎了,蜷縮在這鬼身體里,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你告訴我這是執(zhí)念,收起你那套假仁假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