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殿靜室,空氣凝滯。
林辰指尖,那枚微小的符文虛影如同風(fēng)中殘燭,灰黑氣流與黯淡火靈氣扭曲纏繞,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紊亂波動。每一次光芒明滅,都牽動著古墨長老渾濁眼底的驚濤駭浪。
“磁元符…當(dāng)真是上古磁元符的雛形!”古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枯瘦的手指隔空描摹著那扭曲的軌跡,“雖只得其形萬分之一,神韻更是天差地遠,但這股混亂排斥、干擾靈韻的核心…錯不了!”
他猛地看向林辰,目光銳利如刀:“小子,你可知你捅了多大的簍子?此符兇戾異常,乃是以混亂磁煞為墨,神魂為引!稍有不慎,磁煞反噬,輕則經(jīng)脈盡碎淪為廢人,重則神魂俱滅,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上古那位磁元子,最終便是死于自身符道反噬,尸骨無存!”
林辰指尖符文應(yīng)聲潰散,臉色微白,但眼神卻亮得驚人:“長老,弟子別無選擇。左臂磁力如跗骨之蛆,與其坐等它爆發(fā)毀我根基,不如主動駕馭,化災(zāi)為力!弟子愿承此兇險!”
“化災(zāi)為力?”古墨冷哼一聲,袖袍無風(fēng)自動,“說得輕巧!駕馭?你如今不過是勉強將一絲磁力困于符形之內(nèi),離真正的‘駕馭’還差十萬八千里!這磁力在你體內(nèi),便如定時炸彈,你每一次引動,都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fù)!”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眼中的驚悸,語氣凝重:“不過…你既已誤打誤撞摸到了門徑,老夫也不能坐視你自生自滅。從今日起,你每日分出三個時辰,隨我研習(xí)這獸皮殘符!老夫會盡力推演其結(jié)構(gòu),解析其韻律,尋找相對安全的引導(dǎo)之法!記住,沒有老夫允許,絕不可再擅自引動大量磁力嘗試!”
“弟子謹(jǐn)遵長老教誨!”林辰肅然應(yīng)諾,心中一塊巨石落地。有古墨親自出手推演,這條險路總算有了一絲保障。
古墨不再多言,拿起那張殘缺獸皮,枯指在扭曲的符文上緩緩摩挲,渾濁的眼中符文流轉(zhuǎn),顯然已沉浸入深奧的推演之中。
與此同時,藥膳堂后巷的陰影里。
“手腳麻利點!別留下痕跡!”李四吊著斷臂,臉色慘白,眼神卻透著狠厲,低聲催促著一個身形瘦小的雜役弟子。
那雜役弟子哆哆嗦嗦,手里捏著王守財給的黑色玉瓶,瓶口對準(zhǔn)了葉靈兒剛從藥膳堂窗口取出的、還冒著熱氣的食盒縫隙。一滴無色無味的粘稠液體,悄無聲息地滴入那碗特意為林辰熬制的固本培元羹湯中,瞬間融入,不見蹤影。
“好…好了,李師兄…”雜役弟子聲音發(fā)顫。
“滾吧!記住,今天沒見過我,否則…”李四眼中兇光一閃,剩下的話不言而喻。雜役弟子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消失在巷子深處。
李四看著葉靈兒渾然不覺地提著食盒走向符殿方向,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快意:“林辰…看你這次死不死!”
符殿靜室。
葉靈兒提著食盒進來時,林辰剛結(jié)束一輪“小周天蘊脈訣”的運轉(zhuǎn),左臂的劇痛在藥膏符箓和丹藥作用下稍有緩解,但經(jīng)脈深處那股混亂磁力的躁動感卻揮之不去。
“林師兄,今天的藥膳!”葉靈兒笑容明媚,將食盒放在石桌上,小心翼翼地打開蓋子,濃郁的香氣混合著藥味彌漫開來,“藥膳堂的孫管事說,這碗‘百草固元羹’對修復(fù)經(jīng)脈最有好處,特意多加了份量呢!”
“辛苦靈兒了?!绷殖铰冻鰷睾偷男θ?,走到桌邊坐下。他拿起調(diào)羹,正準(zhǔn)備舀起一勺,目光無意間掃過那碗看似尋常的羹湯。
就在這一剎那!
嗡——!
一股極其微弱、卻帶著強烈排斥與扭曲感的波動,毫無征兆地從他左臂深處爆發(fā)!并非他主動引動,而是左臂內(nèi)被束縛的混亂磁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自發(fā)地劇烈震蕩起來!
“呃!”林辰悶哼一聲,左臂瞬間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包裹的藥膏符箓靈光急促閃爍!他手中的調(diào)羹“當(dāng)啷”一聲掉在桌上。
“林師兄!你怎么了?”葉靈兒嚇得花容失色,連忙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別碰那碗湯!”林辰強忍劇痛,猛地抬頭,眼神銳利如鷹,死死盯住那碗香氣四溢的羹湯。左臂磁力的異常躁動,源頭直指此物!一股陰冷、晦澀、充滿侵蝕意味的微弱氣息,混雜在藥香之中,若非他左臂磁力對其產(chǎn)生了本能的劇烈排斥,根本無從察覺!
“湯…湯怎么了?”葉靈兒茫然又驚恐地看著那碗湯。
林辰?jīng)]有回答,他強提精神,忍著左臂撕裂般的痛苦,集中意念,嘗試著引導(dǎo)一絲混亂磁力探向那碗羹湯。
嗤…嗤嗤…
極其細(xì)微的聲響從碗中傳出。只見羹湯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層極其黯淡、扭曲的灰黑色漣漪!那漣漪所過之處,原本氤氳升騰的靈氣藥性,如同被無形之手?jǐn)噥y,迅速變得渾濁、遲滯!
“毒!”林辰瞳孔驟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有人下毒!而且是一種能侵蝕經(jīng)脈、極其陰損的劇毒!若非他左臂磁力特殊,對此毒產(chǎn)生了強烈的排斥預(yù)警,此刻他恐怕已經(jīng)…
“毒?!”葉靈兒如遭雷擊,小臉?biāo)查g煞白,難以置信地看著那碗湯,“不可能!這湯是我親手從藥膳堂窗口拿的!一路都沒離開過我的視線!怎么會…”
“藥膳堂…孫管事?”林辰眼神冰冷,瞬間鎖定了目標(biāo)。王守財!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處心積慮,用這種陰毒手段毀他根基?而且利用了靈兒對他的信任!
“靈兒,別慌。”林辰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殺意,聲音盡量保持平穩(wěn),“此事與你無關(guān),是有人要害我。這碗湯,就是證據(jù)!”
他忍著劇痛,小心翼翼地用一塊干凈的布將那碗羹湯蓋好,收入儲物袋中。左臂的磁力在自發(fā)排斥了毒素后,躁動漸漸平息,但劇痛依舊。
“那…那現(xiàn)在怎么辦?林師兄,你沒事吧?你的手…”葉靈兒看著林辰慘白的臉色和不斷顫抖的左臂,急得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我沒事?!绷殖綋u搖頭,眼中寒光閃爍,“看來王守財是等不及了。也好,這碗毒湯,就是他自掘墳?zāi)沟蔫F證!靈兒,你現(xiàn)在立刻去找陳鐵柱師兄,讓他暗中盯著藥膳堂的孫管事和李四!不要打草驚蛇,只需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和誰接觸!我這就去稟報古長老!”
“好!我馬上去!”葉靈兒用力抹了把眼淚,轉(zhuǎn)身就跑出靜室。
林辰看著她的背影,眼神凝重。王守財狗急跳墻,手段越發(fā)陰狠,必須盡快除掉這個毒瘤!他不再猶豫,忍著左臂劇痛,起身朝古墨長老所在的符殿深處走去。
……
后山,廢棄礦洞深處。
空氣潮濕陰冷,彌漫著鐵銹和腐朽的氣息。葉靈兒舉著一塊劣質(zhì)的月光石,微弱的光芒勉強照亮前方坍塌了大半的礦道。碎石嶙峋,腳下濕滑,她走得小心翼翼,心卻砰砰直跳,一半是因為緊張,一半是因為林辰的囑托。
“靠近坍塌老礦道的廢棄藏書角…”她低聲念叨著,目光在布滿灰塵和蛛網(wǎng)的角落搜尋。終于,在礦道盡頭一個被巨大落石半掩的凹陷處,她發(fā)現(xiàn)了一堆幾乎被塵埃掩埋的雜物。
她蹲下身,忍著刺鼻的霉味,用手扒開厚厚的灰塵。下面是一些銹蝕的礦鎬、破爛的藤筐,還有幾卷幾乎要散架的竹簡和幾塊顏色晦暗的獸皮。她拿起一塊相對完整的獸皮卷,入手粗糙冰涼,邊緣已經(jīng)腐爛。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將其展開。月光石的光芒下,獸皮上布滿了歪歪扭扭、難以辨認(rèn)的古老文字,像是某種礦工的筆記。她耐著性子,借著微光艱難地辨識著。
“…磁石…非死物…其性暴烈…然…若有法引之…如臂使指…惜…法門殘缺…吾…僅得皮毛…”
“引之…如臂使指?”葉靈兒眼睛一亮,這不正是林師兄需要的嗎?她連忙繼續(xù)往下看。
“…觀其紋…非紋…乃…天地之痕…摹之…可…擾靈…破堅…”
文字到這里變得模糊不清,后面似乎還有,但獸皮腐爛嚴(yán)重,字跡難以辨認(rèn)。葉靈兒有些失望,但并未放棄,她翻過獸皮卷,看向背面。
就在翻過獸皮的瞬間,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獸皮背面,并非文字,而是用某種暗紅色的礦物顏料,描繪著幾個極其扭曲、怪異的符文圖案!這些符文與她曾在符殿基礎(chǔ)典籍里看到的任何符文都截然不同,線條狂放不羈,充滿了混亂與力量感,仿佛活物般在獸皮上蠕動!
更讓她心神劇震的是,當(dāng)她目光觸及這些扭曲符文的剎那,她貼身存放的那塊林辰給她的、用于感應(yīng)磁力波動的粗糙磁石碎片,竟然微微發(fā)熱,并且不受控制地輕輕震顫起來!仿佛與獸皮上的符文產(chǎn)生了某種奇異的共鳴!
“這…這是…”葉靈兒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心臟狂跳。她雖然不懂符道,但這詭異的共鳴,這扭曲的符文,讓她瞬間意識到——這很可能就是林師兄苦苦尋找的,關(guān)于掌控亂靈磁石的線索!甚至…可能就是那傳說中的“磁元符”殘篇!
她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和一絲莫名的恐懼,小心翼翼地將這塊描繪著扭曲符文的獸皮卷單獨收起,貼身藏好。她不敢久留,最后掃了一眼那堆破爛,確認(rèn)沒有其他發(fā)現(xiàn)后,立刻轉(zhuǎn)身,借著月光石的微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快速朝礦洞外跑去。她必須盡快把這個發(fā)現(xiàn)告訴林師兄!
礦洞外,天光微亮。葉靈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崎嶇的山路上。而在她離開后不久,礦洞深處那片廢棄角落的陰影里,一雙陰鷙的眼睛緩緩睜開,無聲地注視著葉靈兒離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