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勞動,是做天堂雨傘。
他真不知道,為什么要把在監(jiān)獄做的雨傘取名為:天堂。
地獄還差不多吧。
步驟不算難,稍微學(xué)一下就會了。
就是安裝一下傘中心的向外散開的那幾根支架,祁葉林專心的安著,就想著多做一些,多賺點分,減刑,這是他目前為止唯一的盼頭。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被人開了瓢,他捂著鈍痛的腦袋,惡狠狠地看著身后五個男的,為首的就是那個被他扣菜盤的人,也就是朱哥的人。
本來在他附近勞動的人也都不見了。
他還沒來得及罵,兩只手就被兩個人分別摁住,監(jiān)獄里的囚犯不允許攜帶尖銳物品,所以一般都是拳打腳踢,那一腳朝祁葉林肚子踹過來的時候,他感覺腸子都在蠕動,跪在地上嘔酸水,但那些人顯然沒打算放過他,對著他的臉就是一拳。
祁葉林對自己的臉有種天生的保護欲,可以揍他,但是不能打臉,打臉對他來說和他屁股沒什么兩樣,是在羞辱他,不能忍。
于是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甩開鉗著他手的那兩個人,抄起桌子上的雨傘支架就往他們身上扎。
那架勢實打?qū)嵉牟灰?,其中一個人的手臂被他扎的全是血窟窿,另外四個人見了,拼命往后退。
祁葉林這時候了,嘴上也不輸,“我弄死你們這群神經(jīng)病??!”
他舉著短短的支架,活像扎人的容嬤嬤,他知道這幾個人這次來不過是試試他的膽子,他只要露了怯,之后屁股絕對保不住,所以他跟發(fā)了瘋一樣的作死,抓著一個人就往他身上扎,管他哪里是心臟哪里是動脈,在他手里就是個畜生。
驚人的慘叫聲很快就會把人都引過來,祁葉林眼睛都不眨一下,用那支架在手臂戳洞,跟沒痛覺似的往死里戳。
其他人徹底傻眼,不止對他們狠,對自己也那么狠啊。
這人還真惹不起,是個不要命的。
見有人來了,祁葉林迅速的把手里的支架一扔,被戳了動的那只手握拳發(fā)力,血直往外流。
他跪在地上,削瘦的后背彎成一個繃緊的弓,眼睛里的戾氣還在不斷的往外冒。
地上身上全是血,觸目驚心的。
他就這樣被拖去了醫(yī)務(wù)室。
“才進來一天就惹事兒?!豹z醫(yī)是個男的,長得人模狗樣的,表情很冷,像是對這些早已見怪不怪,拿著沾了碘伏的棉簽就往他手臂上按。
力道不輕,祁葉林一聲沒吭,專注的盯著這間醫(yī)務(wù)室,決定以后常來光顧。
獄醫(yī)看出他的心思,冷道:“別打什么歪主意,故意傷人是要關(guān)禁閉的?!?/p>
“關(guān)禁閉也比在那群神經(jīng)病跟前受氣強。”
“會扣分,還扣的不少?!?/p>
祁葉林閉嘴了,呼出一口氣,閉上眼休息。
獄醫(yī)幫他把手臂上的傷包好,打了個結(jié),“可以了,別沾水?!?/p>
胳膊還能用,就是疼,傷到了一根骨頭,運氣忒差了,他本來只是想給自己整個皮肉傷。
今天剩下的勞動他不用做了,算是有半天的假,他躺在床上,閉目養(yǎng)神,用沒受傷的那只手臂蓋住眼,眼睛發(fā)酸,他強忍著,才沒讓不爭氣的眼淚流下來。
伸手扯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蜷曲成一個球,睡覺。
這一覺睡到了快七點,王泉回來的時候他才醒。
“哥,給你帶的包子?!?/p>
“謝了?!?/p>
王泉認(rèn)真的看著他,眼睛里發(fā)著光,亮得刺眼,祁葉林邊啃包子邊用手擋了一下,“有屁就放?!?/p>
“哥,你真牛,那五個人全進禁閉室了?!?/p>
“哦?!焙推钊~林猜的差不多,一開始就是那五個人上來找他的麻煩,他胳膊上的窟窿自然也要算在他們身上,自己頂多算正當(dāng)防衛(wèi),這一記臟水潑的,自損八百。
他之前不是沒做過傷害自己的事兒,而且他是有點自殘傾向的,痛感能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畜生,隔三差五那煙頭就往胳膊上按,但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命硬,他的胳膊也沒留下什么痕跡。
抽煙,是從十一歲開始的,私生子,沒人管,被人帶壞了,總把吃飯的錢拿去買煙,連帶著胃也不好,一抽就是十幾年,他這條爛命是被煙吊起來的。
想抽啊,他頭皮發(fā)癢。
“監(jiān)獄里誰那里有煙?”
王泉抿唇,有點猶豫要不要告訴他。
“胳膊疼,沒力氣打你,麻溜的。”
“就峰哥那有貨源,壟斷的?!?/p>
“怎么換?”
王泉苦著臉,“沒外售,給他辦事,或者和他親近的才有?!?/p>
祁葉林拉被子蓋住自己的頭,看來是沒希望了,他不想攪和到這監(jiān)獄里頭的黑水里,等下煙沒抽到,還把自己給賠進去了。
“哥,我有辦法。”
祁葉林的頭重新冒出來,“什么辦法?”
王泉欲言又止,沒說,“反正我有辦法就是了,你得同意讓我當(dāng)你小弟。”
祁葉林觀察著王泉的神色,瞇了瞇眼,在他的躲閃中,猛地一叫,“你他媽不會是要去賣屁股吧?!?/p>
王泉被他吼得一激靈,沒來得及表情管理,一下就露了底,被祁葉林看得那是一個透透的。
“滾你丫的,你敢去賣,之后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p>
祁葉林對賣屁股這件事,是深惡痛絕,因為他就是這樣被他媽生下來的,連帶著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也是,所以他恨他媽,盡管他媽在弟弟降世后就沒有再做這買賣,依舊恨,沒有他,自己或許就能投個好胎,不用放學(xué)后頂著一張臭臉,在別人嘲笑中撿那破水瓶,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么嚴(yán)重的煙癮。
總之,都賴她。
“哥?!蓖跞劬t紅的,趴在他床邊,像只兔子似的,礙眼。
祁葉林心煩地擺手趕他,“死不了?!?/p>
胳膊還痛著,還沒煙抽,這日子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
在被子悶的滿頭大汗的,祁葉林才讓腦袋重見天日,頂著那一頭汗喘氣,臉紅撲撲的,本來就短的頭發(fā)被汗水黏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