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看到的是冉青峰的下顎,他剛張開嘴要罵人,耳邊就傳來正經(jīng)的思想教育聲。
他條件反射地把嘴閉上,震驚地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冉青峰,冉青峰沒看他而是側(cè)頭看著自己肩膀上的水漬,祁葉林也下意識看過去。
嘴繃成一條平直的線。
額頭的青筋不可控地跳了一下。
眼睛亂飄。
人尷尬的時候果然很忙,冉青峰在心里想。
沒辦法,祁葉林被禁錮在這個小小的空間里,不能喊,不能叫,只能任由冉青峰坐在他旁邊。
他看到冉青峰在另一邊坐著的王泉,怒目而視。
王泉尷尬地朝他小幅度地揮了一下手。
冉青峰觀察著祁葉林的小動作,體貼的用氣音說道:“你困的話可以繼續(xù)睡,我不介意?!?/p>
“我介意!!”
他已經(jīng)刻意地降低分貝,但還是被警官聽到。
于是,臺上講課的警官用手背敲了兩下黑板,“倒數(shù)第一排靠墻的,剛剛講的五愛是哪五愛?”
祁葉林愣在那,不知道警官在說什么鳥語。
“其他人告訴他。”
其他囚犯整齊劃一道:“愛祖國,愛人民,愛集體,愛學習,愛勞動?!?/p>
祁葉林:。。。
警官盯著祁葉林,下令道:“你站著聽,一點思想覺悟也沒有!”
祁葉林老老實實地站起來,“草。”
這聲“草”音量很小,只有冉青峰能聽見,嘴角勾起來。
他們前面也坐著人,所以站在臺上的警官只能看到坐著的人的肩膀以上的位置,站著的人腰以上的位置。
冉青峰卡著視覺盲區(qū),伸手探向祁葉林的大腿。
祁葉林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意圖,把冉青峰的手拍開,但他站著,冉青峰動手的位置又很低,攔不住。
一只手貼在他的大腿皮膚上輕輕摸著,祁葉林的耳根瞬間紅了,手掐住冉青峰的小臂,用指甲使勁地扣他,想讓他知難而退。
可冉青峰跟沒感覺似的,悠哉自然的揩油。
祁葉林被摸的險些站不穩(wěn),紅著眼睛瞪著冉青峰,冉青峰察覺到對方的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抬頭,讀出了祁葉林的唇語:你死定了。
冉青峰揚眉,捏了一下他大腿里側(cè),好讓他認清自己的處境。
祁葉林悶哼一聲,猛地蹲下把冉青峰的手從自己大腿上拿下去,惡狠狠的用氣音說道:“冉青峰!你找死嗎!!”
然而,就這么短暫的時間也被機敏的警官捕捉到,“干嘛呢,罰站的那位?!?/p>
祁葉林立馬站起來,“我系鞋帶。”
全場鴉雀無聲,而后發(fā)出爆笑。
嘖,忘了監(jiān)獄里統(tǒng)一的鞋子沒有鞋帶了。
祁葉林板著一張臉,心情糟透了。
“站到后面去!”
這個命令出乎意料地合他的意,祁葉林松了一口氣,走到后面罰站。
后面的視角非常好,縱觀全局,祁葉林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你們要遵守監(jiān)獄里的生活規(guī)范:按時起床,有秩序洗漱、如廁,衣被等個人物品擺放整齊。按時清掃室內(nèi)外衛(wèi)生,保持環(huán)境整潔。保持個人衛(wèi)生,按時洗澡、理發(fā)、剃須、剪指甲,衣服、被褥定期換洗。按規(guī)定時間、地點就餐,愛惜糧食,不亂倒剩余飯菜。集體行進時聽從警官指揮,保持隊形整齊。不飲酒,不違反規(guī)定吸煙?;疾r向警官報告,看病時遵守紀律,配合治療,不私藏藥品。在指定鋪位就寢,就寢時保持安靜,不影響他人休息。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p>
“行,今天就到這。”警官說完,轉(zhuǎn)身離開。
祁葉林晃了晃頭,見大家都站起來了,徑直走向冉青峰。找他算賬,媽的,敢摸老子的腿,手給你打廢掉。
剛要出拳,“去外面打,注意影響?!?/p>
祁葉林想想,覺得有理,轉(zhuǎn)身出去了,走到一處可以打架的地方,轉(zhuǎn)身,身后只跟著王泉一個人,他怒道:“冉青峰呢?!”
王泉苦笑,“峰哥他說,下次見。”
祁葉林怒極,可眼下肯定是追不上了,他心里一團火,看著王泉,把所有的火氣都發(fā)泄在他的身上,“誰他媽讓你換位置的!!”
貫穿耳膜的咆哮,瞬間凍住王泉的身體,他一動也不敢動,就那么怯怯地看著祁葉林,害怕極了,但沒有出聲辯解,這事是他做的不地道,但他不敢不聽峰哥的話,就算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條件反射的把位置給峰哥。
他骨子里就是個懦弱、膽小的人。
見王泉整個人都被嚇懵了,祁葉林嘖了一聲,閉上了要繼續(xù)罵的嘴。
王泉在后面乖乖跟著。
回到宿舍,段秋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姿勢,翹著一條腿,嘴角掛著笑,看向祁葉林,“鞋帶系好了嗎?”
“關你屁事?!?/p>
祁葉林心情不佳。
段秋和周澤山在教育課上坐的位置剛好倒數(shù)第二排的靠窗,往后看,就能瞧見另一頭的兩人在干啥,盡收眼底,段秋意味不明地看了眼祁葉林的大腿,擠眉弄眼道:“峰哥手法怎么樣?摸的你舒服嗎?”
祁葉林猛然轉(zhuǎn)身,就看到段秋一臉期待的看著他,這家伙還真不是調(diào)侃和取笑,那表情像是和小姐妹聊八卦似的。
一口濁氣堵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這幾日超乎尋常的言語輸出,已經(jīng)給他的喉嚨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秉持著退一步海闊天空的理念,祁葉林沒有罵段秋,沉著臉上床,留給段秋一個悲涼的背影。
段秋摸摸下巴,悄悄地靠近周澤山,小聲說:“看來峰哥的技術不怎么樣?!睕]讓對床那位爽上。
周澤山不置可否。
但還是提醒道:“不可背后議人是非?!?/p>
段秋挑起眉梢,“裝什么孔乙己?!?/p>
接下來的幾日,祁葉林都沒有搭理冉青峰,在他眼里冉青峰的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捅他,可能也是因為兜里還有一根煙,有了底氣,再加上冉青峰確實輕薄了他,理虧,這微妙的平衡,讓他心安理得的無視冉青峰,而且是特別高調(diào)的不留情面的無視。
他自以為把事情做的很絕,也把自己的態(tài)度擺在了明面上。
殊不知,在對方看來,他現(xiàn)在就像一只高傲的小貓在撒嬌、鬧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