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
鉑悅廣場。
漆黑的商場里，背景音樂一次次循環(huán)播放。
“寶貝不是對不起，不是不疼你，”
“真的不愿意，又讓你哭泣?！?/p>
“寶貝對不起，不是不愛你，”
“我也不愿意，又讓你傷心?！?/p>
明明是首歡快的歌，但前奏的調(diào)緊湊不說，調(diào)還一直往下壓，聽的李明莫名難受。
手電筒胡亂的照著周圍緊閉的卷簾門。
對講機發(fā)出一陣電流噪音，保安室的同事老王調(diào)侃道：“巡邏不是你這樣的，你得看仔細點，是不是害怕了？”
李明沒好氣道：“換你你不怕？”
他才在這里工作兩個月，聽說這商場不僅是關(guān)門曲，就連平日播放的背景音樂都是這首《寶貝對不起》，整整三十年沒換過。
他聽人說說這里解放前是育嬰堂。
名字雖然叫育嬰堂，其實內(nèi)里是家黑診所，那些懷了孩子又不愿生的人，會偷偷來這里墮胎，手術(shù)后，無良醫(yī)生隨便挖個坑把死胎就地掩埋。
因此這些的嬰靈怨氣大的很，喜歡在晚上跑出來玩，而鉑悅廣場的商鋪之所以這么早關(guān)門，就是為了避開這些嬰靈。
“噗——”
看著監(jiān)控里李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背影，老王掐著大腿，憋笑憋的很辛苦。
他在這上了十年班，有沒有鬼他不知道？
說起來，這座位于老城區(qū)的商超三十年前也曾是江洛市核心商圈的地標(biāo)建筑之一。
可隨著時代發(fā)展，城市的商業(yè)中心漸漸往沿江布局，加上商場建筑布局老舊，客流量自然越來越少。
還好老板魄力十足，趁著近兩年二次元文化興起的東風(fēng)引進十幾家谷子店和密室逃脫，把這座這里打造成二次元圣地，才勉強茍活至今。
關(guān)門早只不過是客流太少，省電費罷了。
一句話解釋，全都是謠言。
可現(xiàn)在值班閑來無事，他想逗李明玩玩，故意壓低嗓音：
“沒想到你還聽過這個？事到如今也瞞不住你了，的確，傳言破土動工當(dāng)天，底下挖出成片成片未成形的嬰孩尸骨，恐怖的很?！?/p>
“施工也一直不順利，怪事不斷，原計劃一年完工的商場拖成兩年都不見收工的影子?！?/p>
“后來商場老板實在熬不住了，花大價錢請高人來看過，這才順利完工?！?/p>
“知道咱們商場為什么一直循環(huán)播放這首《寶貝對不起》嗎？就是超度那些嬰靈的！”
聽著老王繪聲繪色的講解，正在二樓巡邏兒童區(qū)的李明攥著手電筒的指關(guān)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
這個地方擺滿了童裝模特。
幾具姿勢僵硬的塑料兒童模特，穿著褪色發(fā)黃的舊童裝，空洞的眼窩在手電光下反射著兩點幽微詭異的光。
忽然，他停下腳步，屏住呼吸。
有聲音？
這聲音極其細微，斷斷續(xù)續(xù)的，像被什么東西捂著嘴，從很深的地縫里擠出來的。
“嗚…嗚…嗯…”
老李渾身的汗毛“唰”一下全立了起來！頭皮陣陣發(fā)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手電光柱猛地一顫，胡亂掃過前方的黑暗，視線不自覺的跟著看過去。
那哭聲...
好像就是從模特后面?zhèn)鞒鰜淼模?/p>
老李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手電光猛地向上抬起，照亮黑暗深處那團影子——
一張毫無血色慘白如紙的臉！
那張臉眼窩是深不見底的黑洞，兩行猩紅的血淚從眼角一直蜿蜒到下巴，嘴角咧開一個極其怪誕的弧度，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獠牙。
“呃啊——！”李明魂飛魄散！
幾乎是本能地猛然后退一步，結(jié)果不小心重重撞在玻璃柜臺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巨響。
完了。
李明絕望的閉上眼睛。
剛剛鼓起全身力氣的逃跑宣告失敗，現(xiàn)在四肢冰涼發(fā)軟幾乎要癱倒在地，更不可能逃脫了。
好半晌，無事發(fā)生的李明挑起一條眼縫。
只見那張白恐怖的鬼臉愣在原地，嘴角向上扯了扯，變成了一個尷尬又帶著點討好的笑容：“李哥，是我啊，三樓密室逃脫的小劉?！?/p>
小劉？
是人？
李明僵在原地，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狂跳，看那張鬼臉拿出工作證，恐懼才如潮水般急速褪去。
他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你踏馬不是十點半就關(guān)門了？怎么還不走？躲在這里裝神弄鬼？差點嚇?biāo)览献?！?/p>
小劉訕笑：“這兩天上火，蹲坑呢?！?/p>
李明沒好氣道：“那你哭個毛線？”
小劉：“我怕鬼啊李哥，上個廁所出來商場的人走光了，你知道我多絕望嗎？你是不知道，這家商場以前是...”
李明嫌棄的擺擺手：“行了行了，那點破事我都知道，趕緊滾，從地下停車場走。”
小劉悻悻離去。
同樣在保安室嚇到心臟差點驟停的老王松了口氣，撿起地上摔碎的茶杯，裝作淡定開口：“年輕人就是膽子小，看來下周夜班還要繼續(xù)鍛煉?！?/p>
李明背對監(jiān)控翻了個白眼：“是是是。”
別以為他沒聽到，剛剛這老小子嚇得水杯都打翻了吧？現(xiàn)在擱這擺架勢裝給誰看？
經(jīng)過這么一出，加上循環(huán)播放的背景音樂也停了，李明膽子大不少，哼著歌巡邏到四樓。
“嗚…嗚...”
隱約間又聽到一陣哭聲。
李明認真聽了會，是從廁所方向傳來的。
這他么又是哪個呆逼沒走？
老王見李明停住腳步，問他：“咋了？”
李明啐了一口：“還有人沒走呢，聽聲音估計是個小姑娘，我去廁所看看?！?/p>
他循著哭聲走進女廁：“誰在里面？”
畢竟是女廁，要是撞見什么隱私就麻煩了，提前提醒一句算是以防萬一。
空蕩的廁所無人回應(yīng)，只有燈光在掙扎。
“三十年的老東西就是破?！?/p>
越靠近，哭聲越清晰，嗚咽聲帶著森冷直往耳朵眼里鉆，李明心里發(fā)緊，自言自語壯膽。
哭聲的來源，似乎就在最里面那一排隔間。
手電光顫抖著，掃過緊閉的隔間門板。
一扇…兩扇…
光線停在了第三扇隔間的門下。
啪嘰——
李明皺眉，商場雖然老舊，但他記得廁所地板貼的都是瓷磚，怎么會有這種水聲？
他停下腳步。
視線順著手電的光線往下探...
腳下一片猩紅，黏稠的暗紅色液體正從隔間門板與地面狹窄的縫隙里源源不斷的漫溢出來。
“...怎、怎么...會有這么多....血？”
嘎吱——
老舊的門頁開合聲響起，李明的血液在那剎那間凍結(jié)成冰，他咽了口唾沫，緩緩抬頭。
“啊——！?。 ?/p>
凄厲到能刺穿耳膜的尖嘯響徹鉑悅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