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吃街的顧太安并未走遠(yuǎn)。
而是緊接著又來到了一家老字號的點心房,買了兩包剛出爐的點心,這才一路朝著宮門走去。
“站住!宮門禁地,何人膽敢擅闖?”
門前列隊的禁軍甲士厲聲喝問,想要阻攔。
顧太安不緊不慢的從懷中取出北鎮(zhèn)撫司的腰牌,遞了上去。
“原來是顧千戶?!?/p>
甲士笑笑,雙手將腰牌送還,扭頭對著身后人招了招手:
“放行?!?/p>
錦衣衛(wèi)職責(zé)所在,上達天聽,入宮覲見是常有的事,禁軍自然不會妄加阻攔。
收起腰牌,顧太安又從懷中掏出一物。
地圖。
都說紫禁城的風(fēng)水養(yǎng)人,這點還真沒錯。
鳳都城中有內(nèi)城,內(nèi)城之中有皇城,皇城之內(nèi)猶有紫禁城,紫禁城內(nèi)才是皇宮。
這一個接一個的『城中之城』,讓天子居所可謂是占據(jù)了整個三秦區(qū)域最好的地理位置!
那樣的風(fēng)水,能不養(yǎng)人嗎?
“就是可憐了我們這些路癡咯?!?/p>
顧太安一臉頭疼的看著手中的地圖:
“每次進宮都好像上刑,這四面八方的都是紅墻金瓦,鬼知道走到哪兒了???”
猶想起自己第一次進宮之時。
硬是在紫禁城內(nèi)迷了路,竟直接繞過巡查的御林軍,闖到了后宮之中。
若非有人及時發(fā)現(xiàn)拉了自己一把,趁沒人發(fā)現(xiàn)之前趕緊離開,否則這傳出去,怕是第二天腦袋都沒了吧?
也是自那之后,顧太安養(yǎng)成了好習(xí)慣。
進宮之前先帶著地圖。
有地圖在,自己總不會再迷路了吧?
但結(jié)果.......
顧太安看著地圖。
嗯,司禮監(jiān)。
顧太安放下地圖。
嗯,箭亭。
他就納了悶了,明明都是照著地圖走的,怎么還能走錯呢?
“一定是地圖的問題!”
顧太安很快就釋然了,隨手將之丟到了一旁。
要想在這個紛擾的世界里活得自在,須當(dāng)牢記一點。
與其內(nèi)耗自己,不如責(zé)怪別人。
但就在顧太安轉(zhuǎn)身想要離開時。
身后,卻傳來一道悅耳的聲音:
“小安子?!?/p>
顧太安呆了一下,回過頭來。
卻見眼前不知何時多了一位白發(fā)女子。
女子正值芳華,面如美玉,眉眼英氣,如瀑雪發(fā)若云綢,輕簪于玉釵之下,唯鬢間兩縷自然垂落。
身著黑金色窄袖武袍,襯得身形頎長,以玉帶束之,更顯柳腰纖細(xì)。
顰笑之間,真如明月也,見之即見國泰民安。
“太平?”
顧太安眼神微動,有些訝異:
“你怎么會在這兒?”
眼前年輕女子名喚太平,是他在這宮里認(rèn)識的第一個朋友。
也是唯一一個。
說起來,二人當(dāng)初之所以能相識,就是因為顧太安那次擅闖后宮來著。
當(dāng)時及時將他拽走的人,就是太平。
太平。
太安。
說起來,也是兩人之間的緣分。
“瞧你這話說的,這深宮之大,我哪里去不得?”
太平雙手負(fù)后,含笑嫣嫣的走上前來。
顧太安一拍腦門,同樣莞爾:
“我倒是忘了,你可是這宮里唯一的『才人』,代帝行令。
“哎,你這會在這兒,該不會是天子也在里面吧?”
說著,他還不忘伸著腦袋,朝里面看去。
江湖上都管他們錦衣衛(wèi)叫朝廷鷹犬,天子走狗。
但在顧太安看來,著實冤枉。
因為這么多年了,他甚至連天子長什么樣都沒見過!
錦衣衛(wèi)說是上達天聽,可跟他一個小小千戶有什么關(guān)系?
緹騎、小旗、總旗、百戶、千戶、指揮使、都指揮使。
這么算來,他頭上還有指揮使跟都指揮使兩個頂頭上司呢!
就算要直面圣意,那也是人家的活!
輪不到他一個小小千戶去接觸。
所以,顧太安對這位天子的印象,仍停留在流言蜚語之中。
僅知道她是通過政變上位的女帝。
政變?
好像前世那位女皇,也是通過政變上位的?
而且上去的時候,都已經(jīng)是六十多歲的老太婆了。
難不成,里面這位天子也已經(jīng)六十多歲了?
顧太安很是好奇。
而身邊的太平見他這般樣子,也是淡然一笑:
“想看?。孔?,我領(lǐng)你進去看看?!?/p>
“呵呵,別鬧?!?/p>
顧太安連連擺手推辭,揶揄道:
“見天子可是要下跪的,我有那么賤嗎?上趕著去給別人磕頭?”
太平柳眉輕挑,像是有些意外:
“就這,多少人想跪都還沒有門路呢!
“你倒好,這么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你不怕我進去稟明天子,誅你九族嗎?”
顧太安眨了眨眼,嬉笑道:
“那我賄賂賄賂你?”
說著,他將手中點心拿出一包,遞了上去。
“這是......膳寶閣的點心?”
太平眼前一亮,接過后打開黃紙,白糯糯的糕點,熱香頓時撲鼻而來。
顧太安則玩味笑道:
“鳳都城里最有名的糕點鋪,進宮之前,我可是特意繞道了一趟,買了剛出爐的。
“怎么樣?這回小嘴巴能閉起來了嗎?”
太平?jīng)]有答話,反倒是將眸光轉(zhuǎn)移到了他的手上,捻起一塊糕點輕咬一口,有意無意的問道:
“那還有一包呢?
“又是送給這宮里哪個小丫頭的?”
顧太安撇了撇嘴:
“眼睛還挺尖。
“不過這包可不是送給姑娘的,而是送給太監(jiān)的?!?/p>
“送給太監(jiān)?”
“是啊,一個......老太監(jiān)?!?/p>
顧太安嘴唇抿了抿,隨即笑道:
“行了,東西也給你了,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p>
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而望著他的背影,太平沉默片刻后,還是開口喊道:
“喂?!?/p>
顧太安駐足,回過頭來。
卻見太平揚起手中糕點:
“如果我說,有辦法讓你見天子而不叩首,你想見她嗎?”
顧太安聳了聳肩,笑道:
“為什么是我見她,而不是她見我呢?”
太平噎了一下:
“因為......她是天子?”
顧太安閉眼輕笑:
“覲見天子,于別人而言或許是榮耀,但于我卻未必。”
“為什么?”
“因為......我是在春風(fēng)里長大的??!”
顧太安笑了,揮手離開。
而目視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
太平低頭,望著手中的糕點,微微抿嘴,僅用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呢喃著:
“為什么不是她見你?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她已經(jīng)見過你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