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晨。
當(dāng)張文的鬧鐘第五次響起時,秦曜煩躁的睜開眼,抄起枕頭扔過去,語氣不耐:
“哥們,你定鬧鐘是專門吵我的?”
枕頭撲了個空。
“不好意思,忘關(guān)了。”含含糊糊的聲音從陽臺飄進(jìn)來,“不過你也該醒了。”
秦曜尋聲看去,室友張文嘴里塞著牙刷:“今天第一節(jié)馬原課你不會想遲到的,我看貼吧說那老頭期末下手可狠了?!?/p>
聞言,秦曜撈起手機(jī)看了眼,九點(diǎn)三十。
張文仰頭咕嚕咕嚕吐出漱口水:“怎么黑眼圈都出來了?你昨晚挺早上床的啊?”他神情突然一變,有點(diǎn)猥瑣:“偷看學(xué)習(xí)資料了?”
秦曜滿頭黑線:“失眠而已?!?/p>
說著,他下意識的抬眼去看對床,簡夏的被褥折的整整齊齊,人已經(jīng)不見蹤影。
服了,這人親完跟沒事人一樣
他反而一宿都沒睡好。
秦曜嘖了一聲,抬手按了下后脖頸,利落的翻身下床,打開衣柜,指尖在諸多外套間游走。
張文瞥了眼:“快點(diǎn)啊,時間不多了。”
秦曜嗯了一聲,依然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不緊不慢的刷牙洗臉,這世上還沒有能讓他著急忙慌的事情,就算地震來了,樓也得等他忙完才能塌。
刷著牙,掃了一圈寢室:“李言呢?”
張文搖頭:“誰知道啊,這小子行蹤比簡夏還撲朔迷離?!?/p>
“周末聚餐的事他知道嗎?”
“他說不去,好像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p>
秦曜沒多問,他們這個散裝寢室,四個人三個專業(yè),本來就不太熟,簡夏跟張文能到就行。
“快點(diǎn)吧祖宗,”張文看他又開始磨磨蹭蹭的挑鞋,急得不行:“去凌云樓二十分鐘呢!”
“你先走,我走得快?!?/p>
“說的跟誰走的慢一樣?哥們也是大長腿!”
張文語氣頗為不屑,瞅著秦曜的大長腿,偷摸的提了下褲子,妄圖把腰線再提高點(diǎn)。
......
等兩雙大長腿出門時,已經(jīng)是九點(diǎn)五十。
江大多次入選國內(nèi)十大最美校園,號稱百步一景,千步一園,秦曜兩人從寢室到凌云樓就要經(jīng)過一個荷花池。
十月初秋,花早沒了,只剩滿池殘荷。
為了趕時間,兩人抄近路走的荷花池石橋,剛出橋,張文就被對面食堂飄來的香氣勾走了魂,并試圖把秦曜也拖下水。
秦曜搖頭:“你去吧,我等你。”
張文剛走,他手機(jī)又響起來。
從昨晚開始,加上現(xiàn)在這通電話,已經(jīng)是第十七次未接來電了,秦曜估摸著再不接,他倆就要來學(xué)校堵人了。
把音量調(diào)小后,手伸到最長才按下通話鍵。
“你小子膽肥了?知道我跟你媽打了多少通電話嗎?杜衡說你是同性戀?怎么回事?你...”
哪怕是最小的音量,又隔著小一米的距離,他爸秦繼業(yè)的怒吼聲依然能貫穿耳膜,等到電話那頭沒聲了,秦曜才慢悠悠回了一句:
“嗯,我就是同性戀,怎么了?”
“你喜歡男的女的我還不知道?要是不滿意杜衡你說就是了,我再給你聯(lián)系其他人,但老秦家的臉可不是這么給你丟的?”
“不用了,”聽到還要繼續(xù),秦曜挑眉,打算一條路走到黑:“真是同,前幾天剛彎?!?/p>
“放屁!彎了老子也要給你掰直咯!”
“掰來掰去容易斷?!?/p>
“你說的什么混賬話?!”
秦繼業(yè)氣急眼,喘著氣半天說不出話,然后電話里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我們家什么情況你還不知道?只要是...男的就男的,總好過...”
聽到他媽陳悅的聲音,秦曜有點(diǎn)意外。
他家什么時候這么開放了?
接著,陳悅接過電話:“兒子,我們支持你的性取向,但是這個人選吧,得再商量商量,你跟我們說說你喜歡啥樣的,我們給你找更好的!”
秦曜:“......不用,現(xiàn)在這個挺好?!?/p>
陳悅不以為然:“你談的是你同學(xué)吧?學(xué)金融的最看重家庭背景,他指不定的是看上你的人還是看上你的錢呢!聽話,我給你找個更好的?!?/p>
秦曜漫不經(jīng)心:“不是金融,是民俗?!?/p>
“民俗那也不行啊,民俗也....等等!”陳悅絮叨的話戛然而止,好一會,音量陡然拔高:“民俗的?江大民俗系?”
激動的語氣給秦曜聽蒙了,遲疑的嗯了聲。
電話那頭突然安靜了片刻,秦曜猜兩夫妻肯定又在臨時商量什么事,估計是各種看不上,準(zhǔn)備話術(shù)勸他放棄吧。
想到等會的精神攻擊,秦曜準(zhǔn)備掛斷電話。
“民俗也不是不能接受?!鼻乩^業(yè)咬著牙,語氣里全是勉強(qiáng):“什么時候帶回來看看?”
“你也老大不小了,再過兩月十九歲生日,虛歲都二十一了,剛好相處一年直接領(lǐng)證,早點(diǎn)把人帶回來看看,我們也好早做準(zhǔn)備?!?/p>
???
說的是中文嗎?
秦曜CPU有點(diǎn)過載,隱約聽到身后傳來嘩嘩水聲,回頭一看,一個身材瘦小的女生正從池子里爬出來。
“有人落水了,我要去救人,先掛了。”
“你小子編理由——”
嘟嘟嘟——
秦曜直接掛斷電話,把手機(jī)放進(jìn)褲袋里,看著岸邊喘氣的女生,問:“沒事吧?”
女生趴在池子岸邊,濕漉漉的頭發(fā)一縷一縷地貼在蒼白的臉頰和脖頸上,領(lǐng)口還黏著幾片濕滑的深綠色苔蘚。
抬頭時,水珠沿著發(fā)梢無聲地滾落,在她腳邊暈開一小圈深色的水漬。
她喃喃自語:“是在跟我說話?”
秦曜:“不然呢?”
掉水里把腦子泡壞了?
這里除了他倆還有其他人?
女生聽到這話,眼神閃爍了一下,一張毫無血色的臉勉強(qiáng)扯出一個僵硬的笑:
“同學(xué),你能帶我去醫(yī)務(wù)室嗎?”
“不能。”秦曜直接拒絕。
從高中開始,他周圍就從不缺少妄想嫁進(jìn)豪門實現(xiàn)階躍升的女生,落水這種手段,他見過的沒有五次也有三次。
眼前這個女生,根本不像虛弱的樣子。
而且身上還有股怪味,像淤泥的腥氣,也像是腐爛的水草被水流稀釋后的味道,很難聞。
“...那你問我?”女生五官扭曲了一下。
“確認(rèn)你意識是不是清醒的而已,”秦曜掏出手機(jī),“要是昏過去,我會叫救護(hù)車?!?/p>
“不用叫救護(hù)車,扶我去醫(yī)務(wù)室就行?!?/p>
她爬起來自顧自的朝秦曜走去,帶著某種怪異的遲滯感,人還擱著老遠(yuǎn),手已經(jīng)抬起來,似乎想要秦曜扶著她。
秦曜皺眉:“我趕時間...”
“喂——!曜哥!杵在哪干嘛呢?”張文的大嗓門從遠(yuǎn)處傳來,秦曜循聲看去,他正站在橋頭招手:“還有五分鐘就遲到了。”
秦曜比了個OK的手勢,扭頭:“你聽到了,我還有課,你自己——”
岸邊,空空如也。
那個渾身濕透的女生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曜眉心微蹙,疑惑的環(huán)顧一周,想要找尋那個女生的背影,卻在張文的催促聲中不了了之。
大概又是特意用這種手段吸引他注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