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兵們粗重的喘息和棍棒破空的風聲就在腦后。
完了。陳默腦子里一片空白。剛穿過來,就要交代在這條臭水溝邊上了?以一個小偷兼破壞分子的身份?
就在那帶著風聲的棍子幾乎要落到他背脊上的剎那,一種被逼到絕境的、混雜著求生本能和強烈不甘的瘋狂念頭猛地攫住了陳默。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或許是這具身體殘留的兇悍,或許是2025年那個憋屈靈魂的總爆發(fā),他猛地抬起頭,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聲,聲音在雨幕中炸開,竟帶著一股破釜沉舟的兇悍:
“住手!打!你們有種今天就打死老子!”
這一嗓子過于突然,帶著一種亡命徒般的狠戾,竟真把那幾個舉著棍子的青壯農民給鎮(zhèn)住了,動作硬生生頓在半空。
陳默喘著粗氣,泥水順著下巴往下滴,他死死盯著那個清俊書生——林硯,對,剛才他們叫他林硯林知青——那雙因為慍怒而顯得格外清亮的眼睛。
“賠?”陳默咧開嘴,扯出一個混合著泥水和瘋狂的笑,牙齒在灰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森白。“林知青是吧?賠你這幾板破豆腐?呵…”他嗤笑一聲,掙扎著用胳膊肘撐起上半身,目光像釘子一樣釘在林硯臉上,更準確地說是釘在他那被雨水打濕、微微敞開的襯衫領口下,那一小段線條清晰的鎖骨上。一種奇異的、近乎賭徒的沖動沖垮了理智。
“老子教你賺十倍的!敢不敢?”
雨還在下,不大不小,淅淅瀝瀝,把陳家洼籠罩在一層灰蒙蒙的水汽里。村東頭老李家那點破事,在陳大雷那聲石破天驚的“教你賺十倍”之后,暫時被按下了暫停鍵。倒不是老李家的人突然大發(fā)慈悲,而是陳大雷這混球平日里偷雞摸狗、打架斗毆的“兇名”實在響亮,加上他當時那副豁出命去、眼珠子發(fā)紅的瘋狗樣,讓幾個本分莊稼漢心里直打怵。再加上林硯這個下鄉(xiāng)知青,雖然成分不算好,但好歹是文化人,在村里有點面子,皺著眉說了句“讓他賠,總比打死他強”,老李家的人也就順坡下驢,罵罵咧咧地收了隊,只留下狠話:三天之內,連雞帶豆腐的錢,一個子兒都不能少!否則拆了他那破草棚!
圍觀的村民也散了,留下巷子口一片狼藉。翻倒的板車,散落一地、被泥水泡得不成樣子的白豆腐,還有泥猴似的陳默和同樣一身狼狽的林硯。
林硯沒再看陳默,他沉默地蹲下身,開始收拾殘局。修長的手指沾滿了泥污,小心翼翼地試圖將那些碎裂的豆腐塊攏到一起,動作很輕,像是在撿拾什么珍貴的瓷器。雨水順著他低垂的睫毛往下滴,落在他蒼白的臉頰上。那無聲的動作里,彌漫著一種濃重的疲憊和壓抑的憤怒。
陳默喘勻了氣,掙扎著爬起來,骨頭縫里都在疼。他看著林硯那副樣子,心里那股邪火莫名地消下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混雜著煩躁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走過去,彎腰,大手一劃拉,也不管臟不臟,把幾塊沾泥少的豆腐撈起來,胡亂堆到翻倒的板車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