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緊張還好,但原茉明顯感知到,她是心動。
她當初拉黑Mars的聯系方式,就是覺得自己玩過火了,很想和他在真實的生活中談戀愛。她怕這是吊橋效應,只能用最樸實、最直接的方式斬斷自己的念想,看看,這到底是生理性沖動,還是真心的想法。
事實證明,是后者。
喜歡他這個人,和他的聲音、長相、性格都分不開的那種喜歡。以至于現在已經斷聯兩個月,她還是沒忘掉他,還會因為他一顰一笑,一個簡短的文字回應在心中掀起波瀾。
但是,承認過去就是在談斯嶼面前社死,她哥哥也會知道她在互聯網上放浪形骸的形象,她承受不住那個后果。
“沒有……”
原茉故作鎮(zhèn)定地否認:“人從陌生到熟悉,有個正常的尷尬過程……”
談斯嶼落在她臉上的眼神就沒移開過:“和我在一起,你尷尬?”
“……”
原茉就希望他不要再問了。
這問題她答不好,既想搖頭,又不想搖頭,沉默著,已經是一種溫吞的回答。
談斯嶼點點頭:“行,那我以后不找你了,你舒服一點。”
“不是這個意思……”
原茉局促抬頭,看向他的眼神微微抬著,耳尖赧紅一片:“就是還不熟嘛,慢慢就好了……”
軟綿綿的調子,撒嬌似的。
偏偏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談斯嶼唇角上揚,口吻輕松:“你哥和我說,你很不好惹,真的假的?”
“……”
原錚這個大嘴巴!
原茉深呼吸,喉間一滯。她不確定,原錚和談斯嶼說過多少她的情況,她也不敢問,怕聽到自己承受不住的答案,又鬧尷尬。
可忍著忍著,她不服哥哥的評價,糾正道,“他開玩笑的,我性格很文靜?!?/p>
“文靜?”
對方上揚的尾調好似懷疑。
原茉腦海中都是她熱情找他聊天的畫面,倍感羞恥,便連連點頭:“我從小就安靜,不信你去問我爸媽……”
“……”
“別問我哥,我和我哥不熟?!?/p>
話音落地,滿室寂靜。
談斯嶼像是聽到什么極為有趣的事,看她眼神變得意味深長。
原茉不敢和他長久對視,平直地移開目光,低聲解釋:“他雖然是我哥,但男女有別,大家性格不同,了解的就不全面,他概括不了我……”
“你說得沒錯?!?/p>
談斯嶼認同:“別人概括不了你。”
“……”
他突然正經,原茉更不知道怎么回了,只好埋著下巴點點頭,糊弄過去。
沉默中,她突然覺得輸液速度有點慢,滑動調節(jié)器,自己調快。
談斯嶼看著點滴啪嗒啪嗒地往下落,眉心攏起:“太快了,你會不舒服?!?/p>
“沒事。”
原茉看著滴管的流速,語態(tài)篤定:“我習慣了,沒感覺?!?/p>
談斯嶼忽然斂聲,沒再對她的事發(fā)表意見,只坐在一旁安靜地等待,好像真是她的監(jiān)護人。
一共兩袋藥,原茉把藥液流速放快,也輸了將近一小時。
正是吃午飯的時間。
她當然不敢約他吃飯,只想找個借口先閃走:“我要……”
“請你出去吃飯,有時間嗎?”
談斯嶼跟著她起身,近一米九的個子站起來,投下的陰影完全將她罩住,撲面而來他身上的冷香氣息。
原茉往后退了退。
她有一米七,但在他面前還是不夠用,需稍稍仰頭,就不可避免地對上他看過來的詢問眼神。
談斯嶼很有教養(yǎng),注重禮節(jié),講話時很愛看人眼睛。但異性男女私下相處,她不太喜歡他這個習慣,這會讓她非常緊張,局促得眼神飄忽。
“時間倒是有,只是……”
她總覺得不太好。
談斯嶼于她就像潘多拉的魔盒,她不敢再打開一次,很怕被里面不可控的東西吞食掉。
她的猶豫,她的不安,都被談斯嶼收入眼底。他眼梢微揚,聽著不經心的一句:“我以后肯定還有需要你幫忙翻譯的作業(yè),請你吃頓飯應該的?;蛘吣阌袥]有想要的禮物,我送給你。”
原茉沒理解錯,他想有償請她幫這個忙。
可她不想把兩人的交集與金錢掛鉤,婉拒道,“不要你的禮物,吃飯也太客氣了……”
網上的互動在此刻兩人之間都算不得數,他于她,就是剛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出去單獨吃飯,真的很磋磨她的膽量。
她害怕。
越想越不敢去。
談斯嶼下頜微揚,略一點頭,琥珀色的眼眸凝著淡然的禮數:“理解,你剛分手,避嫌,下次有機會再請你?!?/p>
“……”
原茉像被什么噎到,輕咳了聲:“我不是怕他知道?!?/p>
他是誰,不言而喻。
談斯嶼沒說話,漫不經心的眼神,似在等她下文。
原茉繃住的那口氣松快吐出來,道,“我和他分手了,和男生吃飯還是和女生吃飯都是我的自由,他管不著……”
“那為什么不能和我吃飯?不愿意?”他似乎真的不解,歪曲了她的意思。
明明是輕飄飄的語氣,但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震耳欲聾的鼓點,余韻激烈地敲打著她的耳膜,與她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混作一團。
“不是……”
原茉說不出漂亮的話,下意識坦白心里的想法:“沒有不愿意?!?/p>
談斯嶼挑眉輕呵:“我是你哥的朋友,你還幫了我大忙,和我吃頓飯,算客氣嗎?”
“……”
原茉心中遲疑的云霧被他輕易撥開了,她心意松動,仿佛這根本就不是該猶豫的問題。
答案當很清晰:“不算吧……”
她尾音上揚,眼神不確定,似在問他一般。
“當然不算。”
談斯嶼的話像石子投入深潭,沒有漣漪,直給地傳來咚的一聲悶響,震顫人心。
原茉看著他,心頭的跳動奇異地平靜下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莽撞的灼熱感。
距離在剛剛的對話中不知不覺拉近,她不用刻意,就看到他耳朵上打過耳洞的痕跡。頓了兩秒,她小心翼翼地開口:“你平時戴耳釘?”
談斯嶼睨下懶散眼神:“你在明知故問嗎?”
“……”
原茉剛平靜下來的心跳又激烈起來。
因為她與Mars這個身份接觸的時候,他是戴著耳骨釘的,她夸贊過很多次。但作為原茉,這是她第一次和談斯嶼談起這個話題。
很怕他捕捉到她曾經的身份。
原茉沉默著,規(guī)避風險。
就聽談斯嶼沉聲道:“我前女友說我戴耳飾很漂亮,我覺得她只是在哄我,所以現在不戴了?!?/p>
“……”
原茉倏地緊了一口氣:“不……不會吧,你長得好看,她說的應該是真的……”
聞言,談斯嶼扯了扯嘴角,眼底端著的分寸卸了幾分:“是嗎。那下次見面我戴著,你幫我判斷一下她話的真假?”
“……”
聽著這句話,幾個月前的畫面瞬間撞進原茉腦海。是談斯嶼發(fā)在社交軟件里的視頻。
應該是朋友的生日會,他們好幾個人在樂隊活動的現場,他高挑的身形立在追光邊緣,微弓著背,細長手指在貝斯弦上熱情撥弄,震出低沉有力的音浪。
場內氣氛火熱,汗水浸濕了他額前幾縷卷發(fā),粘在冷白的皮膚上,將他深邃冷倦的面容襯得慵懶又迷人。
最要命的是他左耳耳廓上那枚閃著冷光的銀色耳骨釘,隨著他偶爾的甩頭動作,在迷幻的舞臺燈光下倏忽一現,精準地咬住了她的目光。
她的心跳就是在那時候失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