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在他們的視角中眼前的楚蕭，變了。
不再是那個終日低著頭，眼神渾濁，身上永遠帶著一股子認命了的頹然廢物。
“怎么？幾天不見，就不認識我了？”
楚蕭淡淡開口，聲音平穩(wěn)。
聞言，王猛的心臟莫名一跳，他瞇起眼睛，仔細打量著楚蕭。
可無論怎么看，對方都只是一個雜役弟子。
身上連半點靈氣波動都感受不到。
沒錯，一定是自己眼花了！
一個卡在煉氣四重天八年的廢物，能翻起什么浪來？
肯定是躲在屋子里幾天，故弄玄乎，想嚇唬自己！
想到這里，王猛的膽氣又壯了起來，臉上的橫肉重新堆起獰笑：“呵，裝神弄鬼的，想死嗎？老規(guī)矩，這個月宗門發(fā)的丹藥，拿出來！”
“沒錯！姓楚的，別給臉不要臉！”
另一個身材高壯的狗腿子也回過神來，指著楚蕭的鼻子罵道，“王猛哥肯收你的丹藥，是給你面子！趕緊交出來，不然今天有你好果子吃！”
老規(guī)矩……
聽到這三個字，楚蕭的思緒不由得回到了過去。
這王猛，和他乃是同一批入門的弟子。
八年前，他們還曾在同一位外門長老手下聽過課。
只是王猛資質(zhì)尚可，很快便脫穎而出，而他楚蕭，則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大概是五年前，王猛突破到煉氣五重天，而他還在二重天掙扎。
從那天起，王猛便盯上了他，每個月發(fā)下丹藥的日子，都會準時上門“孝敬”。
起初，楚蕭也反抗過。
他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三年前。
那一次他好不容易攢下了一點貢獻點，想去換一門粗淺的功法，便想把那個月的小元丹留下。
結(jié)果，王猛帶著人，直接將他堵在回屋的路上。
那一次，他的雙臂被王猛硬生生打斷，像條死狗一樣在床上躺了足足兩個月。
若不是靠著一股不甘的意志和穿越者遠超常人的精神力挺了過來。
他恐怕早就死在破茅屋里了。
也正是那一次的重傷，讓他本就淤塞的經(jīng)脈傷上加傷，修為徹底停滯在了煉氣四重天，再無寸進。
可以說，他這八年的悲慘遭遇，至少有三成，是拜眼前這個王猛所賜！
幾人見楚蕭不說話，尖嘴猴腮的弟子當即上前呵斥道：“你個臭小子，在這裝什么？”
“讓你交丹藥，你是耳聾了嗎？”
“讓你交出丹藥，那是給你面子！”
說到這，尖嘴猴腮的弟子立刻又開始吹捧起自己的主子：“王猛哥可是咱們外門的天才，八年時間，就修煉到了練氣六重天，這等天賦，相比起那些內(nèi)門天才也不遑多讓！”
當然，說著這些同時他不忘踩上一腳楚蕭，“哪像某些人，八年了還是個煉氣四重天的廢物，簡直是把丹藥喂了狗！”
“哈哈哈，你這話就不對了！”
高壯的狗腿子粗聲粗氣地笑道：“狗吃了丹藥，說不定還能長幾斤肉呢！這廢物吃了，屁用沒有！要我說，宗門把丹藥發(fā)給他，純屬浪費！”
“還不如孝敬給王猛哥，等王猛哥將來成了內(nèi)門弟子，甚至真?zhèn)鞯茏幽愕哪切┑に?，也算是做了貢獻！”
“那是自然！”
他們一唱一和，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與對楚蕭的鄙夷。
在他們看來，弱者就該被掠奪，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法則。
聽著這些刺耳的吹捧與嘲諷。
楚蕭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笑了。
他看著沾沾自喜的王猛，慢悠悠地開口道：“王猛，我給你算一筆賬吧?！?/p>
“一個月，宗門發(fā)下三枚小元丹?！?/p>
“五年來，你從我這里拿走了不下一百五十枚?！?/p>
“我聽說，像我這樣被你孝敬的師弟，還有七八個。就算每個人只被你搶了三年，加起來也是一千多枚丹藥。”
楚蕭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三人耳中。
“一千多枚小元丹，再加上你自己那份，零零總總快有兩千枚了。這么多的丹藥，堆了整整八年?！?/p>
說到這里，楚蕭臉上的笑容變得玩味起來，他上下打量著王猛，搖了搖頭，語氣里充滿了毫譏諷：
“用一千枚小元丹，花了八年時間，才勉強堆到一個煉氣六重天?！?/p>
“ 王猛啊王猛，你告訴我，就是找條狗來，頓頓拿丹藥當飯吃，八年時間，它是不是也該突破了？”
“你這天賦，恐怕連狗都不如啊?！?/p>
此言一出，整個世界仿佛都安靜了一瞬。
兩個狗腿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他們難以置信地看著楚蕭。
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而王猛，他臉上的獰笑先是凝固，然后一點點轉(zhuǎn)為鐵青，最后陰沉的仿佛要滴出水來。
“你…說…什…么？”
一字一頓，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每一個字都帶著寒意。
連狗都不如！
這五個字，完全是把他的臉丟到地上。
瘋狂摩擦！
他一直以自己的修煉速度為傲，視楚蕭這樣的廢物為螻蟻。
享受踐踏對方尊嚴帶來的快感。
可今天，這只他眼中的螻蟻，竟然敢當面掀開他那層遮羞布，說他連狗都不如！
這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奇恥大辱！
“好……很好！”王猛怒極反笑，面容因為憤怒而扭曲起來：“楚蕭，看來這幾天沒收拾你，你這廢物的骨頭又癢了！”
“今天，我不但要拿走你的丹藥，我還要把你全身的骨頭一寸寸敲碎，讓你知道，廢物，就該有廢物的樣子！”
話音未落，王猛猛地踏前一步！
“轟！”
他腳下的土地瞬間龜裂，一股強橫的氣勢轟然爆發(fā)。
煉氣六重天的靈氣在他體內(nèi)奔涌，匯聚于右拳之上，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爆響。
“給我死來！”
王猛暴喝一聲，一拳轟出！
這一拳，他沒有絲毫留手，裹挾著練氣六重天的全部力量，拳風呼嘯，在空氣中帶出一道清晰的白色氣浪，直取楚蕭的面門！
他仿佛已經(jīng)看到，下一秒，楚蕭那張可惡的臉就會血肉模糊，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倒飛出去，在地上哀嚎求饒。
那兩個狗腿子更是滿臉幸災(zāi)樂禍。
他們甚至已經(jīng)開始盤算著，等王猛打殘了楚蕭，該如何瓜分這個月的三枚小元丹了。
然而，面對這勢大力沉，足以開碑裂石的一拳。
楚蕭的臉上，依舊是古井無波的平靜。
他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移動分毫，只是在王猛的拳頭即將及體的瞬間，同樣平平無奇地，抬起了右手，一拳迎了上去。
沒有靈氣波動，沒有駭人氣勢，就像一個凡人，隨意地揮了揮手。
“找死！”
王猛見狀，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快意。
下一剎那，兩只大小不成比例的拳頭，在空中轟然對撞！
“咔嚓——?。?！”
預(yù)想中骨骼碎裂的聲音響起。
但，那聲音卻不是來自楚蕭！
一聲凄厲的慘嚎，猛地從王猛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
在雙拳接觸的瞬間，一股他根本無法抗衡的恐怖巨力，如同一座山朝著他壓而來！
他的護體靈氣，脆弱得像一層窗戶紙，瞬間就被撕碎！
緊接著，他引以為傲的拳頭從指骨開始，寸寸斷裂。
然后是手腕，小臂，大臂…那股力量勢不可擋，沿著他的手臂一路向上，將他整條右臂的骨骼，盡數(shù)震成了齏粉！
“噗！”
王猛的身體如遭雷擊，整個人像一個被高速奔行的巨獸撞飛的破麻袋。
口中狂噴著混雜了內(nèi)臟碎塊的鮮血，雙腳離地，倒飛而出！
“轟?。 ?/p>
他的身體越過院墻，飛出了足足數(shù)十米遠，重重地砸在一塊巨大的山石上，發(fā)出一聲令人牙酸的悶響。
山石上瞬間出現(xiàn)了一道道裂紋。
而王猛則像一灘爛泥般從上面滑落，腦袋一歪，徹底昏死過去。
整個世界，死一般的寂靜。
那兩個狗腿子臉上的幸災(zāi)樂禍，還凝固在臉上，嘴巴張得能塞下一個西瓜。
他們呆呆地看著自己那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老大。
又機械地轉(zhuǎn)過頭，看向那依舊站在門口，緩緩收回拳頭的楚蕭。
陽光下，楚蕭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他依舊是那副平靜的模樣，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拍死了一只嗡嗡亂叫的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