礦洞深處，賬房。
這里與其說是房間，不如說是被幾塊巨大的、飽經(jīng)礦鎬敲鑿的粗糲黑巖勉強圍攏出的一個凹坑。空氣凝滯，混雜著劣質(zhì)燈油燃燒的嗆人油煙、陳年賬冊散發(fā)的霉味、以及老張身上那永遠洗不掉的汗餿和劣酒氣息，沉甸甸地壓在肺葉上。
一盞昏黃如豆的螢石燈，燈罩糊滿了油膩的黑手印，光線艱難地穿透污濁的空氣，勉強照亮坑中央一張歪斜的木桌。桌面坑洼不平，布滿干涸的墨漬和不知名的污垢。老張裹著他那件油光锃亮、幾乎能刮下二兩礦泥的破皮襖，臃腫地陷在桌后一張吱呀作響的木椅里。
他三角眼半瞇著，目光如同沾了毒液的鉤子，在桌面上攤開的幾個灰撲撲的粗布小袋上游移。那是雜役們辛苦一天后上交的靈砂。
他伸出兩根烏黑的手指，慢條斯理地捻起一粒米粒大小、散發(fā)著微弱土黃色光暈的靈砂，對著昏黃的燈火，裝模作樣地審視著，指甲縫里的黑泥清晰可見。
“嘖，”老張喉管里滾出一聲黏膩的輕響，指尖一彈，那粒靈砂“?！币宦暣囗懀浠卮?，聲音在閉塞的空間里顯得格外刺耳，“成色次，雜質(zhì)多，又是個糊弄鬼的。”
他抬眼，渾濁的眼珠斜睨著桌對面站著的夢飛魂，嘴角扯出一個刻薄的弧度，“三百斤精礦？就換了這么點玩意兒？夢飛魂，你這‘廢柴’的名頭，真是一點水分都沒有啊?！?/p>
夢飛魂垂手站著。額角被礦車撞破的傷口結了深褐色的血痂，像一條丑陋的蜈蚣趴在眉骨上方。
后背鞭傷被汗水和冰冷的礦塵反復浸染，火辣辣地疼。更深處，丹田那團新生的熾白火種極其不穩(wěn)定，每一次微弱的搏動都牽動脆弱的經(jīng)脈，帶來陣陣撕裂般的抽痛。手背上那道玄鳥羽翼印記，卻在此刻散發(fā)著微弱的灼熱，仿佛在提醒他什么。
他沉默著，沒有辯解。在老張面前，辯解是徒勞的，只會換來更惡毒的羞辱和鞭子。他只是攤開掌心，將那個屬于他的、同樣灰撲撲的粗布小袋輕輕放在污穢的桌面上。袋口敞著，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七、八粒同樣黯淡的靈砂。
老張嗤笑一聲，伸出肥厚的手掌，如同禿鷲撲食，一把將那可憐的小袋攥在手心，掂了掂分量。
他的動作粗魯而輕蔑，仿佛那不是一個人辛苦一天換取的口糧，而是一捧骯臟的垃圾。就在他要把小袋揣入懷里那件油膩皮襖的內(nèi)袋時，他渾濁的三角眼忽然頓住了。
袋口邊緣，靠近縫線的地方，有一個不起眼的、米粒大小的破洞。
“哈！”老張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天大的把柄，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那盞油燈的火苗瘋狂跳動，在巖壁上投下他張牙舞爪的巨大黑影，“好你個災星！手腳不干凈是吧？偷藏靈砂？連袋子都撐破了？嗯？”
唾沫星子混著烈酒的氣息噴在夢飛魂臉上。他緩緩抬眼，目光平靜得如同一口古井，看向老張那因貪婪和興奮而扭曲的臉。
“破洞是舊的，”夢飛魂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嘶啞，卻清晰地穿透了老張的咆哮，“管事若不信，不妨看看。”
老張一愣，隨即惱羞成怒：“放屁！舊的新的老子還分不清？我看你就是欠收拾！”他另一只手已經(jīng)習慣性地摸向斜靠在桌腿旁的那根頂端嵌著鐵蒺藜的短鞭。
就在鞭梢即將揚起，帶起那令人心悸的破空聲時——
夢飛魂動了。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尖精準地探入那個小小的破洞邊緣。動作自然，毫無征兆。
嗡！
一點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金紅色光芒，在他指尖的皮膚下一閃而逝。那光芒極其內(nèi)斂，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灼熱本源氣息。老張只覺得一股極其微弱的熱浪撲面而來，讓他油膩膩的額頭瞬間沁出細密的汗珠，剛摸到鞭柄的手指下意識地頓住。
夢飛魂的指尖在破洞邊緣輕輕拂過，如同撫過琴弦。那點金紅光芒順著他的指尖流淌，仿佛無形的火焰凝聚成最細的絲線，纏繞在袋口的破洞邊緣。一股淡淡的、類似燒灼獸皮或上好火漆的奇異焦糊味在污濁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灼響。
那米粒大小的破洞邊緣，原本毛糙的纖維瞬間熔融、收攏、凝結！一道細微卻異常光滑、呈現(xiàn)出暗紅晶亮質(zhì)感的補痕，如同最精密的火漆封印，牢牢地將那個破口彌合！
整個過程不過瞬息之間。
老張張著嘴，三角眼瞪得溜圓，死死盯著那處完美如初、甚至還散發(fā)著微弱余溫的補痕，喉嚨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塊滾燙的礦石，嗬嗬作響，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摸向鞭子的手僵在半空，鞭梢微微顫抖。那點微弱金芒帶來的灼熱感，仿佛還殘留在他油膩的皮膚上。
這……這根本不是凡俗手段！
夢飛魂收回手指，指尖那點金紅光芒已然隱沒，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他依舊沉默，只是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平靜地迎視著老張震驚而慌亂的目光。賬房里只剩下油燈燈芯燃燒的噼啪聲和老張粗重的喘息。
“靈砂，一粒不少?！眽麸w魂的聲音打破了死寂，平靜無波，“管事若還嫌少，明日我可以多交。”
“多…多交？”老張下意識地重復，聲音干澀，眼神閃爍不定，貪婪的本性被剛才那詭異的一幕短暫壓制后，又如同毒草般瘋狂滋長。他干咳一聲，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三角眼重新瞇了起來，里面閃爍著算計的精光，“哼，說得輕巧！就憑你這廢物，還能多挖出金子來不成？”
夢飛魂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側(cè)頭，似乎在傾聽礦洞深處某種常人無法感知的聲音。手背上的玄鳥印記傳來持續(xù)而清晰的灼熱，如同一個無形的羅盤指針，固執(zhí)地指向東面礦洞的深處。
與此同時，丹田那團熾白火種也與之呼應般輕輕一跳，一股微弱卻精純的灼熱感順著新生的三條火脈蔓延開去。
他的感知仿佛被瞬間放大了無數(shù)倍。
腳下冰冷堅硬的黑巖深處，不再是死寂一片。他“聽”到了極其細微的、如同水流在沙石縫隙間穿行的聲音，那是地底深處靈脈的微弱脈動。
一股更加活躍、更加精純的靈氣流，正悄然偏離了礦洞現(xiàn)在開采的主礦脈區(qū)域，緩緩向東側(cè)更深、更偏僻的黑暗岔道匯聚、積蓄。那方向，正隱隱指向西側(cè)禁區(qū)的外圍！
“礦脈的靈眼在動，”夢飛魂的聲音低沉而篤定，如同在陳述一個不容置疑的事實，“東邊，更深的地方，新的靈眼正在凝聚。三天，最多三天，那里會噴發(fā)一次?！彼D了頓，目光如同實質(zhì)，刺向老張渾濁的雙眼，“噴發(fā)的，不是普通黑鐵，是伴生的‘火紋鐵晶’?！?/p>
“火紋鐵晶？”老張的呼吸猛地一滯，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當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黑鐵礦脈深處的精華，蘊含濃郁的火屬靈氣，是煉制火系法器的上佳輔料，價值遠超普通精煉黑鐵十倍不止！平時開采全靠運氣，偶爾能得一小塊就足夠他偷樂好幾天。
噴發(fā)？那意味著可能是一小片礦藏！
巨大的貪婪瞬間沖垮了剛才那點殘存的驚懼。老張猛地從吱呀作響的椅子上探出半個身子，油膩的臉幾乎湊到夢飛魂眼前，三角眼里射出餓狼般的光芒：“當真？東邊？哪條岔道？快說！”他急不可耐，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夢飛魂臉上。
夢飛魂后退半步，避開了那令人作嘔的氣息，眼神卻驟然冷冽下來，如同寒潭深冰。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抬起了右手。
在老張錯愕的目光中，夢飛魂猛地將右手食指狠狠咬破！
殷紅的血珠瞬間涌出，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妖異的光澤。他沒有絲毫猶豫，帶著血珠的食指，猛地按在了老張面前那張布滿污垢的歪斜木桌上！
嗤——！
指尖落下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氣息驟然爆發(fā)！那滴飽含著夢飛魂精血、更蘊含著丹田熾白火種一絲本源氣息的血珠，仿佛擁有了生命！
血珠在骯臟的木桌上迅速暈開，卻沒有隨意流淌，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刻刀牽引，蜿蜒、游走、分叉！
一道又一道熾紅滾燙的血線，以驚人的速度在桌面上蔓延開來！它們扭曲盤繞，勾勒出復雜而詭異的圖案——那是礦洞深處嶙峋曲折的甬道，是巖石的紋理，是靈脈涌動的軌跡！線條所過之處，木桌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滋滋”聲，焦糊味刺鼻！深色的木紋如同被燒紅的烙鐵燙過，瞬間變得焦黑冒煙！
更駭人的是，那些滾燙的血線仿佛活物，竟在桌面上微微地搏動、蒸騰！絲絲縷縷灼熱的白氣從血線上裊裊升起，在污濁的空氣中扭曲變形，隱隱勾勒出一只振翅欲飛、尾羽流火的玄鳥虛影——那是狂暴焚滅意志威壓的意象化顯現(xiàn)！
一股狂暴、灼熱、帶著原始焚滅氣息的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充斥了整個狹小的賬房！
“呃啊！”老張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嚨般的驚叫。他肥胖的身體猛地向后彈去，撞在冰冷的巖壁上，震落簌簌灰塵。那雙三角眼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剛才的貪婪被這血腥而詭異的一幕徹底碾碎。
他死死盯著桌面上那幅由滾燙鮮血繪就、還在搏動蒸騰的礦脈圖，仿佛那不是圖，而是通往地獄的請柬。他感覺自己的皮襖被那蒸騰的灼熱白氣掃過，袖口處竟然冒起了幾縷細小的青煙，布料發(fā)出焦糊味！
“這…這…”老張牙齒咯咯打顫，指著桌面，又驚駭?shù)乜粗鴫麸w魂，像是第一次真正認識眼前這個沉默寡言的少年雜役。那額角的血痂，那平靜眼眸深處燃燒的冰冷火焰，此刻都顯得無比猙獰可怖。
夢飛魂緩緩收回手指，指尖的傷口在灼熱的氣息下迅速凝結，但體內(nèi)三條新生的火脈卻傳來一陣強烈的灼痛與虛弱感，那是過度催動本源之力的代價。他看也不看桌面上那幅正在緩緩冷卻、但焦黑痕跡已深入木紋的詭異血圖，聲音冰冷，如同寒鐵摩擦：
“東三岔口，廢棄的老鼠洞往里，最深處的巖壁?！彼D了頓，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老張的心上，“每天，多給我五粒靈砂。東邊那片礦，歸我挖。你抽你的水。”
“五粒？你…你休想！”老張下意識地尖叫，色厲內(nèi)荏，“老子…”
“我能讓你發(fā)筆橫財，”夢飛魂打斷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刀鋒，刺入老張因恐懼而收縮的瞳孔，“也能讓你，尸骨無存?！?/p>
最后四個字落下，賬房里灼熱的氣息似乎都凝滯了一瞬。油燈的火苗瘋狂搖曳，將夢飛魂的身影拉長、扭曲，投在嶙峋的巖壁上，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魔神。
老張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抽搐著，恐懼和貪婪在他那雙三角眼里瘋狂交戰(zhàn)。他看著桌上那幅觸目驚心的血圖，又看看夢飛魂那雙深不見底、燃燒著冰冷火焰的眸子，后背的冷汗瞬間浸透了油膩的皮襖內(nèi)襯。他毫不懷疑，這個少年剛才的話，絕非虛言恫嚇。
“……好…好！”老張終于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他下意識地飛快瞥了一眼賬房入口那片被巨大礦石陰影籠罩的黑暗，猛地拉開抽屜，粗暴地將夢飛魂那袋靈砂丟了回去，又從自己懷里摸出另一個小袋，看也不看地倒出五粒稍大、光澤也略好一些的靈砂，胡亂地塞進夢飛魂的袋子里，動作帶著掩飾不住的慌亂和肉疼。
“拿著！滾！記住你說的話！”
夢飛魂面無表情地接過沉甸甸了一些的靈砂袋，看也沒看老張一眼，轉(zhuǎn)身便走。單薄的身影融入礦洞入口處更濃的黑暗，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回蕩，很快消失。
賬房里只剩下老張一人，和他粗重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他癱坐在椅子上，冷汗順著油膩的鬢角流下。他死死盯著桌面上那片焦黑扭曲、如同烙印般的血圖痕跡，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袖口被灼出焦痕的地方，身體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顫。
就在這時，賬房入口處那片被巨大礦石陰影籠罩的黑暗里，無聲無息地多了一道身影。
那人穿著天玄宗內(nèi)門弟子的青色勁裝，身形挺拔，面容還算周正，只是右臉頰上，一道從眼角斜劃到下頜的暗紅色疤痕，如同蜈蚣般盤踞，徹底破壞了那份周正，平添了幾分陰鷙和狠厲。
他抱著雙臂，斜倚在冰冷的巖壁上，嘴角掛著一絲玩味的、冰冷的弧度，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過賬房內(nèi)的一切——驚魂未定的老張，桌面上焦黑詭異的血圖痕跡，還有夢飛魂消失的黑暗通道。
正是孫浩。趙烈的外甥，那個曾在演武場被夢飛魂爆發(fā)的血焰灼傷，留下這道永久疤痕的孫浩。
“呵……”一聲低沉的、帶著毫不掩飾惡意和興趣的輕笑，從他喉嚨里滾出，在寂靜的賬房里顯得格外清晰。
老張如同受驚的兔子般猛地跳起來，看到孫浩，臉上瞬間堆滿了諂媚和驚恐交織的復雜表情，腰幾乎彎成了九十度：“孫…孫師兄！您…您怎么來了？小的…小的該死，沒看見您……”
孫浩沒理會老張的諂媚，他踱步上前，靴子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清晰的聲響。他走到那張歪斜的木桌前，伸出兩根手指，指尖縈繞著一層淡淡的、冰寒的靈力，輕輕拂過桌面上那片焦黑的痕跡。
嗤！
一絲極其細微的白氣從他指尖與焦痕接觸的地方升起。孫浩的眉頭微微一挑，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和更濃的興趣。
“好霸道的火氣……”他低聲自語，指尖殘留的灼熱感讓他臉上的疤痕似乎都隱隱作痛起來，勾起了演武場上那金紅血焰焚身的恐怖記憶。但這一次，那火焰似乎……不同了？更加精純，更加內(nèi)斂，卻帶著一種源自遠古的焚滅意志。
他收回手指，目光轉(zhuǎn)向夢飛魂消失的黑暗通道，又掃過老張那張驚魂未定的肥臉，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帶著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
“看來，我們這位‘廢柴’雜役，”孫浩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淬了毒的冰針，“在你這不見天日的耗子洞里，倒是……養(yǎng)出了點意思。”他頓了頓，目光最后落在老張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警告和命令，“管好你的嘴，老東西。還有，盯緊他，尤其是……東邊。”
說完，孫浩不再停留，轉(zhuǎn)身，青色身影無聲無息地融入礦洞的陰影深處，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
老張僵立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他看看孫浩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桌面上那片焦黑的烙印，最后低頭看了看自己袖口那處被灼出的焦痕，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他猛地拉開抽屜，手忙腳亂地從最深處摸出幾塊顏色暗沉、隱隱透著一絲不祥血光的礦石，緊緊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粗糙的礦石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那絲微弱的血光映著他慘白的臉，如同地獄的倒影。
礦洞深處，只有寒風嗚咽，如同無數(shù)亡魂在竊竊私語。夢飛魂貼著冰冷濕滑的巖壁，在絕對的黑暗中前行。懷中那袋多出來的靈砂緊貼著心口，帶來一絲微弱的暖意。手背上的玄鳥印記灼熱依舊，無聲地指向東面那片未知的黑暗，也指向西側(cè)禁區(qū)那更加幽邃的深淵。
他攤開手掌，借著礦洞深處某塊螢石殘骸投下的最后一點微光，凝視著自己的指尖。那里，咬破的傷口已經(jīng)徹底愈合，只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但剛才引動火脈之力、以血為墨、烙圖懾魂時，那股狂暴而精純的焚滅意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識海深處。
力量……這便是他掙扎求存、撬動命運的第一塊基石。冰冷而銳利的鋒芒，第一次在他深不見底的眼底，凝成實質(zh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