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還未亮，急促的鐘聲便響徹了整個雜役司。
沈淵幾乎是憑借著本能從木板床上彈坐起來。一夜的休眠并沒有讓他的身體恢復多少，反而因為肌肉乳酸的堆積，讓他感覺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拆散了重組一般，動一動都伴隨著撕裂般的疼痛。
饑餓感更加強烈，胃里像是有團火在燒。
他咬著牙，穿上那件已經(jīng)半干、帶著血腥味的粗布衣，隨著人流走到了院子里。
吳管事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模樣，簡單訓了幾句話，便開始分派任務(wù)。輪到沈淵時，他特意揚高了聲音：“九五二七，昨天欠了十擔，加上今天的二十擔，一共三十擔。天黑前要是還看不到你把水缸挑滿，哼哼，后果你自己清楚?！?/p>
周圍的雜役們投來或同情或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三十擔水，對于一個剛來第二天的廢人來說，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沈淵面無表情地領(lǐng)了工具，再次踏上了那條通往后山的小徑。
今天的他，比昨天更加虛弱。每走一步，都感覺像是在凌遲。強烈的眩暈感不時襲來，讓他好幾次都差點栽倒在地。
他知道，這是身體在發(fā)出警告，他已經(jīng)接近極限了。
但他的眼神，卻比昨天更加明亮，更加專注。
昨晚，他在腦海中推演了上千遍。他放棄了那些老雜役看似省力的“搖晃”步伐，因為那需要核心力量的支撐，他現(xiàn)在沒有。他選擇了一種最笨拙，但也最穩(wěn)妥的方式——將每一步的步距縮短到極致，頻率放慢，用犧牲速度的方式來換取穩(wěn)定。
他將全副心神，都沉浸在了“挑水”這一件事上。
他感受著扁擔的每一次輕微顫動，感受著腳下每一塊石頭的形狀，感受著自己每一次呼吸的節(jié)奏。
時間在這種極度的專注中緩緩流逝。
一擔，兩擔，三擔……
到了下午，沈淵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也記不清自己往返了多少趟。他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出現(xiàn)重影。身體的痛苦似乎已經(jīng)遠去，取而代D之的是一種靈魂都快要飄出體外的虛無感。
他正挑著不知道第幾擔水，艱難地走在下山的路上。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或許是疲勞達到了某個臨界點，或許是他的精神專注超越了某種極限。他的眼前，世界忽然變了。
不再是青色的石階，綠色的樹木，白色的云霧。
整個世界，仿佛被剝?nèi)チ怂械纳屎屯鈿?，露出了其最底層的、最本質(zhì)的形態(tài)。
空氣中，不再是空無一物。無數(shù)細微到肉眼無法察覺的光點，憑空出現(xiàn)，它們匯聚成一道道或明或暗、或快或慢的“流”，充斥在天地間的每一個角落。
這些“流”，有著清晰的軌跡和方向。山間的風，在沈淵的“視野”里，變成了一道道青色的數(shù)據(jù)流，它們遵循著某種規(guī)律，繞過山石，穿過林間。
腳下的土地，有著厚重的土黃色光流在緩緩沉降。身旁的樹木，內(nèi)部則是一道道綠色的光流在向上攀升，仿佛在進行著某種信息交換。
而最讓沈淵震撼的，是那些在空氣中無處不在的、最純粹、最明亮的白色光流。它們無序而磅礴，如同宇宙中最原始的能量。
靈氣！
沈淵的心中，瞬間閃過了這個詞。
不，不僅僅是靈氣。這是一種比靈氣更基礎(chǔ)、更本質(zhì)的東西。就好像……構(gòu)成這個世界所有“程序”運行的……基礎(chǔ)算力流！
他看到了一個正在不遠處打坐調(diào)息的外門弟子。那名弟子盤膝而坐，口鼻間吞吐著氣息。在沈淵的視野里，他清晰地看到，那些白色的光流，正被那名弟子以一種特定的“協(xié)議”和“端口”（功法），導入體內(nèi)，然后沿著他經(jīng)脈的“線路”，最終匯入丹田那個“處理器”之中。
而他自己……
沈淵“看”向自己。那些白色的光流，如同遇到了堤壩的洪水，只是繞著他的身體流淌而過，沒有一絲一毫能夠進入他的體內(nèi)。他的身體，像是一個沒有“接口”、無法聯(lián)網(wǎng)的孤立設(shè)備。
這就是……靈根被廢的真相嗎？
不是沒有靈氣，而是自己失去了“接收”和“處理”這些基礎(chǔ)算力流的“硬件”？
這個驚人的發(fā)現(xiàn)，讓沈淵的大腦仿佛被一道閃電劈中，瞬間的明悟讓他忘記了身體的疲憊和饑餓。
他嘗試著，用自己的意識去觸碰、去引導那些近在咫尺的白色光流。
然而，無論他如何努力，那些光流都對他毫無反應(yīng)，徑直穿過他的意識，仿佛他只是一個透明的觀察者。
他沒有“權(quán)限”。
這個詞，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是的，他沒有權(quán)限去調(diào)用這些“算力流”。
盡管如此，沈淵的心中非但沒有失落，反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狂喜！
能看見！
只要能看見，就有希望！
這就好比一個程序員，雖然沒有服務(wù)器的root權(quán)限，但只要他能看到后臺的運行日志和數(shù)據(jù)流，他就有機會找到系統(tǒng)的漏洞（BUG），就有機會進行滲透，最終，奪取權(quán)限！
這個世界，在他眼中，第一次展現(xiàn)出了它那隱藏在表象之下的“代碼”邏輯！
“喂！九五二七！發(fā)什么呆呢！想死嗎？”
一聲怒喝將沈淵從那種玄妙的狀態(tài)中驚醒。他猛地回過神來，眼前的世界恢復了原狀，依舊是山石、樹木、云霧。
但沈淵知道，一切都已經(jīng)不同了。
他再次看向這個世界，眼神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探索欲和戰(zhàn)意。
他，找到了屬于自己的，那條獨一無二的……證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