殯儀館特有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屬于死亡本身的沉滯氣味，

濃烈得令人作嘔。工作人員面無表情地拉開冰冷的金屬抽屜。白布掀開一角。那張臉，

顧沉幾乎認(rèn)不出來。浮腫、青灰、透著一種死氣的蠟黃。曾經(jīng)或許還有幾分相似的輪廓，

如今被酒精和歲月徹底摧毀，扭曲變形，嘴角甚至還殘留著一絲污穢的痕跡。

只有眉骨上一道陳年的舊疤，像一道丑陋的烙印，刺眼地提醒著顧沉——這就是顧建國。

他的父親。一個用酒精徹底淹沒了自己生命的男人。法醫(yī)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停尸間里回蕩，

不帶一絲情感：“……初步檢測，

酒后猝死特征……死亡時間大約在三天前……發(fā)現(xiàn)地點是城西一處廢棄橋洞……”醉酒猝死。

廢棄橋洞。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在顧沉早已麻木的心上反復(fù)切割。沒有悲傷的嚎啕，

沒有失控的眼淚，只有一種巨大的、冰冷的、沉重的荒謬感和……解脫？

隨之而來的是更深重的無力。對這個男人，恨早已在年復(fù)一年的煎熬中沉淀成冰冷的石塊。

可此刻，看著這具冰冷、骯臟、毫無尊嚴(yán)的尸體，那冰冷的石塊縫隙里，

又滲出一種黏稠的、名為悲哀的液體，不是為了這個死去的男人，

而是為了那個曾經(jīng)被這個男人摧毀的家，為了病床上無知無覺的母親，

也為了被這一切死死拖住的自己。他沉默地在所有需要簽字的文件上，

一筆一劃地寫下自己的名字。筆尖劃過紙張，發(fā)出沙沙的聲響，是這死寂空間里唯一的動靜。

每一個名字落下，都像是在確認(rèn)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終于蓋上了血淋淋的終結(jié)印章。

走出停尸間那扇沉重的鐵門，外面陰冷的空氣也沒能讓他麻木的神經(jīng)恢復(fù)一絲知覺。

他靠在殯儀館冰冷粗糙的外墻上，仰頭望著灰暗壓抑的天空，

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塊巨大的、冰冷的石頭，沉重得讓他喘不過氣。下一步該做什么？通知誰？

處理后事？錢從哪里來？母親那邊……巨大的空洞和茫然席卷了他，比這冬日的寒風(fēng)更刺骨。

就在他幾乎要被這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