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安跟著他走到了最外面的一個露天走廊，那里風有些大，秋天吹在人臉上有些瑟瑟的寒意。
趙謙站在燈光下看著時安，鏡片下的那雙眼睛暗沉沉的。
“今天晚上，一個品牌方老板想約我們談一談合作，你得去一趟?！?/p>
時安嘴角的笑意緩緩隱下，眼中的光芒也在一瞬間沒入了夜色的黑暗里。
他當了那么多年的練習生，怎么會不懂這句話的含義。
時安還是扯出一個笑臉：“可我們不是剛剛才有熱度嗎，怎么會有品牌方愿意找我們合作，而且謙哥你知道的，我不會喝酒，我去了，也沒什么用?！?/p>
趙謙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自顧自的從褲腿包里摸出一個紅色的煙盒，拿出一根后又摸出了打火機，熟練的點上，食指和中指夾著煙，放到嘴巴里深深吸了一口，整個肺部都被尼古丁包圍，隨后又拿開，吐出一口白霧。
時安屏住了呼吸，想等著一陣風吹過，將那難聞的白煙給吹散。
但最終風卻沒有過來，只是那陣白煙慢慢的自己消散了。
趙謙夾著煙，拇指碰了碰煙頭，將灰抖了抖，神情淡漠：“之前我想著讓你們專心排練，專心發(fā)展，就一直沒說，其實一個月前公司就發(fā)話了，如果這次的水花你們沒有維持住，公司會考慮解散組合，重新挖掘新人出道?！?/p>
時安愣在了原地，扯出的笑容卡在了嘴邊。
“所以你說你不會喝酒，我信你，但你也得自己想想，無論你們多熱愛，多喜歡，都不能改變偶像是一個工作的事實，只要它還是工作，那么你們就得和人打交道，和人打交道，你就得應酬，你和我都沒得選。”
“你看看今天來的那些粉絲，她們辛辛苦苦的跑過來支持你們，沒錯，她們的動力都是喜歡，但她們也希望你們被更多的人發(fā)現(xiàn)，希望更多人看到你們的好，哪怕是為了她們，你們是不是也該努力的往上爬一爬?！?/p>
時安沒有看他，只是盯著地面，漆黑的眼睛有些出神。
“為什么是我，不是他們?！?/p>
趙謙似乎沒有想到他會這么直接的問出這個問題，愣了一秒后，再次夾著煙吸了一口，白霧繚繞一瞬間模糊了他的臉，眼鏡下的那雙眼睛也沒有看時安，只是有些發(fā)神的看著半空。
“因為他們兩個都有背景?！?/p>
趙謙實話實說的告訴他，他這個人勢利，也習慣了趨炎附勢的往上走，但他不喜歡騙他的藝人，既然時安自己問起了，他也不介意告訴他這個事實。
大家都是成年人，早就該看清這個社會。
時安微微收緊了身側(cè)的手，失神的凝視著。
“因為我沒有背景，最好拿捏，最好掌控，所以這些應酬只能是我去?！?/p>
“你也不用擔心，我提前問好了，只是陪陪酒，不涉及其他的東西?！?/p>
時安抬起頭看著他，那雙眼睛在這片夜色中也是那么明亮，在娛樂圈混了二十多年的趙謙，看過太多復雜骯臟的眼睛，對上這樣干凈的，反而讓他有些無法直視。
趙謙躲開他的目光，聽見后方的腳步聲后，他最后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扔在地上踩了踩。
“待會兒結束了，我會陪你一起過去，結束后再送你回家。”
第一次應酬，他可以幫著照看些。
說完，也沒有等時安的回答，越過他往房間走，可剛剛擦肩而過，又忍不住停下腳步。
“想開點，都是工作，公司也要賺錢，如果大家都只談夢想，那娛樂圈那么多公司早就喝西北風了。”
直到背后的聲音漸漸遠去，時安臉上那稍顯空白的表情才緩緩消失。
陳軒：【雖然我畢業(yè)了也早晚會開始接戲，進入圈子，但這么直觀的從一個職業(yè)經(jīng)紀人的嘴里聽到這些話，還是有些觸動?！?/p>
AI：【陳先生不用擔心，我覺得以您目前的演技，一定會有一番成就的?！?/p>
陳軒：【不不，我沒那么貪心，我就想一步一個腳印慢慢來，餓不死我，我就接著演，哪怕只是當個配角，那也挺好的，能演戲就行了?！?/p>
AI：【您可以在這里好好磨練演技，游戲通關后，演技一定爐火純青?！?/p>
陳軒：【希望吧，今晚上先讓我試一把醉酒的戲?！?/p>
……
把另外兩人送到家后，趙謙把人帶到了一個高檔餐廳，沒有大堂，全都是單獨的包間，單獨的服務，私密性極高。
穿過一個小橋雨亭的園林，又走過一個長長的室內(nèi)走廊，兩人站在了包間的門口，門梁上一個紅色的牌匾寫著【聽雨軒】。
“走吧，待會兒你都看我眼色行事?！?/p>
時安點了點頭。
推開門，率先看到的是一個屏風，越過屏風才是屋子的模樣，房間的中間放著一張大圓桌，桌上已經(jīng)坐了兩個人，一個三十出頭的西裝男，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看到進來的人，兩個人都看了過來。
男人？
時安有些倉皇的看向了旁邊的趙謙，接觸到他的目光后，趙謙只是重重的看了他一眼，就扯出一個刺目的笑臉往前走去。
“李總好久不見啊，想必這就是您說的，文樂集團的品牌總王總吧?！壁w謙先是和那個年輕的男人打了招呼，隨后又將目光落在了旁邊的中年男人身上。
但那個人中年男人沒有看他，只是越過他看向了后面站著的時安，文質(zhì)彬彬的臉上掛著笑容。
趙謙見狀趕緊把時安拉了過來，熱情的說著：“這是我們組合的成員，聽說您這邊有合作意向，這不專門過來，想著當面謝謝您?！?/p>
時安有些局促，他的身體很想往后退，但趙謙卻站在他的身旁，半個身子都擋在了他后面，完全不給他后退的機會，他害怕的握緊了身側(cè)的手，臉上的微笑也有些僵硬。
“沒事，都坐吧?！蹦莻€四十多歲的王總沒有走過來握手，只是笑著讓兩人坐下。
時安被推著坐在了王總的旁邊，趙謙和那個陳總則坐在了兩人的旁邊。
“這里的傳統(tǒng)菜做的很不錯，你們可以嘗嘗?！?/p>
說著那個王總轉(zhuǎn)動了轉(zhuǎn)盤，將最新鮮的熱菜放到了時安的面前，臉上的笑容就沒有落下去過，顯然他很喜歡年輕的孩子。
時安看著眼前的菜，最終還是還是拿起了筷子。
只要動了筷子一切就自然而然了，白酒上桌，趙謙在中間不斷帶起話題，有酒在桌上，喝酒就成了最終的目的。
他原本不想喝，但那個王總就會停下筷子，笑著一直看著他，說上一句。
“怎么，是不高興和我們吃飯，所以酒都不想喝？”
趙謙連忙賠笑：“怎么會呢，這孩子小，沒見過這場面，膽子小了些?！?/p>
王總可不吃趙謙這一套：“膽子小？那這圈子可不適合他。”
單一環(huán)境待習慣了的時安，哪里能受得了這種壓迫，他只能拿起酒杯，硬著頭皮喝下去。
再后來中間一邊說話，一邊喝酒，那個王總總會問他許多問題，時安只是敷衍的隨便回了幾聲，就在時安意識變得有些恍惚的時候，那只手才落在他的后背，陌生人的觸碰讓他的身體，本能的僵硬了。
時安一個激靈想站起來，但旁邊的趙謙卻先按住他的肩膀。
隨后王總拿起桌上的酒瓶，朝著剩余的三個空酒杯，滿上。
“想混這圈子，必須得學會喝酒，有上進心的年輕人，才符合我們的集團形象，但光有上進心還不行，得有拼勁兒，這么著，這三杯酒，都喝了，明天我的就讓商務找你們簽合同?！?/p>
方才時安已經(jīng)喝了不少，這三杯下去，身體肯定吃不消，他可不想耽誤明天的排練。
于是趙謙笑著說：“王總你不是不知道，我們家孩子年紀不大，酒量也不行，三杯酒有點多了，不如這樣，我?guī)退葍杀?，他喝一杯怎么樣?！?/p>
“年輕好，就是年輕才該多喝點，喝多了也就練出來了。”王總笑著說著，但精明的目光卻一直盯著時安。
顯然他根本就沒打算讓趙謙擋酒。
其實現(xiàn)在的時安腦子已經(jīng)成了一團漿糊了，多喝點和少喝點也沒有什么區(qū)別，還不如直接豁出去了，為組合爭取點，他不想解散，他的夢想還沒有實現(xiàn)。
想著他的腦子里出現(xiàn)一張臉。
隨即他拿起桌上的酒杯，連著三次一口悶了。
“好！夠爽快！”
王總高興的站起來鼓掌，隨后看著趙謙：“這次合作就你們吧，這么干脆人，應該能往上走。”
聽到這話，趙謙高興的拿起了桌上的酒杯：“謝謝王總！您放心，我們組合后半年一定會發(fā)力的，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又是一段你來我往的阿諛奉承后，那兩個人才離開后。
而此時，時安已經(jīng)腦袋暈乎的趴在了桌上，第一次喝白酒就來這么大的力度，腦子和胃都在給他抗議。
他難受的呻吟了一聲，趙謙知道他這是要吐了，趕緊拿過旁邊的垃圾桶放到他面前。
可時安干嘔了好幾次，愣是沒吐出來。
沒辦法趙謙只能帶著他往外走，但趙謙也沒少喝，又和那些人扯了一晚上，一次衛(wèi)生間沒去，現(xiàn)在他實在憋不住了，只是讓時安在旁邊的涼亭等一下，他去個洗手間。
喝醉的時安其實很乖巧，沒有耍酒瘋，也沒有大喊大叫，只是一個人抱著柱子發(fā)著呆。
而旁邊營造氛圍的彩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站起身，跌跌撞撞的朝著那道藍色的燈光走過去，在他的眼里，那不是燈，而是他粉絲們手里拿著的應援棒，屬于他們組合的星空藍。
他蹲在地上，用手戳了戳燈，隨后對著那盞燈不停的傻笑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腳蹲麻了和他們的‘粉絲’說了一聲再見后，他就想站起來，可無論他怎么使力就是站不起來，恰好耳邊多了一陣沉穩(wěn)的腳步聲。
時安以為趙謙回來了，就在腳步聲最近的時候，他伸出手一把拉住了對方的褲腿。
因為太過于突然，時安又是用的蠻勁兒，旁邊的人反應不及，直接被拉了下去，時安也跌坐在了地上，屁股一陣痛。
他抬起頭有些不滿的想要罵人，但下一秒他卻愣在了原地，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對面的人。
稍長的碎發(fā)，棱角分明的臉，不深刻帶著一種獨屬于對方的味道，那雙漆黑的眼睛正盯著他，沒有被拉下來的惱怒，卻漆黑的仿佛要把人吸進去。
這張臉他太熟悉了。
每天晚上睡覺最后看到的，都是他。
時安嘴角扯著笑，伸出手落在他的臉上。
“許言朔，我抓住你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