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樓上寢室發(fā)出一陣陣喧鬧。
我在睡夢中驚醒，聽到樓上在拖椅子，夾雜著嬉笑尖叫。
「神經(jīng)?。 ?/p>
我暗罵一聲，戴上耳塞，翻了個身睡著了。
第二天，通往樓上的樓梯口被警方拉上了警戒條。
一問，才知道。
昨天半夜，樓上寢室遭到屠殺。
全寢四人，無一生還。
1
為了了解當(dāng)晚事發(fā)經(jīng)過，我們四個住在樓下的都被帶去警局問話。
414寢室四人遇害這件事，是被她們隔壁427寢室發(fā)現(xiàn)的。
隆冬的天亮的格外晚，427的女孩們起床趕早八，卻看到414黑著燈。
低頭，濃黑的血水從門縫里流出。
雖然現(xiàn)場很快被警方封鎖，然而還是有好事的搶先拍了照片傳到了群里。
血色滿屋，支離破碎……
蘭蘭當(dāng)時就吐了。
我和娜娜、小朱三人坐在警局的休息室里，蘭蘭正在接受問話。
整個休息室氛圍格外壓抑。
如果昨晚，我們但凡有一個人不耐煩，上去看看，會不會就能阻止一場屠殺？
即使不能，會不會可以看到兇手的樣子，給案件提供一些線索？
可是，沒有。
都沒有。
我甚至還在她們被殺的時候罵了她們神經(jīng)病，翻了個身一覺睡到天亮。
我已經(jīng)不敢睡覺了。
只要躺在床上，就會看到有血從天花板滲出來。
照顧到我們的精神狀態(tài)，警方特地請了專業(yè)的心理醫(yī)師來「審訊」。
審訊室的門開了，蘭蘭被黑色長發(fā)的心理咨詢師扶著出了門。
2
顧瑾作為專業(yè)的犯罪心理咨詢師，一直是警方偵破大案的重要合作伙伴。
原因無他，只是她用的一手絕妙的催眠術(shù)。
罪犯清醒時可以控制自己的話，但是在進入催眠狀態(tài)后，腦中所有的細節(jié)都會呈現(xiàn)出來，一五一十的告訴催眠師。
顧瑾扶著蘭蘭坐在我身邊，聲音十分溫柔：
「好了，小朋友們，感謝你們提供的情報。
「警察叔叔說你們被嚇到了，別擔(dān)心，馬上，我就挨個的給你們做心理疏導(dǎo)，好不好？」
這心理醫(yī)生……怎么好像在拿我們當(dāng)小孩啊。
看她工牌，也就大我們四歲而已。
但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真的需要心理疏導(dǎo)。
3
我們是依次進入心理咨詢室的。
在接受催眠治療的二十分鐘里，我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只知道醒來以后身心放松，短暫的忘記了那血淋淋的414。
出咨詢室的時候，她還笑瞇瞇夸了我一句：
「小朋友的馬丁靴很帥哦?！?/p>
我在休息室等著另外幾人依次做催眠，警察小哥哥怕我無聊，還給我準備了一個平板兒看視頻。
蘭蘭是最后一個做完的。
這次，她不需要攙扶也可以自己走出來了。
「恭喜小朋友們，你們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p>
顧瑾笑瞇瞇的拍了拍手，目光投向我。
我下意識的微笑，卻在與她對視的一瞬間，脊背一涼。
只見她紅唇輕啟：
「不好意思，白安安小朋友，你要留下來?！?/p>
娜娜、小朱和蘭蘭同時愣了愣。
蘭蘭首先開口：「為什么？」
顧瑾長腿邁向我，我的手腕猛地一沉，一副沉重的手銬落在了我手腕上。
她還是笑著，笑意不達眼底：
「你可是殺了414全寢的兇手。」
4
「你說什么？」
娜娜沖過去攔在我身前：
「安安一直和我們待在一起，她不可能殺人！」
小朱和蘭蘭也附和：
「對啊，那晚我還聽到她翻身了呢！」
顧瑾雙臂環(huán)胸看著我們：
「你們都被她騙了?！?/p>
娜娜很生氣：
「你胡說！本來以為你是個好人，沒想到你這么會顛倒是非！警察呢！警察！」
娜娜嗓門很大，高聲呼喊著站在遠處的執(zhí)勤民警：
「快來！這里有人要非法拘禁！」
很快吸引來一波警察，他們看著惶恐不安的我，又看看顧瑾，有些疑惑：
「顧醫(yī)生，你說是這個小丫頭殺了四個人？」
顧瑾笑而不語。
「不可能吧……兇手是個十分殘忍的暴徒，她不過就是個22歲的小姑娘。」
顧瑾看著我：
「那就看監(jiān)控吧?！?/p>
5
我是沒有殺人的。
但是催眠視頻放出來后，我傻眼了。
監(jiān)控里，我躺在柔軟的躺椅上，顧瑾輕聲細語的引導(dǎo)我回答問題。
從我叫什么名字、上的什么大學(xué)這種小問題，到我哪一天考試傳了小紙條這種私密小事，再到我痛恨原生家庭的心路歷程這種塵緣往事，都被我無意識交代了出來。
我捂住嘴巴。
這些小事，很多細節(jié)我自己都不記得，可她問起的時候我卻對答如流。
催眠是會喚起記憶中塵封的往事的。
最后，她問我：
「4月12日凌晨1點，你在干什么？」
「殺了她們?！?/p>
顧瑾繼續(xù)追問：「誰？」
「414，寢室四人?！?/p>
6
我倒吸一口涼氣。
娜娜、小朱和蘭蘭一臉難以置信。
我搖搖頭：
「不是我！我那個時候被樓上吵醒，看了一眼時間，就是凌晨一點！
「我罵了一句神經(jīng)病，然后戴上耳塞睡著了！」
蘭蘭很快附和：
「我作證！我睡眠淺，我聽到她翻身了！」
娜娜也點頭：
「我就和她頭對頭睡，她罵人我都聽見了！怎么可能是她！」
小朱也力挺我：
「雖然我睡的很迷糊，但是絕對不可能是安安！她有抑郁史，好了以后對尖叫很敏感，那晚我聽到樓上在尖叫，安安是絕對不會去那種地方的！」
長長的桌子兩側(cè)，314寢室坐一邊，顧瑾和警方坐一邊。
對面的警察雖然站在合作伙伴這邊，但是看到我，眼中還是閃過疑惑。
有警察小聲問顧瑾：
「小姑娘是有抑郁史，醫(yī)院證明了，對尖叫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是不是搞錯了？」
顧瑾微微一笑：
「嚴警官，我的催眠什么時候錯過？」
嚴警官不說話了。
我了解過。
畢業(yè)后四年，顧瑾助力破獲的大案要案已破百起，其中包括十二樁上世紀遺留下來的懸案。
出乎意料的，這一百多樁案子，竟然無一失手。
7
由于顧瑾極高的準確率，上級特批了顧瑾經(jīng)手的嫌疑人，可直接扣押。
我就這樣留在了警局。
不過真的想要起訴我，還需要確切的證據(jù)。
顧瑾這些天對我十分上心。
因為扣押期限是有限的。
五天內(nèi)找不到有力證據(jù)，我就要被釋放。
而她的特批許可也會被撤銷。
我一點都不擔(dān)心。
因為我知道我那晚一直在床上睡覺。
五天后，我會成為她職業(yè)生涯的第一抹污點。
然而，第四天晚上，警方從414的血跡中找到了我的腳印。
8
在確鑿的證據(jù)面前，我被正式收押了。
顧瑾坐在審訊室，滿臉自信：
「怎么樣，安安小朋友？」
我握緊拳：「我沒有去過414！」
嚴警官神色復(fù)雜的看著我：
「那么414為什么會有你的腳??？」
我無言以對。
是啊，414為什么會有我的腳??？
我那晚明明床都沒下過！
怎么會？
難道是我睡著后夢游殺了人？
可是我還沒睡著的時候就聽到了樓上的吵鬧聲不是嗎？
那個尖叫中夾雜著嬉笑，讓我以為她們在狂歡的聲音……
我的呼吸肉眼可見的加快，堵著心口，十分憋悶，難受的我抱住頭，整個人蜷縮在椅子上：
「我……我不知道……我沒有……呼！呼！……」
「喂！小姑娘你沒事吧？顧醫(yī)生！快救人！」
9
等我清醒的時候，對面正坐著蘭蘭。
聽說是我意識不清的時候強烈要求室友來見我。
因為我真的想知道那晚我是不是下過床、出過門。
蘭蘭是唯一這個時間點沒有課的人，所以警方將她叫了過來。
看著許久未見的舍友，我張開嘴巴，聲音有些沙?。?/p>
「蘭蘭，我……」
蘭蘭一抬手：「我知道你要問什么。
「沒必要?！?/p>
我愣了愣。
蘭蘭坐在長桌對面，眼珠向一邊轉(zhuǎn)過去：
「我查過了……」
我不明所以，蘭蘭收回視線，沖我眨眨眼：
「你只要一直不承認就好。」
「我那晚……」
「放心，那晚我一直沒怎么睡著，你床都沒下過，不要懷疑自己。」
會面就這么結(jié)束了。
蘭蘭走后，我坐在那里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是嚴警官拉我的時候，我才想到站起來。
轉(zhuǎn)過身，顧瑾站在門口，看著我的目光意味深長。
等等！
我猛地轉(zhuǎn)頭看向蘭蘭剛剛坐的位置。
剛才蘭蘭眼珠看向的是……
我慢慢抬頭。
蘭蘭查的是……顧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