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準(zhǔn)接過那本已經(jīng)有些泛黃的詩集,指尖摩挲著封面。
詩集?
他還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原身那個時候,怕是根本沒把這位盛寵的宛妃放在眼里,更別說她寫的什么詩了。
真是……
世事難料……
他隨手翻開,目光落在紙頁上。
字跡娟秀,看得出是女子手筆,只是那詩句……
“宮墻柳色深,
君王恩似海。
心中常念君,
老書愛大米。”
陸準(zhǔn)眼角抽了抽。
這都什么跟什么?
平仄不協(xié),意境全無,連基本的押韻都做不到。
還特么的有錯別字。
宛妃是文盲?
他又翻了一頁。
“芙蓉帳暖夜,
星辰落窗邊。
寂寞無人問,
真的好想你。”
陸準(zhǔn)差點沒把手里的詩集扔出去。
這水平……簡直辣眼睛。
他忍不住低聲吐槽了一句。
“這寫得比乾隆都差遠了?!?/p>
“乾?。俊?/p>
旁邊一直安靜侍立的福寧,好奇地抬起頭。
“九爺,乾隆是哪位大家?”
陸準(zhǔn)嘆了口氣,隨口解釋道。
“古往今來,一個最像皇帝,也過得最舒服的皇帝吧?!?/p>
媽的,早知道還不如穿成乾隆呢!
吃喝玩樂游山玩水,蓋章題字寫爛詩。
不比在這兒勾心斗角、朝不保夕強?
福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敢再問。
陸準(zhǔn)強忍著惡心,將這本“詩集”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宛妃的筆跡特點,他算是記住了。
他放下詩集,拿起桌上的毛筆,鋪開一張信紙。
凝神片刻,他開始模仿著宛妃那略顯柔媚,卻又帶著幾分刻意工整的筆跡,緩緩寫下一封信。
信的內(nèi)容并不復(fù)雜,只是以宛妃的口吻,表達了對遠在遼東的表舅周隆昌的“關(guān)懷”,并隱晦地提及了自己如今圣眷正濃,未來可期,讓表舅好生做事,將來定有回報云云。
還特別提及了遼王是她的人,熹貴妃的命在她手里攥著,等遼王到了,讓他協(xié)助遼王等等……
寫完后,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么破綻。
他將信紙折好,遞給福寧。
“派個絕對可靠的人,立刻送去遼東都護府?!?/p>
“親手交給都護周隆昌。”
“就說是……宛妃娘娘暗中托人送去的?!?/p>
福寧心中雖有疑惑,但并未多問,接過信,鄭重應(yīng)道。
“是,九爺,奴才這就去辦?!?/p>
他躬身退下,腳步匆匆。
……
次日一早。
天剛蒙蒙亮,丞相府的人就來了。
來的不是管家,而是柳承志的一個心腹幕僚,態(tài)度恭敬卻也透著疏離。
“九爺,這是我家相爺吩咐送來的,四十萬兩銀票,請您過目?!?/p>
幕僚將一個沉甸甸的木匣放在桌上。
福寧上前打開,里面是厚厚一沓銀票,最大面額的都有。
幕僚又道。
“相爺說了,銀貨兩訖?!?/p>
“還請九爺將……婚書交還。”
陸準(zhǔn)仿佛沒聽見后半句,只是慢條斯理地將銀票收好。
他抬起眼皮,看向那幕僚,聲音依舊沙啞。
“婚書,本王自然會還?!?/p>
“不過,不是現(xiàn)在?!?/p>
“明日,本王啟程就藩。”
“讓柳相,帶著那些被‘請’走的家眷,到北城門外?!?/p>
“本王,自會當(dāng)面將婚書交給他。”
幕僚臉色微變,似乎想說什么,但看到陸準(zhǔn)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是,小人定會轉(zhuǎn)告相爺?!?/p>
他躬身行禮,退了出去。
送走了丞相府的人,陸準(zhǔn)看向福寧。
“走,陪本王去趟馬市。”
“去遼東路途遙遠,總得挑幾匹好馬,再買幾輛結(jié)實點的馬車?!?/p>
福寧連忙應(yīng)下。
“是,九爺?!?/p>
主仆二人換了身不起眼的常服,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九皇子府,朝著城郊的馬市走去。
京城最大的馬市在城北郊外,占地廣闊,人聲鼎沸,空氣中彌漫著牲口的氣味和塵土的味道。
各種馬匹、騾子、驢子被拴在木樁上,嘶鳴不已。
買家賣家討價還價,吆喝聲此起彼伏。
陸準(zhǔn)和福寧剛走進馬市,還沒來得及細看。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讓開!”
“快讓開!”
“馬驚了?。 ?/p>
人群瞬間大亂,百姓們嚇得紛紛向兩旁躲避,撞翻了不少攤位。
只見一匹高大的駿馬,雙眼赤紅,瘋狂地朝著這邊沖來!
馬背上,一個穿著騎裝的女子緊緊抓著韁繩,卻顯然已經(jīng)控制不住受驚的馬匹,只能徒勞地尖叫著。
更糟糕的是,就在那驚馬沖來的路徑上,一個三四歲的小男孩,不知被誰推倒在地,嚇得哇哇大哭,忘了躲閃!
眼看馬蹄就要落下!
說時遲那時快!
陸準(zhǔn)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向前竄出!
他的動作快得像一道影子,完全不像是一個病弱之人!
在馬蹄落下之前,他一把抱起那個孩子,用力朝著旁邊一扔!
“福寧,接住!”
福寧眼疾手快,連忙上前幾步,穩(wěn)穩(wěn)地接住了被扔過來的孩子。
“九爺,小心!”
福寧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就看到那匹驚馬已經(jīng)到了陸準(zhǔn)身前!
他驚恐地大喊一聲。
陸準(zhǔn)救下孩子,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他根本來不及躲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匹高大的駿馬,朝著自己猛沖過來!
千鈞一發(fā)之際。
陸準(zhǔn)深吸一口氣,猛地抓住馬的韁繩。
那匹驚馬前蹄高高抬起,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嘶鳴聲!
馬背上的女子,因為慣性作用,猛地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陸準(zhǔn)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將那女子抱在懷里!
那女子猝不及防跌落,只覺天旋地轉(zhuǎn),然而預(yù)想中的劇痛并未傳來。
驚魂未定間,她下意識抬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蒼白卻棱角分明的臉。
還有那滿頭如雪的白發(fā),在混亂的日光下,竟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光澤。
是他救了自己。
也是他,剛才不顧危險,救下了那個孩子。
女子的心跳,漏跳了一拍后,又開始瘋狂地加速。
她呆呆地看著陸準(zhǔn),眼睛一眨不眨,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眼前這張臉。
好……好俊的男子。
尤其是這頭白發(fā),非但不顯暮色。
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破碎而驚心動魄的美感。
還有方才那份臨危不懼的勇武……
女子看得癡了,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眼前人。
陸準(zhǔn)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皺了皺眉。
他低頭,看著懷中這個顯然嚇傻了的女子,聲音依舊帶著幾分沙啞。
“姑娘,你沒事吧?”
女子沒有任何反應(yīng),依舊癡癡地望著他,眼神粘稠得幾乎能拉出絲來。
陸準(zhǔn)又問了一遍,聲音略微提高。
“姑娘?”
她還是沒說話,只是臉頰微微泛紅,呼吸也急促了些。
陸準(zhǔn)的耐心似乎耗盡了。
他現(xiàn)在沒工夫應(yīng)付這種狀況。
眼見她四肢健全,不像受了重傷的樣子。
陸準(zhǔn)眉頭一擰,抱著她的手臂,干脆利落地一松。
“噗通”一聲。
女子毫無防備,被他直接扔在了地上,摔了個屁股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