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未散,魏柏已踏著露水進了縣城。青石板街上蜷縮的流民比昨天又多了些,幾個面黃肌瘦的孩童正扒著糧店門口的糠皮袋子。魏柏把空間里的銀錢留了五兩,其余的都拿去買糧食。轉身鉆進了“豐裕號”糧行。
“掌柜的,粳米要五石,粟米三石?!蔽喊貕旱吐曇?,袖中銀錢叮當作響。賬房先生撥著算盤珠子:“客官運到何處?近來買糧的倒是多了......”話音未落,后院傳來掌柜的咳嗽聲。 現(xiàn)在糧價還沒漲,應該過不了多久就開始漲價了。又去買了點肉,看到有雞蛋又買了點雞蛋。
午時的太陽白晃晃的,魏柏背著背簍往家趕。路過土地廟時,他看見幾個衣衫襤褸的外鄉(xiāng)人正挖著香爐里的供品殘渣。
“吱呀——”推開院門,院里靜悄悄的,顧筱筱應該是去挖野菜了。灶臺上涼著的薄荷水凝著水珠,魏柏仰頭灌了大半碗,喉結急促地滾動。走進廚房,菜刀在砧板上起落,蒜苔段蹦跳著落入油鍋,“滋啦”一聲炸開滿屋香氣。
“好香!”顧筱筱挎著滿籃野菜邁進門檻,手上還沾著泥星。
魏柏頭也不抬:“洗手吃飯?!?/p>
三菜一湯在破舊的木桌上冒著熱氣,蛋花湯里浮著金黃的油星。
碗筷聲歇,顧筱筱忽然按住他收碗的手:“你今日心神不寧的?!?/p>
陽光照射在籬笆院子上,魏柏望著晴空萬里的天空:“城西來了批河間府的流民......”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幾聲凄厲的狗吠。
“我怕流民多了,會到各村里來搶糧食。而且這天氣一直不下雨,就怕到時候村里要去逃荒?!蔽喊匾荒樴嵵亍?/p>
午時的陽光穿過窗欞,在昏暗的屋內(nèi)投下斑駁的光影。兩張相對而坐的臉龐被分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要逃荒?”顧筱筱的陶碗"當啷”磕在木桌上。
魏柏一把攥住她發(fā)抖的手:“別怕還有我,我們現(xiàn)在最主要的是買些糧食放空間里存著。”
七天后,空間里的糧食已經(jīng)占領二分之一的空間,仰首望去,從地面一直堆砌到頂,看到都是糧食的顧筱筱和魏柏就是滿滿的成就感。濟世堂的銀錢剛到手,兩人就直奔布莊。靛藍染的細棉布在柜臺上泛著柔光,顧筱筱指尖撫過布匹:“掌柜的這布匹怎么賣?”
“細棉:200文一匹、粗棉:80文一匹、葛:45一匹、麻:30文一匹,小娘子要哪種?” “來十匹細棉、四匹粗棉、再來五匹麻的。” “對了,你這有棉花嗎?”“有的。都是今年的新棉,80文一斤,小娘子要多少?”
“五十斤新棉!”老板娘嗓門亮得驚飛檐下麻雀,“小娘子好眼光,這棉朵子雪團似的!”碎布頭雨點般落進包袱,混著幾束彩線。“小娘子買的多,送小娘子些碎布頭和針線?!?/p>
“謝謝老板娘。”來到鐵匠鋪:“老板要一口小鍋、兩把匕首、兩把弓箭、二十支箭頭?!?/p>
鐵匠鋪的老張頭擦著汗:“小郎君要的箭頭得現(xiàn)打?!睜t火映得魏柏眉骨一片赤紅。角落里,新打的鐵鍋泛著青黑冷光。
“行,什么時候來拿?”“三天后?!庇峙苋ルs貨鋪買:油布,稻谷種、各種菜籽、菜籽油、腌菜罐三個、水缸五個……賣肉攤的買了十斤板油。
歸家時晚霞如血。快到村口顧筱筱突然拽住魏柏的袖子:“你看——”村口大蓉樹下,幾個陌生身影正探頭探腦。
他們更是加快了回去的腳步。
到家天色已經(jīng)很晚。晚飯隨便吃了點面疙瘩,他們就早早的回房休息。魏柏默默將匕首塞到枕下。月光爬上窗紙時,他聽見顧筱筱在黑暗中輕聲問:“會過去的,是不是?”
“會的?!蔽喊鼐o緊的抱著她。
早晨,太陽剛剛從東邊冒了個頭,顧筱筱和魏柏就已經(jīng)踏著濕潤的山徑往深處去。清晨的露珠浸透了鞋襪,涼意順著腳踝攀上來,兩人卻渾然不覺。林間不時有蟲鳴鳥叫。他們一來驚的山雀撲棱棱掠過樹梢。
“就這兒了?!蔽喊匮鲱^望著那片板栗林。朝陽透過枝葉,在滿地落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利落地甩掉草鞋,掌心在粗布衣上蹭了蹭:“我上樹搖,你離遠一點,不要被砸到了。”
顧筱筱聽話的離遠了些。
樹干在他手下微微震顫,青黃的板栗苞便如下雹子般簌簌墜落。有的砸在枯葉上悶響,有的彈跳著滾到顧筱筱腳邊。顧筱筱用手指輕輕一點,那些帶著刺殼的果實就消失在地面——盡數(shù)收進了隨身空間。
中午日頭漸漸升起。
“休息一會兒,先吃個午飯?!鳖欝泱悴亮瞬令~頭的汗。
兩人坐在老樹根上歇腳。顧筱筱掏出的飯團還帶著體溫,魏柏就著山泉吞咽,喉結上下滾動?!懊魈鞄ь櫴逅麄儊頁煨??!彼税炎旖?,“順便提一提流民的事?!?/p>
翌日天光微明,顧長青家的柴門“吱呀”作響?!邦櫴?,我在山里看到了一片板栗林,你和嬸娘背上背簍,我?guī)銈內(nèi)ド缴蠐彀謇??!鳖欓L青也不多說。套上背簍了跟著魏柏一起往山上走。顧季氏默默往背簍里塞了兩塊粗布。
“好小子!”見到那片板栗林時,顧叔的皺紋里都漾著笑。不待多言,他已猴兒似的攀上樹干。
“顧叔、嬸娘你們在這兒撿我去挖草藥。巳時我來找你們一起回去?!?/p>
“不用,你去忙你的,我們自己回去?!鳖欓L清,從樹上滑下來。
“行,你們注意安全。”顧長清擺擺手。
魏柏就往深一點的方向走去。
魏柏離去時回頭望了一眼。顧叔在樹上搖晃的身影,與樹下彎腰的季氏,在晨霧中漸漸模糊。
更深的林子里,藥鋤叩擊泥土的聲音驚起一只野兔,倏地竄進了灌木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