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噩夢起點病房里慘白的燈光刺得人眼睛發(fā)痛。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鉆進鼻腔,
混合著儀器單調(diào)的“嘀…嘀…”聲,像某種倒計時的喪鐘。二十五歲的司馬慕半靠在病床上,
瘦削的手背上插著留置針,冰涼的藥液正一點點滲入他天生脆弱不堪的血管。
眼前的平板電腦屏幕上,正播放著《三國演義》第七十七集。五丈原的秋風似乎穿透了屏幕,
吹得人心頭發(fā)冷。熟悉的旋律帶著悲愴響起,畫面里,
那個羽扇綸巾的身影在搖曳的燈火中愈發(fā)顯得形銷骨立?!柏┫唷┫?!
”劇中士兵悲愴的呼喊,像一把鈍刀子,反復切割著司馬慕的心臟。他是資深三國迷,
尤其崇拜那位“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蜀漢丞相。明知結(jié)局,每次看到這里,
那股沉重的無力感依舊排山倒海般襲來。屏幕上,諸葛亮的手緩緩抬起,
似乎想最后一次觸摸那象征著責任與未竟理想的羽扇,最終卻無力地垂下。帳內(nèi)一片死寂,
只剩下嗚咽的風聲?!安弧灰彼抉R慕下意識地低喃,
胸腔里那顆殘破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
劇痛如同海嘯般淹沒了他所有的意識。眼前的光線瞬間扭曲、變暗,
平板電腦上諸葛亮逝去的畫面成了視野里最后一點模糊的光斑。
“滴————————”心臟監(jiān)護儀發(fā)出尖銳刺耳的長鳴,撕破了病房的寧靜。
父母驚恐的呼喊聲、醫(yī)護人員急促的腳步聲,都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遙遠而扭曲。
黑暗。絕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緊接著,是另一種聲音——撕心裂肺、此起彼伏的哭聲。
女人的哀泣,男人的哽咽,孩童的驚惶尖叫……無數(shù)種悲痛的聲音匯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
蠻橫地沖進他的耳膜,撞擊著他剛剛恢復一絲清明的意識。怎么回事?誰在哭?
醫(yī)院里……怎么會……他猛地睜開眼。刺目的白,瞬間吞噬了視野。不是病房的冷光燈,
而是鋪天蓋地的素縞!巨大的白色布幔從丞相府高聳的梁柱上重重垂下,
在穿堂而過的寒風中,如同無數(shù)招魂的幡旗,無力地飄蕩、翻卷。
空氣里彌漫著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蠟燭燃燒氣味、新斫木材的苦澀清香,
以及一種……沉重得如同鉛塊、混合著塵土與無邊絕望的古老氣息——那是死亡的氣息。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跪著。跪在一個冰冷堅硬的蒲團上,置身于一片壓抑到極致的肅穆之中。
視線艱難地下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屬于孩童的、小小的手。
這雙手正死死地攥著一塊粗糙的素色麻布,布料早已被洶涌的淚水浸透,變得冰冷而沉重。
上面用濃得化不開的墨汁,書寫著幾行鐵畫銀鉤、卻如刀刻斧鑿般冰冷的字跡。
那字跡古老而陌生,但一股洶涌而來的、屬于這具軀殼原主的記憶瞬間炸開,
告終結(jié)的內(nèi)容:“……漢丞相、武鄉(xiāng)侯、領(lǐng)益州牧諸葛亮……薨于五丈原軍中……”轟——!
?。∪缤盘祗@雷在靈魂深處炸響!司馬慕,或者說,此刻占據(jù)著這具八歲孩童軀殼的靈魂,
渾身劇震!那冰冷的墨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
也烙進了他融合了孩童記憶的混亂意識里!諸葛亮……死了?
五丈原……那個鞠躬盡瘁的丞相……真的……星隕了?這……這是……丞相府?我是……誰?
屬于孩童“諸葛瞻”的記憶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
的母親、庭院里那棵父親常在樹下教導他的高大梧桐樹……以及一個清晰的名字——諸葛瞻。
諸葛瞻!我是諸葛瞻?!諸葛亮的小兒子?!那個……蜀漢最后的殉葬者?!
的死亡陰影——現(xiàn)代心臟驟停的冰冷余悸與此刻喪父的錐心劇痛——如同兩股毀滅性的洪流,
在他幼小的身體里猛烈沖撞、撕扯!他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滾燙的砂石堵住,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滾燙的淚水如同斷線的珠子,洶涌地砸落在手中緊攥的訃告上,
將那冰冷刺骨的“薨”字,暈染得更加模糊、更加絕望。靈堂正中,
那口巨大的、由楊儀、姜維、馬岱等蜀軍將士千里扶靈、歷經(jīng)艱辛才護送回成都的黑漆梓宮,
沉重而肅穆地停放著。棺木的縫隙間,似乎還殘留著五丈原秋夜的寒露與秦嶺的風霜。
棺槨前,供奉著他“父親”生前片刻不離手的羽扇,扇柄光滑溫潤,
仿佛還殘留著主人指尖的溫度與智慧的氣息。母親黃月英一身重孝,
身形單薄得如同狂風中的殘燭,若非侍女死死攙扶,幾乎無法站立。她的哭聲壓抑而破碎,
不是嚎啕,而是一種掏空了五臟六腑、源自靈魂深處的悲鳴,每一個顫抖的音節(jié)都如同重錘,
狠狠砸在司馬慕(諸葛瞻)的心上。府邸之外,整個成都城淹沒在一片白色的海洋之中。
家家戶戶懸素帛,街巷之間盡哀聲。文武百官,無論品階高低,皆身著縞素,面容悲戚。
山林百姓,扶老攜幼,自發(fā)聚集在丞相府外,哭聲震天動地,匯成一片令人心碎的悲慟洪流!
就在這舉國哀聲撼動大地之時,一陣更加響亮的、撕心裂肺的痛哭驟然從府門方向傳來!
只見年輕的君王劉禪,在宦官攙扶下踉蹌奔入靈堂。他形容憔悴,雙眼紅腫,
冕旒歪斜也渾然不顧,徑直撲到那巨大的棺槨前,放聲大哭:“相父!相父啊——!
”那哭聲悲愴欲絕,充滿了失去支柱的恐懼與無邊無際的哀傷,在壓抑的靈堂中回蕩,
更添了十分的凄涼與絕望。蜀漢的天,塌了。
那個羽扇綸巾、鞠躬盡瘁、支撐著整個季漢江山的身影,
那個屬于諸葛亮的時代……徹底終結(jié)了。一個冰冷到令人戰(zhàn)栗的數(shù)字,
如同幽靈般從現(xiàn)代的記憶深處浮現(xiàn),瞬間刺穿了翻涌的悲慟:公元263年。魏滅蜀。
史書告訴我,蜀漢只剩下二十九年陽壽!而我,諸葛瞻,
史書上那個在綿竹關(guān)外與兒子一同戰(zhàn)死、為蜀漢殉葬的敗軍之將……就是我?!
這個認知帶來的恐懼和絕望,甚至壓過了喪父之痛。他小小的身體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
仿佛墜入了萬丈冰窟。不!絕不!一股前所未有的、混雜著求生本能和巨大不甘的火焰,
猛地從這幼小軀殼的胸腔深處爆燃而起!那火焰如此熾熱,瞬間驅(qū)散了恐懼的寒冰,
甚至短暫壓下了心臟的抽痛。他猛地抬起頭,淚眼模糊的視線死死盯住那口黑沉沉的棺槨,
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棺木,盯住某個遠在洛陽、此刻或許正因宿敵隕落而暗自竊喜的陰影。
司馬懿!這個名字如同毒蛇的信子,在心底無聲地嘶鳴。史書上,他熬死了諸葛亮,
熬死了曹家?guī)状鷹n雄,最終篡奪了曹魏江山,成了西晉的奠基人。
他是蜀漢滅亡背后那只翻云覆雨的黑手!必須除掉他!不惜一切代價!為了父親!為了蜀漢!
也為了……我能活下去!這個帶著血腥味的執(zhí)念,如同瘋狂的藤蔓,
瞬間纏繞住了他所有的思維。那屬于現(xiàn)代人司馬慕的、對歷史走向的清晰認知,
與此刻幼童諸葛瞻的絕望與憤怒,在熊熊燃燒的火焰中,融合成了一種近乎毀滅的決絕。
他攥緊了小小的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掌心的疼痛如此真實,清晰地告訴他:這不是夢。
他必須活下來,必須戰(zhàn)斗!第二部分:蟄伏與謀劃時間裹挾著蜀地的寒暑交替,
在檐下的雨滴和庭中梧桐葉片的綠了又黃中無聲流逝。丞相府庭院里那棵高大的梧桐樹,
新葉在又一個春天里舒展,濃蔭遮蔽了書房的軒窗。窗內(nèi),燈燭常常燃至深夜。
桌案上竹簡堆積如山。司馬慕(諸葛瞻)伏在案前,指尖摩挲著帶著毛刺的竹片,
目光艱難地追隨著那些古老篆文的筆畫軌跡。每一次辨認,都像是在破解天書。
屬于現(xiàn)代的記憶里,那些方方正正的簡體字和便捷的拼音輸入法,此刻成了遙不可及的幻夢。
認字……寫字……第一關(guān)就這么難!這比看懂最復雜的程序代碼還費勁!
來自年長學者或父親舊部的目光,偶爾落在他脊背上,
帶著溫和的贊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靶」犹熨Y聰穎,勤勉好學,
頗有丞相遺風……”這樣的評價,時常飄入耳中。只有司馬慕自己知道,這份“聰慧”之下,
是二十五歲的靈魂在笨拙地、痛苦地重新學習如何像一個真正的漢末孩童那樣“活著”。
每一個晨起的昏定省安,每一次入宮覲見的繁瑣禮儀,都如履薄冰,神經(jīng)時刻緊繃,
生怕一個眼神、一句失言就暴露了靈魂深處的異樣。
諸葛瞻……諸葛思遠…… 司馬慕……司馬慕……兩個名字在思維深處無聲地角力。
每當仆從恭敬地喚他“瞻公子”,或者在習字的竹簡上刻下“諸葛”這個姓氏時,
一種微妙的撕裂感便會悄然浮現(xiàn)。仿佛有一根無形的絲線,
固執(zhí)地系著那個躺在現(xiàn)代ICU病房里、名叫司馬慕的殘破身軀。然而,
這份身份認同的迷茫,很快被另一種更強烈的焦慮所取代,
那是來自歷史車輪滾滾向前的壓迫感。朝堂上的消息,
透過府中幕僚的低語和母親日益緊鎖的眉頭,斷續(xù)傳來。
宦官黃皓那張圓潤討好、堆砌著諂笑的臉,在宮中出現(xiàn)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
他像一條無聲滑膩的毒蛇,悄然纏繞在年輕的皇帝劉禪身邊。黃皓!史書蓋章的亡國閹豎!
加速蜀漢滅亡的功臣之一!第一次在宮宴的角落瞥見那張過分熱情的臉時,
一股冰冷的厭惡瞬間爬上司馬慕的脊背,幾乎讓他當場失態(tài)。弄死他?現(xiàn)在!趁他羽翼未豐!
這個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
他的手甚至下意識地在袖中虛握了一下——仿佛那里藏著一把無形的匕首。但隨即,
一股更深的無力感席卷而來。一個八歲(現(xiàn)在或許十歲?十一歲?)的孩童,
在戒備森嚴的宮禁之中,這種想法何其荒謬,又何其絕望。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黃皓得意,
看著他諂媚的笑容在劉禪面前越來越自然,看著他在權(quán)力的階梯上一步步攀爬。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留下清晰的月牙痕。那是一種深沉的無力,像被困在透明琥珀里的飛蟲,
清晰地看著死亡逼近,翅膀卻紋絲動彈不得。他開始刻意回避入宮的機會,
害怕自己眼底控制不住的殺意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更大的、更清晰的威脅,
始終盤踞在北方。關(guān)于那個人的消息,如同北地刮來的寒風,帶著鐵銹和血腥的氣息,
一次次沖擊著益州看似安穩(wěn)的屏障?!啊禾邓抉R懿,再度稱病不朝,
然據(jù)聞其于府中私練死士,其子司馬師、司馬昭皆掌洛陽戍衛(wèi),
權(quán)柄日重……”“……加封太傅,位極人臣,朝野側(cè)目,
隱有凌駕天子之勢……”每一次消息傳來,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冰冷手掌,
猛地攥緊司馬慕的心臟。靈堂里那口巨大黑棺的影像,和五丈原秋夜的寒星,
會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重疊。胸腔里那顆脆弱的心臟激烈地擂動著,
帶著屬于現(xiàn)代司馬慕的驚悸,也帶著諸葛瞻此刻刻骨的警惕。冢虎……真正的?;?!父親,
你是對的,他太危險了。不除掉他,蜀漢永無寧日!他攤開一份關(guān)于魏國朝局分析的竹簡,
目光卻毫無焦點地投向窗外。庭院里,那棵沉默的梧桐在風中輕輕搖曳,
濃密的樹冠投下斑駁的光影。一個瘋狂而精密、充滿了現(xiàn)代人算計的念頭,
開始在腦海最深處醞釀成型——它冰冷、危險,卻帶著孤注一擲的希望。直接接觸曹爽?
不可能,風險太大,破綻太多。 需要一個媒介,
一個能接近曹爽核心圈、又容易被操控的棋子。 “神諭”……對,“天啟”!
這個時代的人,信這個!司馬慕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冽的光。他攤開一張新的空白竹簡,
蘸飽了墨汁。筆尖懸停,
憶如同數(shù)據(jù)庫般飛速檢索篩選:精確的天文現(xiàn)象、地理變動、甚至……人為制造的“神跡”?
目標只有一個:在曹爽心中埋下一顆名為“天意”的種子,讓它生根發(fā)芽,
最終指向司馬懿的咽喉!他要隔著千山萬水,隔著時空的壁壘,用無形的線,
擰斷那只?;⒌牟弊?!第三部分:蟄伏與暗流時光的腳步碾過蜀地的春秋,
在丞相府庭前那棵梧桐樹新生的嫩葉與飄零的枯黃間悄然流逝。
濃密的樹蔭遮蔽了書房的軒窗,窗內(nèi)燈火常明,映照著司馬慕(諸葛瞻)伏案的身影。
竹簡堆積如山,冰冷的觸感滲入指尖。他目光艱難地追隨著那些蜿蜒如蟲蛇的篆文筆畫,
每一次辨認都如同破解一副抽象的密碼圖。屬于現(xiàn)代的記憶里,
那些方正的簡體字和便捷的拼音輸入法,此刻成了遙不可及的幻影。認字,
寫字……在這年頭居然是第一道要命的門檻!這比寫一萬行bug代碼還讓人崩潰!
偶爾有父親舊部或延請的宿儒經(jīng)過書房門外,
投來的目光帶著長者特有的溫和贊許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哀憫?!八歼h公子天資穎悟,
勤勉不輟,深得其父風骨……”諸如此類的低語飄入耳中。司馬慕心中卻只有苦笑。
這份“穎悟”背后,是二十五歲的靈魂在笨拙地、耗盡心力地扮演一個漢末貴族孩童。
每一次晨起的昏定省安,每一次踏入宮門時繁瑣到令人窒息的禮儀流程,
都讓他神經(jīng)緊繃如滿弓的弦,
生怕一個眼神的恍惚或一句不合時宜的“現(xiàn)代語脫口秀”就徹底暴露了自己異類的內(nèi)核。
諸葛瞻……諸葛思遠…… 司馬慕……司馬慕……兩個名字在意識深處無聲地碰撞。
當仆役恭敬地喚著“瞻公子”,或當他自己在習字的竹簡末端鄭重刻下“諸葛”二字時,
一種微妙的撕裂感總是如影隨形。仿佛一根無形的線,
固執(zhí)地系著那個躺在現(xiàn)代病房里、名叫司馬慕的殘破軀殼,
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兩份截然不同的沉痛。然而,這份身份認同的混沌,
很快被更緊迫、更冰冷的歷史洪流所碾壓。宮廷的消息,如同水底暗涌,
透過母親黃月英日益深鎖的眉頭和府中幕僚壓低的交談斷續(xù)傳來。
宦官黃皓那張面團般圓潤、永遠堆砌著諂媚笑容的臉,在皇帝劉禪身邊出現(xiàn)的頻率越來越高。
他像一條滑膩無聲的盲蛇,悄然纏繞上年輕帝王的權(quán)杖。黃皓!教科書級別的亡國催化劑!
加速蜀漢崩盤的功臣!第一次在宮宴的角落瞥見那張過分殷勤的臉時,
一股冰冷的生理性厭惡瞬間攫住了司馬慕的咽喉?,F(xiàn)在就弄死他?趁他羽翼未豐,
像掐死一只蟲子?這瘋狂的念頭毒藤般瘋長。
他的手甚至在寬大的袖袍下虛握了一下——仿佛那里真藏著一把無形的淬毒匕首。但下一秒,
更沉重的無力感便如冰水澆頭。一個十歲出頭(時間流逝,他已非初來時幼童)的“孩童”,
身處戒備森嚴的宮闈禁地,這種想法本身便是絕望的吶喊。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黃皓在劉禪面前愈發(fā)如魚得水,看著他諂笑的弧度愈發(fā)自然,
看著他在權(quán)力的泥沼中一點點升高。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清晰的半月形淤痕。
那是困獸的印記,是囚于琥珀中的飛蟲,清晰地目睹著終結(jié)的迫近,
卻連翅膀都無法顫動分毫。他開始下意識地回避入宮的機會,
生怕自己眼底那無法完全掩飾的森寒殺意會引來不必要的注視與猜忌。而遠方傳來的消息,
則帶著北地特有的凜冽與血腥,每一次都像重錘砸在益州看似穩(wěn)固的屏障上?!啊瓝?jù)報,
魏太傅司馬懿,再度稱疾不朝,然其府邸深宵時有人馬甲械調(diào)動之異響,
其二子司馬師、司馬昭已盡掌洛陽宮城戍衛(wèi)及京畿兵符,權(quán)柄日熾,
隱有鯨吞之勢……”“……加九錫之議雖暫擱置,然其勢已成,睥睨朝堂,
天子形同虛設……”每一個字眼都像淬毒的冰冷鋼針,狠狠扎進司馬慕的心臟。
靈堂里那口巨大黑棺的影像,與五丈原秋夜寥落的寒星,不受控制地在眼前翻騰重疊。
胸腔內(nèi)那顆脆弱的心臟激烈地擂動著,混雜著現(xiàn)代司馬慕對歷史的驚悸,
與諸葛瞻此刻刻骨銘心的警惕與恨意。?;ⅰ逼鋵嵉内;?!父親,你的遺恨是對的!
此獠不除,蜀漢終將為其所噬!他猛地合上那份關(guān)于魏國朝局分析的竹簡,
仿佛那竹片也帶著司馬懿的陰冷氣息。目光卻毫無焦距地投向窗外。庭院中,
那棵沉默的梧桐在初冬的寒風里搖曳著所剩無幾的枯葉,枝干嶙峋,
如同伸向灰白天穹的絕望手臂。一個冰冷、精密、充滿了現(xiàn)代人冰冷算計的龐大計劃,
開始在腦海深處醞釀、成型。它如同潛伏在深淵中的巨獸,散發(fā)著危險而孤注一擲的氣息。
直接接觸曹爽?無異于自尋死路,破綻百出,且禍及蜀漢。 需要一個完美的媒介,
一個能接近曹爽權(quán)力核心、貪婪短視、又極易被神秘主義操控的木偶。
“神諭”……唯有“天啟”!這是撬動這個時代最有力的杠桿!
司馬慕的眼中閃過一絲近乎冷酷的幽光。他取過一張新的、打磨光滑的空白竹簡,
將狼毫在硯臺中蘸飽了濃墨。筆尖懸停于簡上,微微顫抖。
屬于現(xiàn)代人的記憶如同龐大的數(shù)據(jù)庫瞬間開啟,
確的天文周期、可預測的地質(zhì)活動節(jié)點、甚至……可以人為制造并賦予“神跡”光環(huán)的事件?
目標只有一個:在曹爽那顆被權(quán)力和美酒泡得昏聵膨脹的腦子里,
種下一顆名為“天命在我”的劇毒種子,讓它生根發(fā)芽,
最終生長出指向司馬懿咽喉的致命藤蔓!他要隔著千山萬水,隔著時空的壁壘,
做那隱于幕后的操盤手,用無形的絲線,擰斷那只冢虎的脖子!嘉平元年(公元249年),
洛陽的冬意凜冽刺骨,仿佛連空氣都凝固成了無形的刀刃。曹爽大將軍府邸深處,
暖閣內(nèi)爐火熊熊,卻驅(qū)不散一種詭譎粘稠的氣氛。
幾張邊緣卷曲、字跡古拙怪異的帛片被重重丟在紫檀木案幾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它們像是從龜甲上拓印下的古老天書,又似瘋癲術(shù)士于獸皮上涂抹的狂悖讖語?!芭D月廿三,
日有蝕之,當在午時三刻……”“……城西洛水灘涂,地裂三尺,
金氣透于裂罅……”“……甲兵隱于銅駝巷深,刃淬鴆毒,待龍離巢,
血濺朱雀闕……”這些斷斷續(xù)續(xù)、充斥著神秘與不祥氣息的碎片,
正由一個在曹爽親信何晏門下奔走、既貪慕重金酬勞又極度癡迷方術(shù)巫蠱的寒門小吏,
輾轉(zhuǎn)送至另一位曹爽心腹、急于穩(wěn)固地位的侍中李勝手中。最初,它們?nèi)缤芯餮裕?/p>
被李勝隨手棄置于案角積塵。直到第一個預言轟然應驗:臘月廿三,正午剛過三刻,
洛陽城上空那輪耀眼的太陽,竟真的被一團濃重的陰影緩緩蠶食!煌煌白日,瞬間陷入昏昧!
驚恐的喧嘩如同瘟疫般蔓延全城。曹爽站在高臺之上,仰望著那輪被“天狗”吞噬的日輪,
臉色在青白與鐵灰之間急劇變幻,握著欄桿的手背青筋暴起。數(shù)日后,
洛水畔一處僻靜灘涂毫無征兆地劇烈震動,
大地如同受傷的巨獸般張開一道深達數(shù)尺的猙獰裂口。更令人心神劇震的是,混亂平息后,
竟真有負責疏浚河道的低級小吏,在那散發(fā)著泥土腥氣的裂縫深處,
刨出了幾枚沾滿泥污、形制古拙但確鑿無疑是前朝遺落的馬蹄金!
貪婪的哄搶引來了兵丁彈壓,但這“地裂現(xiàn)金”的消息,卻長了翅膀般飛入了深宅大院,
成了酒酣耳熱間最神秘震撼的談資。李勝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
向面色陰沉如水的曹爽匯報著這一切,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此刻,
那張寫著司馬懿政變?nèi)考毠?jié)的終極“神諭”,被曹爽死死攥在掌心,
汗水幾乎要將脆弱的帛片浸透揉爛!
、以及……發(fā)動致命襲擊的精確時辰——就在天子曹芳離京前往高平陵祭掃先帝陵墓的當天!
“大將軍!此乃天意示警!不可再疑啊!
”李勝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和某種抓住救命稻草的狂熱而變得尖銳扭曲,
“老賊府邸確有異動!暗哨回報,夜半常有重鎧兵士潛行!我等派去‘探病’之人回報,
言其形容枯槁,氣息奄奄,然……然那雙眼睛!隔著紗簾皆如鷹視狼顧,寒芒刺骨!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曹爽的脖頸,令他呼吸一窒。
他腦海中清晰地浮現(xiàn)出司馬懿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波瀾卻仿佛洞察一切的眼睛,
浮現(xiàn)出他病榻上那副隨時會咽氣的垂死模樣。是偽裝?一個能裝病隱忍近十年,
只為等待時機給他致命一擊的怪物?這念頭讓他渾身汗毛倒豎!
“天意……天意助我誅此國賊!”曹爽猛地抬頭,眼中爆發(fā)出困獸般的兇光和無盡的狂喜,
瞬間壓倒了所有恐懼。他狂吼一聲,如同受傷的巨獸,猛地掀翻了面前沉重的紫檀木案幾!
價值連城的玉璧、琉璃盞、青銅酒器轟然墜地,碎裂聲刺耳驚心!“點兵!即刻點兵!
”千里之外的成都,諸葛府書房。門窗緊閉,隔絕了庭院里呼嘯的北風。
門外那棵梧桐的枯枝在風中發(fā)出嗚咽般的嘶鳴,如同鬼魅的低語。燭火不安地跳躍著,
將司馬慕(諸葛瞻)的身影長長地投在冰冷的墻壁上,像一尊即將傾倒的石像。
他的心跳早已失去了固有的節(jié)奏,像一面破鼓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每一次劇烈的搏動都牽扯著深處傳來沉悶的鈍痛,
仿佛那顆脆弱的心臟隨時要掙脫束縛炸裂開來。攤在書案上的《尉繚子》竹簡,
字跡在眼前模糊一片,如同水中搖曳的倒影,根本無法聚焦。指尖冰涼,
帶著無法抑制的細微顫抖。桌角的銅漏刻發(fā)出單調(diào)而催命的“嗒…嗒…”聲,
每一滴墜落的清水,都如同一記重錘,狠狠砸在他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上。
消息……洛陽的消息……成敗就在近日……曹爽那頭蠢豬,到底信了幾分?
那幾張我耗盡心力編織的“天書”,能不能穿透他豬油蒙蔽的心靈屏障?
我賭上了對天文歷法僅存的知識,
最隱秘、最曲折的傳遞鏈條……司馬懿……司馬懿……這個名字在他腦海中瘋狂盤旋、撞擊。
史書上那個老謀深算、隱忍如磐石、狠毒如蛇蝎的形象,
與記憶中靈堂棺槨前那柄沉靜的羽扇不斷交織、撕扯。
一股灼熱的、近乎毀滅的狂喜與一種冰冷徹骨、深入骨髓的恐懼在他胸腔里猛烈對沖、撕咬!
殺了他!只有他的血,才能澆滅擋在蜀漢面前的滔天烈焰!父親,你在天有靈,睜眼看看!
看我如何為你復仇!司馬懿……司馬……慕……思緒猛地一滯。
一個極其荒誕、帶著冰冷嘲弄的聲音仿佛在靈魂深處嗤笑:司馬慕啊司馬慕,
你現(xiàn)在恨不能啖其肉寢其皮的人,追溯血脈源頭,
何嘗不是你“本家”的開山之祖……這算不算一種悖逆?zhèn)惓5膹s祖?
算不算一場對自身血脈源頭的惡毒詛咒?就在這令人靈魂顫栗的荒謬感攫住他,
指尖的顫抖愈演愈烈之時——“轟!”書房那厚重的木門被一股狂暴的力量猛地撞開!
父親昔日最信任的心腹幕僚,被他視為“影子”的老人,
此刻全然拋棄了畢生恪守的沉穩(wěn)與禮儀。他裹挾著一身凜冽的寒氣與仆仆風塵闖入,
臉上沾滿汗?jié)n與泥污的飛濺斑點,胸膛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劇烈起伏,
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卻亮得駭人,像是兩顆在深淵中引燃的炭火!“公子!公子——!
”嘶啞的呼喊劈裂了空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滾燙的喉嚨里硬生生撕扯出來,
帶著鐵銹般的血氣:“洛陽!洛陽巨變!”司馬慕(諸葛瞻)霍然起身,大腦一片空白,
只覺一股冰冷的麻痹感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安芩芩瑒邮至?!就在天子鑾駕離京,
奔赴高平陵的當口!司馬懿……司馬懿老賊!”“影子”猛地吸了一口寒氣,
仿佛要榨干肺里最后一絲空氣,
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出那個石破天驚、足以震動寰宇的消息:“——伏誅了!”“伏誅了!
就在他府邸門前!被曹爽遣派的虎賁銳士……亂刀分尸!身首異處!”“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足以摧毀一切堤壩的狂喜洪流,如同積蓄萬載的火山巖漿,
挾裹著毀滅與新生的力量,瞬間沖垮了司馬慕所有的理智、矜持與偽裝!“成了!成了??!
”他失聲狂吼,聲音因極致的激動而尖銳變形,完全撕裂了少年清亮的音色。
滾燙的液體如同決堤般沖上眼眶,模糊了整個世界!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