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門在我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那個我曾以為是“家”的牢籠。
夏日的悶熱像一張無形的網(wǎng)，兜頭罩下。
天空是灰蒙蒙的鉛色，沒有一絲風(fēng)。
我不知道要去哪兒，但我知道，我不能停下。
腳下的柏油路被曬得發(fā)燙，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沒走多遠(yuǎn)，豆大的雨點(diǎn)毫無征兆地砸了下來。
起初是幾滴，接著便連成了線，匯成了瀑布。
雷聲在頭頂炸開，閃電撕裂了昏暗的天空。
我抱緊了懷里單薄的背包，在暴雨中奔跑。
雨水模糊了我的視線，也沖刷著我臉上的滾燙。
渾身濕透，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一個熟悉的招牌在雨幕中閃爍著霓虹。
黎明音響。
我最后的希望。
我推開玻璃門，風(fēng)鈴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
店里的冷氣讓我打了個寒顫。
水珠順著我的頭發(fā)和衣角，在光潔的地板上匯成一小灘。
正在擦拭音響的黎姐抬起頭，看到我狼狽的樣子，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
她快步走過來，拉著我的手腕，眉頭緊鎖。
“你這孩子，怎么淋成這樣？”
她沒多問，直接把我拉進(jìn)了后面的休息室。
她翻出一條干凈的毛巾，蓋在我的頭上，又找了一套她的舊衣服。
“先換上，別感冒了。”
休息室很小，但很溫暖，隔絕了外面的風(fēng)雨。
我換好衣服出來，黎姐遞給我一杯熱水。
“和家里吵架了？”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不出話。
“先在我這住下?！彼牧伺奈业募绨?，“多大點(diǎn)事，天塌不下來?！?/p>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從柜臺下的紙箱里翻找。
“我這剛好有臺二手電腦，前兩天顧客抵的，配置還行，奔騰的CPU，16M內(nèi)存條，1.2G硬盤，我給你裝個Win95系統(tǒng)，你自學(xué)用?！?/p>
電腦。
我媽用盡手段不肯給我買的東西，黎姐輕描淡寫地就給了我。
這時，店里的電話響了。
黎姐接起來，聽了兩句，臉色變了。
她捂住話筒，對我做了個口型。
“你媽?！?/p>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我的視線掃過柜臺上的商品。
一個最新款的隨身聽樣機(jī)，小巧的銀色金屬外殼，上面有個醒目的紅色錄音鍵。
我走過去，在黎姐把電話遞給我之前，指尖在那顆按鍵上輕輕一按。
一個微小的紅點(diǎn)亮起，隨即隱沒。
我接過電話，貼在耳邊。
“你死哪兒去了！翅膀硬了是吧！”
母親的尖叫聲刺破聽筒，帶著熟悉的刻薄。
“我告訴你，錄取通知書在我手上，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給我滾回來！不然我就把它撕了！”
我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聽著。
“聽見沒有！你敢不回來，我讓你這輩子都別想上大學(xué)！你就去給我當(dāng)服務(wù)員，去打工！一輩子都別想有出息！”
她還在嘶吼，咒罵。
我按下了掛斷鍵。
世界瞬間安靜了。
我攤開手心，那個銀色的隨身聽正安靜地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