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米倉山,就像一條天然的分界線,橫臥在大地上,它既是漢江和嘉陵江的分水嶺,也是南北氣候與生態(tài)的過渡帶,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陸地動植物資源和水生資源都非常豐富多樣。
石河子那里,魚類眾多,有常見的種類,也有幾種比較珍稀少見的。
在這個物質(zhì)相對缺乏的時期,這些魚成為人們補充肉類營養(yǎng)的極好來源。
從幼年開始,王岳就對這些水里的生物很感興趣,喜歡擺弄和它們有關(guān)的東西。陳安曾經(jīng)多次吃過他釣到的魚,空閑的時候,兩人也經(jīng)常一起在田間水溝里捉泥鰍、挖黃鱔,共同享受那簡單樸實的快樂時光。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王岳居然是個“不會水的人”,對游泳一竅不通。
不是他不想學(xué)游泳,實際上是他的父親堅決不讓他靠近水邊。
說起這件事,其中的原因還挺有趣。
王岳的父親游泳技術(shù)特別好,一個猛子扎進水里,能潛游四五十米遠,在石河子村甚至桃源鎮(zhèn)都很有名。
王岳家住在村東頭,小時候,村里來了一個盲人算命先生,被村西頭一戶姓仇的人家請去給自家孩子算命。當(dāng)時王岳正在村西頭玩,就湊過去看熱鬧。
那算命先生好像知道王岳似的,隨口說:“就像旁邊這個孩子,這輩子要特別小心,千萬別下水?!?/p>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當(dāng)天晚上,仇姓伯伯就把這事告訴了王岳的父親,他父親聽了就重視起來。
從那以后,王岳就被父親管得特別嚴格,再也沒有和小伙伴們在水里玩耍的機會,嚴禁下水游泳成了家里不能違反的嚴格規(guī)定。
老一輩人對待很多事情,往往有一種態(tài)度——寧愿相信有,也不愿相信沒有。
王岳的父親經(jīng)常在他耳邊念叨:“在家怕鬼,出門怕水,你小子給我聽好,不許玩水,看到水就遠遠躲開,不然,一定把你的腿打斷?!?/p>
不會游泳,也許從某種程度上說,也不一定全是壞事。正因為這樣,王岳靠近水邊的時候,總是特別小心,不敢有一點放松。
于是,游泳很棒的父親,卻有了一個對水害怕的兒子。
很大程度上,這又何嘗不是王岳父親對他深深的疼愛呢?王岳有兩個姐姐,他作為家里唯一的男孩,自然是全家人的心肝寶貝,家人都擔(dān)心他出意外,有什么差錯。
王岳平時玩水,最多也就是在齊腰深的水里撲騰幾下,長大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會游泳,好像被水束縛住了一樣。
也許正是因為對水里的魚兒有著一種難以表達的渴望,這成了他喜歡釣魚的原因之一。
兩人一起沿著大路走了一段路后,轉(zhuǎn)而走上通往半坡上陳安家老房子的小路。
到了老房子前,陳安把扛著的鋤頭放在豬圈上,把竹鼠掛在釘在柱子上的鐵釘上。王岳則隨手把自己的釣魚工具,放在門前那棵高大的柿子樹下。
他抬頭看著那些零零散散掛在枝頭,像紅紅的小燈籠一樣的柿子,興致勃勃地說:“狗娃子,這柿子樹上的老陽雀可不少呢,得想個辦法抓幾只下來烤著吃,那味道可香啦?!?/p>
陳安家老房子前的柿子樹,至少生長了一百年,需要兩個人才能合抱過來,有二十多米高,每年都枝葉繁茂,結(jié)滿了很多柿子。
進入九月,柿子開始慢慢成熟,這個過程會持續(xù)很長時間。
柿子樹的樹枝比較脆弱,看起來像手臂粗的樹枝,踩上去都可能斷。摘柿子的時候,通常會用竹竿把前端劈開,塞進一根小木棍做成叉子,然后爬上樹擰斷掛著柿子的細樹枝,把柿子摘下來。
即便這樣,每年還是有很多柿子掛在高處的樹梢上,夠不著。
這些熟透的柿子,成了鳥雀的美食。很多鳥會停在枝頭,啄食那些紅透后變得軟軟的柿子,其中老陽雀最多,它們一個個長得胖乎乎的,很可愛。
“行,這事兒簡單。改天我們抽時間到竹林里找材料,做個彈弓去打,估計一兩個小時就能打下十多只?!?/p>
陳安也懷念烤老陽雀的美味,但現(xiàn)在,還是先處理這些竹鼠要緊:“時間不早了,趕緊幫忙弄這些竹鼠,晚上能吃上才是正事?!?/p>
“給我找把刀,我來殺,你去燒水!”
“好!”
陳安轉(zhuǎn)身走進屋子,找出一把菜刀遞給王岳:“你看看這刀快不快,不快的話自己磨一下。”
王岳接過菜刀,用手指在刀刃上輕輕刮了兩下,覺得不滿意,就走到柴房邊架在木槽里固定著的磨刀石前,刷刷地磨起刀來。
陳安在門頭上摸索出鑰匙,打開堂屋大門上掛著的鎖,然后到柴房邊抱了些木柴,又順便抓了一把松毛。
他看到柴房邊已經(jīng)堆了好幾捆父親他們從山上挑回來的木柴。山路不好走,只能靠背扛肩挑,做什么都很費力。
抱著柴火回到屋子,陳安扒開火塘里的草木灰,用火柴把松毛點著,放上木柴,攏起火堆,拿起鐵鼎罐到水缸里打水。揭開鼎罐蓋子時,他發(fā)現(xiàn)里面有兩個紅薯,一看就知道是家人中午吃飯時特意給他留的。
陳安心里一陣溫暖,微微一笑,把兩個紅薯拿出來,往鐵鼎罐里加了大半罐水,掛在柴火上燒,等會兒要用熱水燙竹鼠來拔毛。
竹鼠的皮毛質(zhì)量很好,如果能撐平晾干,是做皮草領(lǐng)子的好材料。只是現(xiàn)在供銷社沒有收購,不然,周圍的竹鼠可能早就找不到了。到了以后,有人專門養(yǎng)竹鼠,那時候就會有人收購皮毛了。
還有那幾根胡須,收集起來做的毛筆也很好。以后也有專門收購的,價格高達四萬塊一公斤。但是每只竹鼠嘴上只有幾根胡須,要湊夠一公斤,得要多少竹鼠???
而且,竹鼠那兩顆黃色的大板牙,也能當(dāng)藥。
竹鼠最好吃的地方,其實是它的皮,如果把皮剝掉,只吃里面的肉,就覺得沒什么味道,沒什么吃頭。
雖然竹鼠的其他部分有價值,但是收集起來太零碎,要大量積攢才能值點錢,陳安想了想,就懶得費這個勁了。
燒水的時候,陳安拿了兩個紅薯走到屋前,看著王岳殺竹鼠:“蛋子哥,要不要吃個紅薯?”
“不用,你自己吃吧,看你這樣子就知道,你中午肯定沒吃飯。我中午吃過了,留著肚子等晚上吃肉?!?/p>
王岳看了他一眼,注意力又回到手里提著的竹鼠上。這時地上已經(jīng)有三只竹鼠被他放了血,他手里這只剛被割了一刀,正四腳亂蹬,叫得很奇怪。
“那我不管你了!”
陳安剝掉紅薯皮,大口吃起來。雖然沒有烤紅薯那么甜,但是吃起來也很甜,還是熟悉的味道。
兩個紅薯吃完,陳安回到屋里,往火塘里加了些柴火。在火的烘烤下,鐵鼎罐里的水很快就開了。
他拿來木盆,倒上開水后,又加了些冷水,重新打水放在鐵鼎罐里燒,然后端著盆走出去。
就在老房子前的空地上,兩人把竹鼠放進盆里,用火鉗夾著來回燙,不斷試著拔毛。
當(dāng)手指稍微用力就能把竹鼠毛拔掉的時候,就說明燙好了。王岳接過竹鼠,趁熱幾下搓揉,大部分的毛就被去掉了。
其實操作起來很簡單,只要水溫控制好,給竹鼠拔毛不難。
六只竹鼠,中途換了一次水,不到半小時,就把毛處理得干干凈凈。然后陳安把竹鼠提進屋里,借著柴火,燒掉表面不好清理的細絨毛。
經(jīng)過這樣處理,竹鼠表面變得黑黑的,不過,把它放在水里泡一下,再用刀輕輕刮,表面又變得金黃金黃的,很吸引人。
接下來就是開膛破肚和清洗的步驟了。
這些事交給王岳處理,而陳安則忙著清洗自家的鐵鼎罐和炒菜的鐵鍋,準備煮竹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