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云昭所有交往對象中，我的長相是最不像他初戀的。但我們卻談得最久。
久到圈里所有人都以為賀家太子爺這次是來真的了。我也以為是這樣。
直到某天他的初戀孟汀忽然現(xiàn)身在他的生日宴上。我看著一向冷靜持重的他。失了控。
1孟汀站在門邊快十分鐘了。在伴隨著她那聲巨大的“surprise！”后。
整個包廂陷入了無盡的沉默。賀云昭的好友陳禹先反應(yīng)過來。他語氣不太好。
“孟大小姐不是在國外追求夢想嗎，還記得回來看我們這些俗人？”“我…”孟汀咬著唇，
為難地看向賀云昭。不僅是她。全場的目光都落在我跟賀云昭身上。我在背后捏了捏賀云昭。
示意他別讓場面太難看。但賀云昭恍若未聞，依舊專注地替我修剪指甲。力道不大。
卻錮得我動彈不得。直到全部修完，他才像是想起有孟汀這么一個人?！盎貋砹税?，
跟你嫂子道個歉?！辟R云昭嘴角噙著一抹笑，語氣卻冷淡。“你剛才嚇到她了。”這話一出，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就連陳禹眼中都閃過一絲不忍。更別提孟汀了。
她呆呆地看著賀云昭，眼圈紅得不像話。我剛想說不用，就看到她朝我連連鞠躬?！皩Σ黄?。
”“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離開前，慌亂的她撞到了包廂里的羅馬柱。
沉悶的撞擊聲連我聽了都心驚。孟汀愣是一聲都沒喊，就這么跑出去了。連行李箱都忘了拿。
可我挺疼的。剛才她撞的那一下，賀云昭快把我腕骨給捏碎了。
2孟汀是賀云昭的青梅竹馬加初戀。第一次知道這個人，
還是賀云昭的好友在背后下注被我看到。他們在賭我們會談多久。
“夏音的臉沒一處跟小汀長得像的，我賭三天！”“說不定賀哥這次真放下了呢，我賭半年！
”“...”在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里，我看到了孟汀的照片。圓臉杏眸卷發(fā)短裙。
從長相到風(fēng)格，我們確實沒一處相似。可大家愣是都賭錯了。
在賀云昭交往過的十五任女友里，我跟他談得最久。
后來甚至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他當(dāng)初跟孟汀在一起的時間?！敖裢碓琰c睡。
”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到家了。賀云昭停好車，在我額間印下一吻?！白罱臼露?，
我今晚就不住這了，你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庇沂质滞筮€在隱隱作痛。
但我似乎沒有任何理由阻止賀云昭離開。我乖乖點頭。捧著他的臉，想像平常一樣回吻他。
氣息相距還有幾厘米的時候。他忽然側(cè)過頭，避開了方向。我的唇最終只落在了他的嘴角邊。
這突然的反應(yīng)，讓彼此都愣了一下?；蛟S是為了掩飾尷尬，賀云昭輕輕咳嗽了一聲。
“也快到你生日了，就訂上次你說好看的那套珠寶吧？”靜默幾秒后。我笑著說好。
3怎么可能睡得好。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凌晨，還是沒能把自己催眠成功。
無奈只能打開手機(jī)打發(fā)時間。偶然刷到陳禹三個小時前發(fā)的朋友圈，
才知道在我走后他們又進(jìn)行了第二場活動。我沒太在意。畢竟以賀云昭如今的高度，
聚會也算是應(yīng)酬的一種方式。我點開這張大合照，認(rèn)真地放大主角。賀云昭坐在中央，
舉著白葡萄酒的姿態(tài)瀟灑肆意。他身處高位太久，一舉一動都能浸出危險又迷人的氣息。
明明在一起也四年了。我也還是會時不時被他吸引。正想截圖下來自己保存時，
我忽然看到了酒杯上的一點點紅色倒影。顏色跟圖案都有些熟悉。我仔細(xì)辨認(rèn)了很久。
才想起來這款美甲今晚才在孟汀手上見過。看姿勢，她的手應(yīng)當(dāng)是搭在賀云昭的肩頭。
看來她撞得不算太嚴(yán)重。我出神地想了想。已經(jīng)凌晨了。
霧氣從縫隙四面八方地朝我蔓延開來。冷得沁骨。我揉了揉微澀的眼睛，放下了手機(jī)。
4我跟賀云昭的相識是在大學(xué)。他是學(xué)校里最年輕，也是最大的股東。為了鼓勵學(xué)生進(jìn)步，
他特意成立了貧困生幫扶基金會。我每年都拿最高檔的獎學(xué)金。他就為我頒了三年的獎?wù)隆?/p>
偶爾在學(xué)校碰到，我有什么難解的知識或繁雜的社會規(guī)則，他都知無不言。
第四年我要畢業(yè)了，在后臺我鼓起勇氣送了他一個禮物。不值錢，全是心意。賀云昭收下了，
還笑著祝我前程似錦。關(guān)于他，學(xué)校里其實有不少傳聞。最多的是說他花心風(fēng)流，
交往過的女友如過江之鯽?？拷钦娴臅兊貌恍?。但我從不聽謠言識人，
我只信自己的感覺。至少在我面前。賀云昭從來都是正面的形象。畢業(yè)后出了學(xué)校，
我才知道理想跟現(xiàn)實的差距有多大。因為沒有人脈跟背景，我四處碰壁。
勉強(qiáng)找來的工作根本沒法支撐我爸的藥費。就連下了班，我還要去便利店兼職夜班。
我就是在這里又跟賀云昭重逢了。那天下著雨，他原本坐在車?yán)铩?/p>
看我出來冒雨收東西才認(rèn)出我。簡單交談后，他知道了我的困境?！芭⒆硬贿m合這種工作，
辛苦又不安全?！薄跋囊簦绻阍敢獾脑?，我可以給你一個機(jī)會?！焙趥阆滤曇魷厝幔?/p>
在滴滴答答的雨水背景里，美好得像個陷阱。但彼時我已經(jīng)受過社會的挫磨了。都是成年人，
他的意思我很清楚。想到高昂的手術(shù)費，我咬牙同意了。只是我沒想到一夜之后，
他居然給了我名分。不僅如此。賀云昭真的正兒八經(jīng)地為我收心，
從此再也沒有花邊新聞傳出。我的父親也因此獲得最好的醫(yī)療照顧。
我告別了從前困苦的生活，還擁有了自己的事業(yè)。聽起來似乎很圓滿。
但我們的日常相處跟普通情侶還是有區(qū)別的。比如說我們從不鬧矛盾，
比如說我們從未有過除身體外的深度思想交流。再比如，他從不給我承諾。
有時候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像他養(yǎng)的情人。但在名義上，我又給了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
畢竟我們談了四年不是嗎？就連他的朋友都認(rèn)為賀云昭是對我真的上心了。我也不例外。
什么時候真正明確這一切的呢？大概是我鼓起勇氣跟他談結(jié)婚的時候。他卻笑著摟住了我。
“音音，我是單身主義，我拒絕被任何形式的婚姻關(guān)系捆綁?！薄叭绻憬橐獾脑?，
那我只能跟你說拜拜了?！?.賀云昭回來了。還提前帶回了昨晚跟我說的那套珠寶。
如果我不知道昨晚的事，那我應(yīng)當(dāng)會開心地接受。但我知道，所以我只能認(rèn)為這是補償。
物質(zhì)方面，他對我向來大方。我輕輕握住他把項鏈放我身前比劃的手?！澳阕蛲砣チ四膬?？
”我抿了抿唇，盡量讓語氣顯得不那么像查崗?！拔铱吹疥愑戆l(fā)的了?！辟R云昭果真沒動。
“還是那幾個人，你都認(rèn)識的?！彼袂樽匀?，連聲調(diào)都沒變化。我連一絲錯處都找不出。
怪沒意思的。我放下手，任由賀云昭替我扣上項鏈。他滿意地看著我。
“下次帶你出席宴會就戴這個吧，肯定驚艷四座。”聽著他的話，
我恍惚間想到了我們剛在一起的時候。賀云昭帶我參加上流宴會。
那是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們是來自兩個世界的人。
緊身禮服跟腳下的高跟鞋都在局促地提醒我不屬于這里。賀云昭看出我的無措。
他低頭問我是不是哪不舒服。我撒了個謊，為自己找了個體面的說法。我說我想家了，
想吃家鄉(xiāng)的鳳梨。結(jié)果那天賀云昭真就帶我離開了。他一路驅(qū)車，
帶我回去挑了個又大又新鮮的鳳梨。我們就這么坐在路邊吃完了?！艾F(xiàn)在心情好點了嗎？
”“好了?！蔽尹c完頭才發(fā)覺不對勁。一轉(zhuǎn)頭，對上賀云昭了然的笑意。原來他什么都知道。
可作為他的女朋友，我不可能永遠(yuǎn)逃避這種宴會。后來我逐漸適應(yīng)。
他專門安慰我的情況就變得很少見了。以至于后來的時間里。我總是會懷念這次鳳梨的甜味。
那是我為數(shù)不多感受到我們像真情侶的時刻。冰涼的觸感貼上了我的肌膚。我忍不住一抖，
視線望向鏡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寶石耀眼奪目，我眼底卻沒什么波瀾起伏。
賀云昭察覺出我興致不高，問我是不是不喜歡?！皼]有，就是想吃鳳梨了。
”其實我更想念的是當(dāng)時的感覺。但在他面前，我不敢說。賀云昭一愣，又很快笑著答應(yīng)。
“今晚下班就給你帶回來?！?處理完工作后，我對著窗外發(fā)呆。也不能算是發(fā)呆。
賀云昭只要回來，我就能從這里第一時間看到他。這是我的小秘密，他不知道。
只是今晚他回來的有些晚。我看著太陽落下，夕陽又慢慢沉落，才看到姍姍來遲的他。
還有她。孟汀追著賀云昭，似乎正極力地解釋著什么。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
能看清她所有的委屈失落跟難過。賀云昭跟她離得這么近，一定看得更清楚吧。
可他沒有給她回應(yīng)。否則孟汀不會又哭了。我看到她失望地想要離開?？蓜傋叱鋈?，
賀云昭就從背后抱住了她。兩人位置調(diào)換。這下他的表情我看到了。心軟心疼。
以及屬于真正情侶才會有的安慰跟歉意。我看著他為了抱孟汀而隨手扔在一邊的果盤。
心里仿佛被人挖下一大塊。連疼痛都是茫然的。過了半小時，賀云昭上來了。
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知道孟汀還在樓下等他?！跋囊?，
我等會兒...”“我們分手吧?！痹谒言捇蛘咧e話說出來前，
我還是更愿意自己親口終結(jié)。這樣至少不會顯得過于難堪。賀云昭皺皺眉，但又很快舒展開。
“行。”“現(xiàn)在不是鳳梨的季節(jié)，我下午讓人從外面空運過來的，可能口感不那么好，
你要是不喜歡就丟了，別舍不得浪費?！蔽野察o地接過他給的東西。
看出果盤被他仔細(xì)地擦過。就連里面的鳳梨都重新擺盤過。我知道，
是因為我剛才看到它被摔得有多壞。這算上心嗎？我只知道這不算愛。“好。”我點頭，
把眼淚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7賀云昭要把房子給我。但我拒絕了，還以最快的速度搬離了這里。
那套珠寶，還有這些年他送我的東西也都沒動。依舊原樣放在那。過去賀云昭總說我太驕傲，
不肯收他一絲一毫。但實際上我不是驕傲。我是自卑。我們在情感上已經(jīng)缺乏了，
我不想物質(zhì)太豐富。這會更讓我覺得自己是被他包養(yǎng)的。可即使這樣。
我也依舊不可避免地因他的身份地位而間接獲利。但好在我有真才實學(xué)，倒不會因此而心虛。
總之，他給我的已經(jīng)夠多了。僅剩的能分清的，還是別再有牽扯為好。搬家時為了快速搬離。
我很多東西都雜七雜八地收拾在了一起?，F(xiàn)在整理起來才發(fā)覺有多頭痛。
冷不丁從紙箱里翻出我爸病逝前的病歷單，我沉默了好久。我爸是兩年前離開的。
各種昂貴的藥跟針用下去，也挽回不了他日益衰弱的心臟。我從小跟我爸相依為命，
知道消息后直接暈了過去。等醒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該我做的事賀云昭全都替我做完了。
他以女婿的身份送走了我爸。還不止一次地把情緒崩潰的我抱在懷里安慰。他說從今往后，
他都會是我永遠(yuǎn)的退路。這是他唯一一次給我的承諾。時機(jī)太對，神情也太真。于是我信了，
在今年初試探性地向他提出了結(jié)婚。然后我的美好夢境就被他戳碎了。只剩一地疲倦地狼藉。
其實我早就無數(shù)遍地想過分手這件事?？梢幻媲逍阎?，一面又沉淪著。直到孟汀回來，
我才不得不做出選擇。這也許就是天意吧。收拾完，我在新環(huán)境里好好地睡了一覺。
睡得很沉。但架不住信息一條條地提示聲吵人。我迷迷糊糊點開看。
看到了朋友圈一片祝福的歡聲笑語。賀云昭向孟汀求婚了。聽說他包下了三千多平的場地。
復(fù)刻出了他第一次向孟汀告白時的場景。用心至極，也深情至極。我看到照片時，
大腦空白了足足三分鐘。等回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手抖得嚇人。
再然后心臟泛起細(xì)密到尖銳的怪異痛感。真痛。痛不欲生。我捂著心臟苦笑。
原來愛與不愛的差別，竟真的如此明顯。8賀云昭那個圈子的人我都屏蔽了。
其實如果不是當(dāng)初那個意外，我們之間根本就不會有交集。
現(xiàn)在只是回到屬于自己的軌道上而已。我按部就班地過著自己的日子。
盡量忽略這件事對我造成的任何影響。好在早就給自己打好了分手的預(yù)防針。現(xiàn)在真分了，
也能夠忍受。只是上天有時候就是這么愛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