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雞一聲長啼,驅散人們的夢魘,喚醒沉睡的林唐。
“你醒啦。”在他眼皮微張之際,耳邊傳來少女輕柔但略帶沙啞的嗓音。
“笨蛋,你怎么睡得比我都久?”唐曉玲問道,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
“你......好些了嗎?”
“好多了,你的麻黃湯還是挺有用的。”
“那就好?!?/p>
“......”
“......”
李二九與黃二丫早已去了外頭,屋內少男少女盤坐在一起。
唐曉玲張嘴欲語,卻又莫名堵塞。
不知為何,感謝的話語變得難以說出口。
但眼神卻說明了一切。
靜默片刻,林唐說道:“你以前發(fā)燒這么嚴重都是一個人扛過來的嗎?”
“我也不知道怎么扛過來的,有時候病的嚴重,暈倒在深巷里,睡了很久才會醒,餓了就去乞討,然后病就不知不覺好了。”唐曉玲三兩句之間,便會伴著一句沙啞的聲音,她清了清嗓子,繼續(xù)說道,“我挺膽小的,其實那時候,我早就沒有勇氣活下去了......”
“有時候,活著比死亡艱難多了,你能活下來,一部分是天意為之,但更多的,是你的堅強,你比你想象中的要勇敢?!蹦泻⒀垌宄簾o比,溫柔的話語,牽動少女的心神。
一瞬間,少女定在原地,久久無法言語。
一年半的苦難,怎能用三言兩語概括。
曾經(jīng)多少個日夜,她都想與他人訴說自己的委屈。
如今少年的安慰,悄無聲息地攻破了她的心房。
孤獨使她堅強,可她都快忘記,自己也才十六歲。
花一樣的年紀。
“謝...謝謝?!碧茣粤嵫劭粑櫍K于將這兩個說出了口。
“嗯?一句謝謝就完了?你不得表示一下?”林唐閉眼,理所當然道。
“表示...什么?”淚水揮干,她疑惑地問道。
“你自己想啊,但你要表達感謝,要以行動證明吧?”
聽完,唐曉玲只覺得自己耳畔嗡嗡作響,奇怪的想法涌入她的腦海。
行動證明?什么行動?莫非是以身相許?這可不行。
“想什么呢?”林唐將她從思緒中撈起,“看你廚藝不錯,要不給小爺炒兩道小菜,就算對我的犒勞了?!?/p>
唐曉玲長舒一口氣,問道:“又不是過節(jié)的,哪有這么多東西給我炒?”
“呃...想來也是......”
“小笨蛋,我給你唱歌吧?!鄙倥劬α锪艘蝗?,思索片刻說道。
“你還會唱歌?”
“我會的東西可多著呢!所以呢?唱歌可不可以?”
“那得看你唱的怎么樣?!?/p>
“這我不敢保證,畢竟我已經(jīng)很久沒唱過了。”
“行吧,那你快唱吧!”林唐催促道。
“現(xiàn)在可不行,我現(xiàn)在這么沙啞的聲音,怎么可能唱的好聽,況且我連歌詞都沒有,怎么唱?”
“好,等你好了之后,我?guī)湍愠瓗追莞柙~,到時可不能推脫!”
風兒襲來,吹響窗門,窗戶微微張開,些許清風闖了進來。
......
過了兩日,又是一個早晨。
唐曉玲在外漂泊許久,缺少營養(yǎng),體弱多病。
但在林唐的照料下,很快恢復,已經(jīng)能下地干活了。
他們相繼醒來,如往常一般,去飯廳喝粥。
“小乞丐,吃完我在后院等你?!绷痔普f完,將肉粥一飲而盡,下座跑了出去。
唐曉玲悠哉喝完,聽他的話,來到了后院。
林唐扯下一根樹枝,在泥地上書寫。
手中的干枝,在他的手里,好似化作了一支上好的毛筆,腕間輕轉,墨汁如游龍般順著筆尖流淌。
不一會便在地里刻下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歌詞來了,你嗓子也好了,可以唱了吧?”林唐丟下樹枝,問道。
唐曉玲看著地上的歌詞,心里犯了難:“我有些字不認識?!?/p>
“哪些不認識?我教你?!绷痔朴謱渲炱?,遞給了唐曉玲。
“這個?!?/p>
“這個念‘鵲’?!?/p>
“這個呢?”唐曉玲指道。
“這個念‘暮’?!?/p>
林唐在地上寫的是宋代詞人秦觀的《鵲橋仙?纖云弄巧》
唐曉玲其實會唱這首歌,只不過太久沒唱,忘了不少。
將不會的字認完后,她清了清嗓子,回憶起這首歌的旋律。
記憶中,這首歌好像是情歌。
旋律映入腦海,她開始清唱起來: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p>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p>
......
少女空靈的嗓音抅動著林唐的心房。
明明只有她的清唱,但心頭卻響起悠揚的琵琶琴聲。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唐曉玲手按丹田。
聲音陡然拔高,好似那婉轉的鳥兒沖破云霄
百靈鳥般動人的嗓音,將林唐的靈魂牽引。
魂飄入寸寸空氣,跟著心中的樂符婀娜舞動。
她真的會唱歌,還唱的這么好聽。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p>
......
歌聲戛然而止,一曲唱罷,林唐仍沉浸在那美妙的歌聲中,許久才回過神來,眼中滿是驚艷與贊賞。
而后,歌聲又起,唐曉玲將音調拔高再次開口:
“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而這次,歌聲沒再牽動林唐,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歌唱中的少女。
周圍的一切變得虛幻,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藍天是她的背景,山林成為她的舞臺。
而在此歌唱的她,是那么的美麗。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林唐看得入迷,全然忘卻了曲已終。
但人未散。
“好聽嗎?”
“好聽...”回過神來的林唐回答道。
“那我算是說到做到嘍!”唐曉玲笑盈盈地對林唐說。
情歌的動聽,讓林唐帶入,成為曲中人。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真想你一直唱下去?!绷痔迫栽谏裼?,嘴里念叨道。
少女好像聽清了他嘴中細微的話語:“你若是喜歡,我以后可以一直給你唱歌!”
溫柔的話語,卻震耳欲聾,好似有回聲在林唐的心間蕩漾,捶打著他的靈魂。
在那一刻,時間仿佛在他的周圍靜止,只留下心跳的聲音在胸膛里回響。
殊不知,少女將這句輕柔的話說出,付出了多大的勇氣。
此時,又一股狂風襲來,終于吹起了窗門,闖進了屋內。
正如兩顆熾熱的心,闖入了彼此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