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光微熹，莫辭卿已換上了云宛清為他準備好的衣衫。
一襲玄色圓領(lǐng)窄袖長袍妥帖地裹著他頎長的身形，腰間那條黑色布質(zhì)腰帶更襯得他肩寬腰窄。這身裝束比他往日所穿舒適許多，舉手投足間竟也顯出幾分人樣。
青黛踏著晨露而來，將他從破廟接出。與紫蘇的活潑截然不同，青黛面對旁人時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這一路行來，她始終沉默不語，莫辭卿只得默默跟隨，心中暗自嘀咕：莫非是被云家那小娘子賣進了定國公府當奴？
行至定國公府附近，青黛卻沒有將他引向正門，反而折入一條清幽小巷?！靶∧镒臃愿溃鼻圜焱蝗婚_口，聲音清冷，“你往后便以侍從身份隨侍左右。但與其他仆役不同——無需引薦、不立契約，若想離開，隨時可走?！彼D了頓，又添上了一句：“既入府中，只望你莫將禍水引到小娘子身上。”
這話是青黛私自加上的，她實在不放心眼前的這個少年，莫辭卿聞言頷首，足尖輕點，縱身一躍翻過了那高聳的府墻。
莫辭卿落地無聲，腳尖剛觸到府內(nèi)的青磚地面，便迅速隱入廊柱之后。他環(huán)顧四周，定國公府內(nèi)庭院深深，假山掩映，回廊曲折，比他上次來的時候還要森嚴。遠處隱約傳來仆役的腳步聲。
“何人擅闖？”
一聲低喝劃破寂靜。莫辭卿緩緩轉(zhuǎn)身，看見一名侍衛(wèi)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刀柄上。他垂下眼瞼，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在下是新來的侍從。”
那侍衛(wèi)眉頭一皺，上下打量他：“新來的？咋不走正門？”
莫辭卿還未答話，忽聽一道清潤嗓音傳來。
“是我讓他來的?！?/p>
云宛清不知何時已站在廊下，一襲月白色襦裙，發(fā)間只簪一支素銀釵，卻襯得她眉目如畫。她緩步走近，唇角噙著淡淡笑意，侍衛(wèi)慌忙行禮：“小娘子。”
云宛清微微頷首：“退下吧。”待侍衛(wèi)走遠，云宛清才看向莫辭卿，眸中笑意更深：“怎么，翻墻翻上癮了？”
莫辭卿挑眉：“正門太招搖，不如翻墻來得自在?！?/p>
云宛清輕笑一聲，轉(zhuǎn)身朝內(nèi)院走去：“走吧，帶你去認認路，免得下次又被人當賊抓了。”
莫辭卿跟上她的腳步，目光掃過四周的亭臺樓閣，低聲道：“小姐當真不怕引狼入室?！?/p>
云宛清頭也不回，只悠悠道：“狼若真想傷人，昨日就不會乖乖喝藥了?！?/p>
莫辭卿一怔，隨即低笑出聲：“那就，多謝大小姐信任了?！?/p>
晨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在他們之間投下斑駁的光影。
后院里，莫辭卿又坐在老位置，盯著眼前完好如初的桌子，那本被劈成兩半的桌面，此刻連道細縫都尋不著?！咎旃ぁ康纳褊E靜靜流轉(zhuǎn)著微光，牢牢攥住少年的目光。
“莫不是被小娘子的‘禁虛’勾了魂？”紫蘇瞅著發(fā)呆的莫辭卿，嘴比腦子快。話音未落，青黛腳尖輕踢她小腿，眼尾一挑似在警告。云宛清耳尖發(fā)燙，別過臉去時，發(fā)梢掃過泛紅的臉頰。
她緩步上前，指尖叩了叩桌面。莫辭卿猛地抬頭，撞進她眼底的清冽與疑惑，“你的‘禁虛’呢？叫什么名字？”
空氣驟然凝住。這段日子，莫辭卿滅邪祟、斬兇徒，一人一劍殺穿金吾衛(wèi)，身上染血無數(shù)，卻始終沒觸到半分“禁虛”的邊兒。當“沒有”二字出口，云宛清不敢置信看眼前這十七歲少年，前幾日單槍匹馬殺穿金吾衛(wèi)，讓殺紅眼的將士肝膽俱寒，無一人敢上前阻攔，本原以為是“禁虛”增幅著他的身軀才讓他做到的，可卻令人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沒有“禁虛”。
“父親說，‘禁虛’源自界外草原，后傳入中原?！痹仆鹎寰彶叫兄晾认?，裙裾掠過青石板，“世人皆可擁‘禁虛’，強弱而已?！彼讣夥鬟^石欄，忽而駐足，“然能得者終究寥寥，善用者更如星子落長河。昔年邪祟橫行，高祖設‘督察院’于西涼，獨立諸勢力之外。歷代院長卻難獨善其身，多會擇主而侍，當代院長楚圖南……”她頓了頓，目光掠過躺臥草地上的少年，“最是莫測與太子相交甚密?！?/p>
莫辭卿仰頭望著流云，聞言睫毛輕顫。這些從未聽過的“新鮮事”如石子投入深潭，在他眼底激起細碎的光。云宛清見狀，唇角微揚，抬手輕拍兩下。
青黛會意，捧來一柄長劍劍鞘古樸無紋，然當莫辭卿指尖觸到劍柄的剎那，一股清冽劍意順著掌心竄上脊梁，恍若握住一汪寒潭碧水。
云宛清指尖撫過劍鞘，鎏金般的紋路隨她動作亮起，“此劍，可斬世間萬物?！眲ι沓銮嗜?，寒光映得她眸色愈發(fā)明澈，“試試？”
莫辭卿拔劍出鞘，劍脊映出他眉心微蹙的容顏。鎏金紋路驟然發(fā)亮，他揮劍上挑，木桌應聲騰空。手腕飛轉(zhuǎn)間，幾道劍氣斬出，木桌瞬間碎成漫天碎屑，飄落在地，而在碎屑落地時便開始緩緩重組，不多時便恢復了最初的模樣。
“不愧是【天工】所制出的寶劍，要比我之前的那柄劍強上百倍?！?/p>
世人將使用者能發(fā)揮的“禁虛”水平分為蟄龍境、離火境、艮山境、震雷境、兌澤境、乾元境、太虛境七境，而這每一境中分初、中、高三等，又將“禁虛”分為隱性與顯性兩類。
而云宛清年紀輕輕就已經(jīng)達到“艮山境”初等的水平了，若她沒有定國公千金這一名頭，估計早被督察院挖走收入麾下了。
至于莫辭卿，他更像是一個在這個世界的另類，只需見到那些“邪祟”一眼便能知道它們的名字身上還有著明顯區(qū)別與這世界的劍法，還可以下意識的斬出劍氣，這段日子甚至還能感受到一些劍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