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蟬鳴聒噪，火辣辣的太陽炙烤著操場。
瀝青跑道在烈日下仿佛蒸騰出扭曲的熱浪，空氣里彌漫著防曬霜與汗水混合的燥熱氣息。
一群身著迷彩服的新生們正列隊站立，雙腿并攏，脊背挺直，汗水沿著臉頰滑落，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黎汐燦站在傳媒系方陣第三排，迷彩帽檐下的小臉早已曬得通紅，汗珠順著后頸滑落，洇濕了寬大的軍訓服領口。
“膝蓋繃直，重心前傾！”教官的吼聲在耳邊炸響。
她望著前排同學的后腦勺，視野突然漫起大片灰霧，耳邊嗡嗡作響，雙腿發(fā)軟，眼皮沉重。
只是眨個眼的功夫，眼前驟然一黑——
“咚”
下一秒，她栽倒在地。
“同學！”旁邊同學的驚呼聲仿佛隔著厚重的玻璃傳來。
最后的意識停留在橡膠地面灼燒手心的觸感，以及……衣服布料摩擦過臉頰時，那股若有若無的薄荷青檸香。
—
涼棚陰影下，黎汐燦緩緩睜開眼。
一瓶懸在空中的礦泉水映入眼簾，塑料瓶身凝著細密水珠，折射出七彩光暈，握著瓶子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
“醒了？”
低沉的嗓音像他黑T領口露出的銀鏈，在燥熱空氣里泛著清冽冷光。
黎汐燦抬眼，正對上遲野俯身時垂落的視線。
他鎖骨處的六芒星吊墜閃過暗芒，那股薄荷青檸的氣息愈發(fā)清晰，與周遭汗津津的空氣涇渭分明。
“謝...謝謝學長?！彼舆^水，一滴水珠順著瓶身滑落，“啪嗒”砸在遲野的AJ鞋面上，深灰色麂皮立即洇出深色圓點。
遲野拿起另一瓶水，金屬表盤折射的光斑掠過她泛紅的耳尖：“不是跟你說了，撐不住就打報告嗎？”
黎汐燦小聲嘟囔：“我以為……能堅持住的。”
涼棚外此起彼伏的報數聲中，她用余光瞥向斜前方——遲野仰頭喝水，喉結滾動，下頜線繃出凌厲的弧度。
他忽然轉頭，精準捕捉到她的視線，“怎么？學妹有話要說？”
黎汐燦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學長...你怎么會在這兒？”
“當然是...”遲野故意停頓，唇角微勾，“來做志愿啊?！?/p>
“哦?！彼c點頭，心里卻莫名有些失落。
遲野喝完水，空瓶在空中劃出一道拋物線，精準地落入不遠處的垃圾桶。
他轉身看她，眉梢微挑：“學妹這身體素質不行??！才第一天就暈了？”
黎汐燦有些不服氣地抿唇：“……是今天太陽太毒了?！?/p>
她才不會承認是自己太虛了呢，她也是要面子的好吧！
遲野低笑一聲，順著她的話點頭：“對，都怪太陽?！?/p>
“就是！”她立刻附和。
“噗?！边t野沒忍住笑出聲。
“你笑什么？”黎汐燦疑惑地看著他。
“沒什么?！彼植淞讼卤羌猓鄣仔σ馕瓷?，“就是突然覺得……我媽養(yǎng)的那只貓，還挺可愛的?！?/p>
——像你一樣，嘴硬又逞強。
微風吹過，遲野的發(fā)絲輕晃，陽光在他身上鍍了層金邊，整個人像是會發(fā)光。
黎汐燦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遲野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回神了，小學妹?！?/p>
她猛地低頭，臉頰發(fā)燙。
遲野看著她若有所思：
看來...他這張臉還是有點用處的！
遠處樹蔭下，程望舉著冰鎮(zhèn)可樂嘖嘖稱奇：“計算機系方陣明明在體育館前面，某些人非要來操場當‘編外人員’......”
……
黎汐燦就這樣和遲野在涼棚坐了一上午。
操場上，教官的訓斥聲此起彼伏：
“全體都有，向右看齊，自己看看對齊了嗎？”
“動什么動？我讓你動了嗎？！”
“最后一遍！練不好別想休息！”
“你們是我?guī)н^最差的一屆！”
……
還好旁邊還有幾個暈倒休息的同學，否則她真想找個地洞鉆進去，軍訓第一天就暈倒了，太丟人了！
下午，黎汐燦決定歸隊。
雖然坐在涼棚里面很舒服，真的很不想回到太陽底下暴曬，但是別人都在訓練，她既沒有受傷，也沒有心臟病什么的重大疾病，實在是不好意思一直坐在那里休息。
剛到傳媒系的涼棚前，就看見一群人烏泱泱圍在那兒。
她剛放好東西，還沒來得及湊上前去，哨聲“咻”地一聲響起，教官風風火火趕來，“都愣著干什么呢？列隊！立刻！”
人群散開，黎汐燦這才看清——遲野還坐在那兒，見她看過來，笑瞇瞇抬手打招呼。
他怎么還在？要做一整天志愿？
因為上午暈倒，她的位置已經被補上，黎汐燦只好和幾個同樣暈倒的同學重新站一排，她恰好站到了離涼棚近的那邊。
而遲野就坐在那兒，目光直白地落在她身上。
——準確來說，是盯著她。
然而黎汐燦已經沒精力管他了，畢竟這種訓練對她來說強度大的不行。
就她這體能，站軍姿簡直是酷刑。她全程提心吊膽，趁教官不注意時偷偷活動發(fā)麻的腳踝，甚至在他轉身示范時迅速蹲下揉小腿。
遲野全程目睹了她的小動作。
起初見她鬼鬼祟祟偷瞄四周，他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直到看見她迅速蹲下揉腿時，差點笑出聲。
雖然滿臉心虛，但蹲下的動作可毫不猶豫?。?/p>
——這小姑娘，怎么這么有趣？
黎汐燦一抬頭，猝不及防撞進遲野含笑的眼眸。
他舉起手機晃了晃——屏幕上赫然是她偷懶的照片。
夕陽為他睫毛鍍上金邊，他張嘴，無聲做口型：
“抓、到、你、了。”
黎汐燦瞬間漲紅了臉，心里瘋狂祈禱教官千萬別發(fā)現。
好在教官正專注于糾正前排動作，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小插曲。
黎汐燦咬著嘴唇，偷偷朝遲野的方向瞪了一眼，卻發(fā)現他正低頭擺弄手機。
“最靠邊的那個女生！”教官突然點名，“站直了！”
黎汐燦嚇得一個激靈，立刻繃直身體。余光瞥見遲野肩膀微微抖動，顯然在憋笑。
她氣得在心里把他罵了一百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