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宮門前張燈結(jié)彩，各路神仙駕著祥云來賀。我拉著阿牛蹲在角落里嗑瓜子，看著一箱箱聘禮被抬進(jìn)去。
"嘖嘖，看看人家這排場。"我吐著瓜子皮，"九轉(zhuǎn)金丹、萬年靈芝...哎阿牛，你說我這輩子能攢夠一顆九轉(zhuǎn)金丹的錢不？"
阿牛老實搖頭："不能。"
"滾！"
正說著，姮斯斯穿著大紅嫁衣出來了。十八歲的少女美得驚心動魄，就是臉色不太好看。
"禪哥..."阿牛捅捅我，"她好像在找你..."
我趕緊縮到柱子后面："放屁！人家今天大喜日子，找我這個街溜子干嘛？"
話音未落，一個清冷的聲音在背后響起："李禪，你果然來了。"
我僵著脖子回頭，嫦小娥不知何時站在我身后，眼圈紅紅的。
"喲，新娘子親自迎客啊？"我強撐著笑臉，"恭喜恭喜..."
"李禪！"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帶我走。"
"啥？！"
"我不想嫁給沉香。"她咬著嘴唇，"帶我離開仙界，去哪里都行。"
我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大姐，你瘋了吧？我就一'仙渣'，連騰云駕霧都不會，能帶你去哪？"
嫦小娥的眼淚掉下來："你以前說過...如果有一天你成了齊天大圣那樣的人物..."
"童言無忌懂不懂？"我甩開她的手，"再說你那會兒不是嫌棄我不能修煉嗎？現(xiàn)在裝什么深情？"
她臉色刷白。我承認(rèn)話說重了，但這時候心軟才是害她。
"嫦小娥，"我難得正經(jīng)一回，"你是月宮仙子的女兒，我是李家廢物。咱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
她盯著我看了很久，突然笑了，笑得比哭還難看："李禪，你真是個懦夫。"
說完，她轉(zhuǎn)身走向等在遠(yuǎn)處的沉香。大紅嫁衣在風(fēng)中飄舞，像一團(tuán)燃燒的火。
阿牛拉拉我袖子："禪哥...你哭了？"
"放屁！"我抹了把臉，"是風(fēng)大迷了眼。"
那天晚上，我偷了老爹一壇千年醉仙釀，坐在屋頂喝得爛醉?；秀遍g，好像看見嫦小娥站在月宮里朝我揮手告別。
"再見，小娥..."我舉起酒壇，"祝你...嗝...幸福..."
嘴角卻突然舔到一串咸咸的液體，什么時候父親的佳釀變得如此難喝了？
我惱怒不已，用力一砸，酒壇從屋頂滾落，摔得粉碎。就像我那點微不足道的少年心事。
……
我至今記得仙界幼兒園開學(xué)那天，母親給我系上紅綢腰帶時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腰帶是李家子弟的標(biāo)志，繡著托塔天王親賜的云紋，可惜掛在我這廢物身上，活像給土狗套了金項圈。
"禪兒，"母親最后只摸了摸我的頭，"別惹事。"我笑嘻嘻地應(yīng)了，轉(zhuǎn)頭就把腰帶解下來系在腰間當(dāng)尾巴甩。
這舉動把來約我一起上學(xué)的嫦小娥逗得咯咯笑，依然記得那時的她，穿著月白色的廣袖小流仙裙，發(fā)間別著新摘的月桂花，香得我直打噴嚏。
"李禪！"她跺著腳追我，"把腰帶系好！多丟人?。?
我沖她做鬼臉："嫌丟人你別跟我走一起??！"
這話后來成了讖語。開學(xué)第三天，當(dāng)仙師讓我們演示騰云術(shù)時，全班三十個仙童仙子都飄在半空，只有我和阿牛兩個在地上大眼瞪小眼。
阿牛是天生神力但腦子不好使，我是壓根感受不到半點仙力流動。
"李家小子，"仙師捋著白胡子搖頭，"你父親當(dāng)年可是三界聞名的'凌霄劍仙'..."
"知道知道，"我掏著耳朵打斷他，"虎父犬子嘛！"
嫦小娥從云頭上飄下來拉我的手："李禪哥哥，我?guī)泔w..."
"用不著！"我甩開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跑。身后傳來其他仙童的哄笑："廢物配廢物！嫦小娥你跟個凡仙廢物玩什么？小心染上濁氣！"
那天我在蟠桃園后山的歪脖子樹上睡到日落，醒來時發(fā)現(xiàn)衣襟上別著朵月桂花。我隨手扔進(jìn)山澗，看著它被水流卷走，像卷走某個幼稚的約定。
——
在仙界當(dāng)廢物有個好處——沒人對你設(shè)防。
我靠著這個優(yōu)勢，摸清了各路神仙的命門：太上老君煉丹時總打瞌睡，王母娘娘的七仙女其實有八個，多出來那個是月老塞進(jìn)來的關(guān)系戶。
就連托塔天王那座威風(fēng)的寶塔，塔尖上都掛著條洗褪色的紅褲衩——據(jù)說是當(dāng)年斗法時哪吒惡作劇掛上去的。
"禪哥！"阿牛氣喘吁吁跑來，"你爹又去天王殿挨訓(xùn)了！"
我正躺在天河岸邊釣龍鯉，聞言翻了個身："這次又為什么？"
"說你偷了廣目天王的照妖鏡..."
"放屁！"我跳起來，"那破鏡子照不出我的原形，我偷它干嘛？"
阿牛撓頭："天王說...說照不出原形的都是..."
"都是濁氣所鐘的孽障，對吧？"我冷笑，"老一套了。"
遠(yuǎn)處傳來仙鶴清唳，是父親回來了。他駕著云頭掠過天河，明明看見了我卻裝作沒看見。倒是跟在后面的姐姐沖我比了個手勢，意思是"快溜"。
當(dāng)晚吃飯，我的位置照例被安排在最末席，面前擺著凡仙專用的青瓷碗——這玩意連仙米都盛不住，米粒會自己往外跳。
小妹李雪偷偷往我袖子里塞了包桂花糕，被母親瞪了一眼。
父親突然開口，"你今天又逃課去天河釣魚了？"
我咬著筷子點頭："釣了條三斤重的龍鯉，賣給食神換了壺酒。"
"啪！"父親拍案而起，桌上的仙肴震得跳起來："李家世代清修，怎出了你這么個..."
"市井無賴？"我接話，"爹，您換個詞兒，上次用過了。"
母親在桌下狠掐我大腿。姐姐適時轉(zhuǎn)移話題："父親，三日后瑤池法會..."
"不準(zhǔn)他去！"父親指著我鼻子，"上次他偷喝瓊漿玉液，醉倒在王母的九鳳輦上！"
我撇嘴："那破車硌得我腰疼..."
話沒說完就被姐姐施了禁言咒。這招她百試百靈，因為我根本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