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商學院舉行了簡短的獎學金頒獎儀式。
我坐在禮堂最后一排,看著項銘野走上臺。
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褲,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鎖骨。
陽光下,他的側臉線條干凈利落,睫毛在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項銘野同學在表演藝術方面有突出成就……”院長的介紹詞在耳邊響起。
當院長將支票遞給他時,項銘野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像是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接過支票時鞠了一躬,幅度大得有些夸張……那是童星時期訓練出來的禮節(jié)。
臺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夾雜著幾聲不懷好意的口哨。
“裝什么裝,過氣童星……”
“誰知道這獎學金是不是內(nèi)定的……”
“聽說評審委員會里有許氏集團的人……”
竊竊私語從四面八方傳來。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卻無法站出來為他辯護。
那只會讓情況更糟。
儀式結束后,我遠遠跟著項銘野走出禮堂。他沒有回宿舍,而是徑直走向圖書館。
我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鐘才進去,在經(jīng)濟學區(qū)找到了他。他面前攤開著《中級微觀經(jīng)濟學》,手里握著筆,卻一個字也沒寫,只是盯著那張支票發(fā)呆。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給他鍍了一層柔和的輪廓。
那一刻的他看起來如此年輕,如此脆弱,完全不像平時那個冷峻疏離的項銘野。
我的心像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當晚的監(jiān)控錄像證實了我的擔憂。
項銘野回到他那間狹小的出租屋不久,一個濃妝艷抹的中年婦女帶著一個年輕女孩闖了進去。
即使沒有聲音,我也能看出那是一場激烈的爭吵。
婦女,毫無疑問是他母親,指著支票大聲嚷嚷,而項銘野只是沉默地站著,像一尊雕像。
最終,他交出了支票,只留下薄薄一疊現(xiàn)金。
婦女離開后,項銘野在原地站了很久,然后慢慢蹲下,將臉埋進手掌。
屏幕前的我也跟著蜷縮起來,仿佛這樣能分擔他的痛苦。
“許小姐,老爺找您?!绷忠糖瞄T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我關上電腦,深吸一口氣:“知道了?!?/p>
父親在書房等我,桌上擺著一疊文件。
我一眼就認出那是最近幾項家族基金會的支出報告。
“知霜,坐?!备赣H指了指對面的椅子,聲音平靜得可怕,“解釋一下,為什么你突然對學校獎學金這么感興趣?”
我咬了咬下唇:“我認為支持教育是基金會的宗旨之一?!?/p>
“是嗎?”父親翻開文件,“'傾向有藝術特長的學生'?商學院有幾個有藝術特長的?還是說……”他銳利的目光直視我,“你只是為了某個人?”
我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
父親向來敏銳,在他面前撒謊是徒勞的。
“項銘野確實很有才華,他值得……”
“你知道他家里的情況嗎?”父親打斷我,“他父親是個賭徒,欠了一屁股債;母親是個勢利眼,把兒子當搖錢樹。這樣的家庭,你確定要招惹?”
我抬起頭:“我不是在'招惹'誰。我只是認為一個有才華的人不應該因為家庭原因被埋沒?!?/p>
父親盯著我看了很久,最后嘆了口氣:“知霜,你已經(jīng)二十二歲了,我不該干涉你的決定。但記住,許家的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
“我明白?!?/p>
“還有,”父親在我起身時補充道,“別陷得太深。那個男孩……他經(jīng)歷得太多了,不一定能給你想要的回應。”
我沒有回答,輕輕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