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在家里的幾個孩子,一個和忠順王府豢養(yǎng)的優(yōu)伶拉扯不清,一個目光只放在他哥和太太房里的丫鬟上,唯有一個探春還看的過眼。
他有心糾正兒女們的學(xué)業(yè),寶玉挨打了躺在床上,他自己又整日和同僚應(yīng)酬沒空,王夫人因為燙傷寶玉的事一百個不愿意再管賈環(huán),于是就命了探春每日里監(jiān)督賈環(huán)完成課業(yè)。
探春自從住進了秋爽齋,每日待在園子里,不同趙姨娘來往。硬著頭皮接了老爹這個差事,要把賈環(huán)接到秋爽齋來吧,賈環(huán)總不老實從她桌子上順點什么,她放在桌子上閑來無事敲著玩的裝飾小磬就差點被他摸回自己那里。
一來二去的,探春認命每天多跑點路,出園子去賈環(huán)自己屋里教他,旁邊多了趙姨娘的嘮叨也只當(dāng)它是耳旁風(fēng)。
今日賈政喊她陪傅秋芳時她正好在監(jiān)督賈環(huán)寫大字,聽見吩咐也沒管賈環(huán)便去了,誰知道趙姨娘在一旁聽到了,便巴巴地跑到后面跟著,才有了這么一出。
比起生氣,探春更多的是無奈,還要把道理掰碎了說給她聽:“這傅小姐送的是活血化瘀的藥,說是送給我的,其實真正想送的是寶玉。我不收是不想給她利用?!?/p>
趙姨娘只翻了個白眼道:“什么送給寶玉?寶玉是挨了打,但這東西又不是只有他一個能用,你兄弟這幾天被老爺逼著練字,現(xiàn)在手腕還酸酸的有點疼呢。我把這東西拿回去給他用去?!?/p>
探春哭笑不得:“您怎么什么東西都往自己地里劃啊。”對于這個老娘她是沒辦法了。這罐子雖然新奇好玩,卻不是什么值錢東西,況賈家豪富底下不知有多少孝敬,她雖然生氣趙姨娘,實在犯不著為一個小東西對她拎不清的親娘紅臉。
趙姨娘揚眉道:“那個傅姑娘我可看不上,與你兄弟也差太多歲了。定是老爺要說給寶玉的。”
晴雯
探春忙喝止住她:“姨娘又哪里聽來的瘋言瘋語在這亂說。”
趙姨娘挺著胸脯得意道:“自然是我揣摩出來的。不然她那樣的大姑娘,老爺只需讓她去太太屋里坐一下就是給她面子來,何須把你這個小輩拎出來交際?自然是要當(dāng)你嫂子咯。”
探春無奈扶額道:“你這又是哪里來的奇思妙想?老爺這么做的想法還能讓你給揣測出來?”
趙姨娘哼了一聲,生怕被女兒小瞧了去:“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也不怕告訴你,老爺同我交過心,只道寶玉最近心野的很,該找個房里人給他收收心了?!?/p>
晴雯在一旁聽著,心不免漏跳了一拍。趙姨娘就算再不靠譜,也不會編造賈政的話,說明賈政確實有過讓寶玉娶妻的打算。前世也有這么一出嗎?是最后不了了之了還是因為她得重生出現(xiàn)了新的變數(shù)?
探春卻是臊紅了臉:“什么房里人,姨娘越發(fā)不莊重了,這種話怎么能當(dāng)著我面說?”
趙姨娘見女兒窘迫,一個勁地咯咯直笑:“還害羞呢,過兩年做了新嫁娘,還愁聽到房里人嗎?”她鬧了這一通,便宜已得了,也懶得和探春閑磕牙,自顧自揣著懷里的活血膏藥一步一扭地走了。
探春轉(zhuǎn)頭,視線落在晴雯身上,平息心情擠出一個笑來:“你個促狹鬼,是二哥哥派你來偷聽我們說話的不是?”
晴雯把寶玉的想法同探春說了。探春想了想道:“也不叫你為難。我親自去一趟怡紅院同寶玉說吧,正好也看看寶玉去?!?/p>
晴雯跟在她身后到了怡紅院,襲人居然還沒回來。寶玉見她來了極為欣喜,忙指使晴雯把昨日邢夫人送來的果子洗給探春吃。
晴雯去到井邊將湃好的果子取出,回來的時候在廊上正好看到襲人攙扶著王夫人,后者氣勢洶洶地走進正房。
她心中重重一跳,有意落后了半步跟在她們身后。王夫人進了屋子,徑自往上首一坐,板著一張臉訓(xùn)斥探春道:“三姑娘,給我跪下?!?/p>
探春不解其意,還是老老實實地屈膝跪下。
一眾丫鬟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垂手立著,大氣也不敢出,寶玉趴在床上干著急道:“娘,你這是干什么?”
王夫人望向他:“你也不用替她求情?!鞭D(zhuǎn)而睨向探春,語氣又嚴厲起來,“寶玉的婚事自有老爺和我給他做主,在上面還有老太太呢,輪不到你們母女兩個算計?!?/p>
探春大驚失色道:“娘這是什么話?我如何敢做主二哥哥的婚事?”
王夫人高居上首,皮笑肉不笑道:“你們仗著我素日禮佛養(yǎng)出來的好性子,就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弄鬼,殊不知我的耳鼻都在這宅子里呢?!?/p>
晴雯在廊下站著,聽到這句話從打開的窗戶里偷覷襲人,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她不自覺地絞著手帕,顯然是緊張了,看來里面她也出了一份力。
晴雯更是好奇,襲人是王夫人的耳目不假,但她這眼睛伸得也太長了,怎么同探春也扯上了關(guān)系?
王夫人繼續(xù)步步緊逼:“我且問你,是不是你們攛掇著老爺定下那什么傅小姐?”
探春忙叩首道:“斷沒有這樣的事?!?/p>
王夫人冷聲詰問道:“那怎么她來我們這逛園子是你們母女兩個接待?這府里是你們當(dāng)起家來了?”
探春回道:“是爹爹派了我去接待的,至于我姨娘...”
她還沒說完,王夫人打斷道:“你也不必扯上你爹爹的大旗。你爹爹會讓后院子的姨娘來陪客人?”
探春剛要辯解是趙姨娘自作主張,就聽一陣環(huán)佩叮當(dāng),卻是趙姨娘掀了簾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來,一抬手將一個東西甩過去,正中王夫人面門。
王夫人被打中鼻梁,吃痛哎呦一聲。那東西也摔在地上,落了一地玻璃碎片,正是之前傅秋芳送的那小罐子。
襲人站在她邊上,趕忙上前檢查王夫人的傷,所幸只是紅腫沒劃破皮肉。王夫人推開她,指著趙姨娘氣得渾身亂顫。
趙姨娘迎上她的目光,叉著腰大聲嚷嚷道:“夫人好大的威風(fēng)啊。老爺打了你不成器的兒子,你就來作賤我家好女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