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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把賈政高高架起來。賈政心里受用,面上卻不顯,嗔怪道:“滿口胡沁什么,老太太問你什么你答什么,誰許你添油加醋了?”

趙姨娘早摸清了自己枕邊人的脾性,知道自己這話順了他的毛,擺出一副受教的樣子:“對不起老爺太太,是我莽撞了?!?/p>

賈母眸光銳利,不怒自威,盯著她道:“之前不認(rèn)識(shí),今天過后呢?你可私下收了傅家什么東西?”

趙姨娘縮了縮脖子道:“是收了她給我們?nèi)媚锏亩Y,什么美容舒緩的膏藥?!闭f罷可憐巴巴地望向賈政問道,“這東西可以收吧?不算是我們老爺受賄吧?”

賈政笑著啐她道:“沒見過世面的東西。一瓶子香膏值幾個(gè)大錢,你家老爺再清廉,也付得起你的香油錢?!?/p>

賈母插口道:“那香膏現(xiàn)在在何處?雖然是小東西,到底是往皮膚上抹的。還得給懂藥理的嬤嬤們先看過再給主子們用?!?/p>

趙姨娘委屈道:“剛才我一氣之下就摔地上了?!币娰Z政擰起眉頭她又忙搶白道,“我聽見太太說我們勾搭外人,這樣憑空污蔑人清白的事,任誰聽了都要生氣吧?這才急著撇清和那勞什子通判家小姐的關(guān)系?!?/p>

賈政這才低頭看見滿地的琺瑯?biāo)槠?,見趙姨娘跪在地上,臉色便不好看起來,訓(xùn)斥丫鬟們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就不怕地上的碎瓷割傷了你們姨奶奶嗎?”

探春忙將趙姨娘攙扶起來,丫鬟們則飛快拿了簸箕來將瓷片掃干凈。

王夫人在一旁冷眼看著丈夫?yàn)榱硪粋€(gè)女人著急,又不屑趙姨娘巧言令色明明是砸了自己,偏要裝什么貞節(jié)說摔地上表明清白。

但她自矜身份,和她平日里根本看不上眼的姨奶奶斗嘴辯白,縱然理在她這邊,也是失了氣度。

這時(shí)候本該是做丫鬟的跳出來訓(xùn)斥趙姨娘一番,但她得了消息來得匆忙,只有襲人陪著她。

她瞥了眼襲人,平日里喜歡她呆呆笨笨的沒什么心機(jī),真遇上了事,心頭又嫌棄她看不懂眼色不會(huì)給自己出頭。

她心中自我催眠道:“她是寶玉的丫頭,這種事頭一樁不能把寶玉牽扯進(jìn)來?!毙木w才平靜一些。

趙姨娘被探春扶著,反握住她的手臂沖著賈母流淚道:“老太太,我性子不好,人又蠢笨,這么多年在府里名聲不好聽我也認(rèn)了。但我家女兒花一樣的年紀(jì),從小在老太太身邊嬌養(yǎng)長大,如何能受得了委屈?”

她這一番話,目的就是給王夫人上眼藥,但到底是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女兒,說著說著也帶了一兩分的真心。

探春在一旁聽著,想著自己不明不白地就被主母勒令下跪,再剛強(qiáng)的人也涌上一層淚意。

賈母見趙姨娘臉上神色不似作偽,又見她們母女倆含淚依偎著,心里又想起早逝的女兒賈敏來,不由觸動(dòng)了三分柔腸。

她嘆了口氣,放軟了語氣道:“你愛護(hù)女兒的心是好的,但到底她是太太,尊卑規(guī)矩不能亂了。兒女都這么大了,怎么還是個(gè)顧前不顧后的性子?”

趙姨娘忙又要俯身磕頭道:“老太太說的是,是奴婢關(guān)心則亂,犯了老毛病了。”

賈母揮揮手道:“我聽環(huán)哥兒最近在練字,你也跟著抄幾遍佛經(jīng)靜靜心。三姑娘,這里沒你的事了,帶你的姨娘下去吧。”

探春深深給賈母行了個(gè)禮,扶著趙姨娘離開了。

王夫人見賈母如此輕拿輕放,不由面色更沉了一些。賈母偏偏跳過了她,只對著賈政板著臉問道:“現(xiàn)在該同我解釋解釋那通判傅家姑娘的事了?!?/p>

出人意料地,賈政只是低了低頭:“這個(gè)兒子不好說。”

賈母冷笑一聲:“有什么不好說的,你都快要給兒子定下婚事了,還要瞞著我這個(gè)老婆子嗎?”

賈政抬眼愕然道:“什么給兒子定下婚事?誰說傅姑娘是我給寶玉定的了?”

賈母語氣冰冷:“不然你以為剛才在鬧什么?你老婆好端端在這里,又把三丫頭折騰出來陪那個(gè)小姐干嘛?”

賈政苦笑道:“這緣是有內(nèi)情的,兒子本想著只自己知道不對外人提,既然產(chǎn)生了誤會(huì),少不得要告訴娘真相了?!?/p>

他斟酌著,難為情地開口道:“那傅家的確存了攀附我家的心思,只是他哥哥的意思并不是寶玉,而是給兒子當(dāng)小?!?/p>

晴雯猝不及防,一口大瓜噎進(jìn)嘴里。合著這傅家想著不是給寶玉當(dāng)新娘,而是給他當(dāng)小娘啊。

賈母聞言蹙眉道:“簡直胡鬧。你多大年紀(jì)了,那傅家姑娘又多大年紀(jì),怎么有好人家的姑娘主動(dòng)給人做小的?”

賈政嘆了一聲:“兒子何嘗不是這么想的?兒子這幾年忙于政務(wù),且家中有妻有妾已盡平生之愿,并不敢在女色上貪念,故而遇到這提議便不予理會(huì)。”

賈母微微頷首:“你做得很對。”

賈政繼續(xù)道:“只這傅試是走了我們府里的門路做的通判,往年里孝敬倒也豐厚,是個(gè)懂臉色的人。這次攜妹登門,也只說得委婉,并沒有直接捅破窗戶紙。兒子雖無紅袖添香之愿,亦不好明確拒絕,故而只能想個(gè)法子,讓他打消這念頭?!?/p>

賈母想了想也明白過來:“所以你才要三姑娘接待她妹子。”

賈政點(diǎn)頭:“前幾日我考校他們?nèi)齻€(gè)功課,見探春這孩子落落大方的,倒有幾分待人接物的本事。一來是為了鍛煉她,二來也是叫傅家人看看,我家女兒都已經(jīng)這般大了,他們那點(diǎn)心思不合適。只是這事不好叫她們小輩知道,所以只叫探春陪著,沒告訴她實(shí)情?!?/p>

賈母斂眸道:“如此三姑娘倒真是不白之冤了?!鞭D(zhuǎn)頭囑咐身后的鴛鴦,“前些日子得了的暹羅的香膏,送兩罐子給三姑娘。既毀了她的禮物,倒不能叫她吃虧。”

寶玉在一旁高聲道:“還有老太太那里暹羅的好茶葉,也送點(diǎn)給三妹妹吧?!?/p>

眾人這才意識(shí)到內(nèi)室碧紗櫥里還臥著一個(gè)他。


更新時(shí)間:2025-07-12 07:41: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