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蘇知堯:
我翻看你留下來的日記了,雖然我還是很討厭你,但有時候又期盼著,你只是暫時躲在看不見的角落。如果你還在的話,一定會指著我的鼻子,罵我有病。
林霜被警察抓走了,是她害死了你。突然覺得你好可憐,曾經(jīng)最信任的兩個人,你曾經(jīng)的閨蜜林霜,還有那個你愛著的孟千煜,都背叛了你。到頭來,居然是我站在你面前。
我替你和他分手了,當著他的面,拆穿他虛偽的謊言。
也許你也早就察覺到,他和林霜在一起過。只是懦弱的你并不能改變什么,連面對他們的勇氣都沒有,這一點,你必須承認我比你勇敢,是我親手撕碎了你的美夢。
……
算了,不說了,免得你又嫌我啰嗦。
——你討厭的妹妹,蘇知禾。
念完信紙上的內(nèi)容,蘇知禾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點燃。
信紙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燼,像一場無人應答的告別。
回到家,蘇知禾坐在床邊,再次打開姐姐蘇知堯留下來的手機,機械地翻動著。
忽然,她注意到藏在角落里的備忘錄,里面都是一些日常待辦事項,而在備忘錄的最底部,有一個名為“寫給知禾”的標題,日期是一年前。
蘇知禾手指停在半空,眼神凝固了幾秒。里面會不會是關于我的壞話,又或者是因為某件事而批判我,蘇知禾在心里腦補。點開那條備忘錄。
那是一封未發(fā)送出去的道歉信。
寫給知禾:
如果你正在讀這封信,那么我終于鼓起勇氣把它發(fā)給你了?;蛘?,它會一直躺在孤零零的備忘錄里,最終被我刪除。
我知道你一直都討厭我,認為我看不起你的選擇和生活方式。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我羨慕你的勇氣,羨慕你能做真正的自己。
從出生那天起,我就被迫成為了姐姐,把自己塑造成父母眼中的完美女兒,因為我要給你做榜樣。
我知道爸媽為了我們犧牲了很多,所以我必須證明他們的犧牲是值得的。
而你不一樣,你是自由的,可以追求喜歡的事物,反抗他們的期望,可以做我不敢做的事。
為了心里平衡一點,我又將這種無名的怒火施加在你身上,冷漠、爭吵。
對不起,說出這三個字,我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諒我這么多年無形之中帶給你的傷害。
備忘錄在這里戛然而止,仿佛還沒想好如何繼續(xù),或者還沒來得及寫完。
看著屏幕里冰冷的文字,蘇知禾呼吸一滯,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她覺得姐姐蘇知堯變得有些陌生。
后來才明白,蘇知堯完美的背后,是一個被責任和愧疚壓得喘不過氣的靈魂。
那個夜晚,她再一次失眠。
蘇知禾躺在床上,將頭埋進枕頭,憋了幾十秒的氣,又將頭從枕頭里抽出,大口呼吸周圍的空氣。
太陽穴突突跳動,仿佛有根細針在皮肉下反復穿刺,而大腦卻像臺失控的放映機,不斷重復姐姐蘇知堯生前的畫面。
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時間定格在凌晨四點,她終于放棄了徒勞的掙扎。蜷縮在飄窗角落,抬頭看星星漸漸黯淡。
不知何時,她才躺在床上,淺睡過去。
直到中午她才醒來。蘇知禾揉了揉太陽穴,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已經(jīng)五天沒有睡過好覺了。
下午,蘇知禾再次來到上次那家私人心理診所。她深吸一口氣,準備推門進去,卻發(fā)現(xiàn)怎么用力都推不開。
她按下門鈴,沒有回應,試了幾次后,依舊沒有回應。
“怎么會……”
蘇知禾喃喃自語,往后退了幾步,抬頭看了一眼“悠寧心理診所”的招牌,沒走錯啊,他不是24小時營業(yè)嗎?
正疑惑之際,她注意到門把手上掛著一個手寫的“暫停營業(yè)”的牌子。
明天再來看看吧。蘇知禾拐出巷子,不知不覺,走進一家超市,打算置購點零食水果回去,聽說在枕頭邊放上一個蘋果,有助于睡眠。
蘇知禾機械地往袋子里挑了幾個碩大的蘋果,又到貨架上拿起一盒咖啡丟進籃子。
“蘇小姐?”
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身后傳來。蘇知禾轉(zhuǎn)身,差點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楊北安站在她面前,穿著深灰色的外套,手里拿著一盒牛奶和幾包吐司。
“楊醫(yī)生!”
蘇知禾有些驚訝。
“我剛才去了診所,看到你不在……”
楊北安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抱歉,最近家里有點事,診所暫時關閉了?!?/p>
他打量著蘇知禾的黑眼圈和充血的眼睛。
“你又失眠了?”
蘇知禾下意識地抓緊購物籃。
“上次開的藥吃完了?!?/p>
楊北安沉默了幾秒,“待會一起回診所吧,我再給你開點藥回去?!?/p>
他露出一抹微笑。
“作為醫(yī)生,我不能看著我的病人這樣下去?!?/p>
二十多分鐘后,蘇知禾再次站在診所門前。楊北安打開燈,熟悉的布置讓她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空氣中帶著淡淡的茶香。
“坐吧?!?/p>
楊北安指了指沙發(fā),走向藥柜。
“還是原來的劑量?”
蘇知禾點點頭,這里和兩個多月前并無不同。片刻之后,楊醫(yī)生遞了杯咖啡。
“前兩次都喝茶,這次換杯咖啡嘗嘗。”
蘇知禾眼神凝固了幾秒。
“剛剛在超市看你買了咖啡,想著你會需要。”
楊醫(yī)生笑著解釋。
蘇知禾接過咖啡,突然覺得鼻子一酸。她迅速低下頭,不想讓楊醫(yī)生看到自己的失態(tài)。
“有心事?”
楊醫(yī)生在她對面坐下,聲音也柔和了些許。
“我說過,有事你可以過來跟我說。”
蘇知禾喝了口咖啡,香濃的咖啡入口即化,帶著香甜的氣息,她迅速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
“我……我只是想起我姐姐了?!?/p>
“想起已故的親人,的確會讓人感到難過?!睏钺t(yī)生抽了張紙遞到她面前。
“我姐的死,其實并不是意外,”她猶豫了一會兒,“而是有人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