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里彌漫著刺鼻的硫磺味,王一書跌跌撞撞跟在劉大炮身后,心里直發(fā)怵。等他們撥開荊棘,眼前的景象卻讓所有人僵在原地 —— 炮彈落點處,一股赤紅色的泉水正汩汩涌出,在山石間匯成小小的水洼,宛如鮮血在大地流淌。
“這、這是血?!” 李林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他蹲下身的手止不住顫抖,“水還是溫的……” 劉大炮的指揮小旗子 “啪嗒” 掉在地上,他盯著這詭異的赤色水流,臉色煞白。張可飛撿起塊石頭扔進(jìn)水里,濺起的水花帶著淡淡的硫磺味,卻紅得瘆人。
消息像野火般迅速傳開。村民們舉著鋤頭、火把趕來,看到這一幕后紛紛跪倒在地。陳大山臉色慘白,聲音帶著哭腔:“完了完了!這是黃巢大將軍顯靈發(fā)怒了!當(dāng)年將軍廟被拆,現(xiàn)在報應(yīng)來了!”
劉大炮急忙讓一班長張奇帶人封鎖了現(xiàn)場,張可飛、袁磊等人去安撫村民。
當(dāng)晚,連長吳天笑的訓(xùn)斥聲在連隊炸響:“劉大炮!誰讓你們私造土炮?現(xiàn)在鬧出這檔子事,影響多惡劣!” 老炮兵站得筆直,額頭青筋暴起,卻一聲不吭。王一書攥緊拳頭,滿心愧疚,只恨自己一時好奇闖下大禍。
就在眾人焦頭爛額時,黃巢村的老人孫元漢拄著拐杖匆匆趕來。他仔細(xì)詢問了相關(guān)細(xì)節(jié),并要求去現(xiàn)場查看一下。連長吳天笑親自陪老人來到現(xiàn)場。
老人顫巍巍地蹲在泉邊,捧起赤色泉水反復(fù)查看,又用鼻子仔細(xì)嗅聞,渾濁的眼睛突然發(fā)亮:“都別慌!這是傳說中的‘赤泉’?。 ?/p>
眾人一愣,孫元漢望著翻滾的赤色水流,喉結(jié)動了動:“這事,得從黃巢兵敗那年說起。公元882年,黃巢帶著不足千人的親兵眷屬,逃到泰山北麓柳埠的‘黃草谷’和如今的蔡峪村。他們本想在此修整,可唐軍時溥部一萬官兵緊追不舍。黃巢被逼無奈,只能在交戰(zhàn)嶺與唐兵決一死戰(zhàn)?!?/p>
老人的聲音漸漸低沉,仿佛把眾人帶回了那個慘烈的戰(zhàn)場:“雙方浴血激戰(zhàn)兩晝夜,殺聲震天。義軍將士們明知寡不敵眾,卻沒有一人退縮?;⒗枪葍?nèi),尸體堆積如山,鮮血順著山坡流淌,染紅了石頭、草木,還有那原本清澈的山泉。最后,黃巢看著身邊倒下的兄弟,悲愴地拔劍自刎。那一刻,群山悲鳴,清泉嗚咽,仿佛也在為這位英雄落淚?!?/p>
孫元漢頓了頓,用拐杖指著赤泉:“后來,當(dāng)?shù)卮迕駷榧o(jì)念黃巢,把‘黃草谷’改成‘黃巢村’,‘虎狼谷’成了‘死人溝’,這被鮮血染紅的泉水,就叫‘赤泉’。也就是咱們所處的這個地方。交戰(zhàn)嶺山巔那塊巨石,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像黃巢身著戰(zhàn)袍,還在指揮著千軍萬馬。滿山的赤松,像是不屈的將士,守著這片土地?!?/p>
他渾濁的眼睛泛起光芒:“傳說每逢大旱,用這泉水澆灌,莊稼必定豐收。只是歲月變遷,赤泉漸漸被土石掩埋。沒想到,今天這一炮,竟讓消失多年的神泉重見天日!”
劉大炮猛地一拍大腿:“這么說,是炮彈炸開了泉眼?” 孫元漢點點頭:“正是!這泉水看著嚇人,實則是天賜寶物??!不信大伙兒取出水來看看,遠(yuǎn)看是赤紅色,取出來卻是清澈無比的?!?/p>
大伙兒連忙取水看來,確實清澈無比,絲毫看不出是赤紅色的。
“有了這個泉子,我們?nèi)蘸笕∷盟删透奖懔?。”李林說道。
村長陳大偉看著李林點點頭,作為村里年輕一代的帶頭人,李林一直表現(xiàn)的很不錯,陳大偉也有意培養(yǎng)他,讓他成為村里的后備干部力量。
月光下,赤紅色的泉水順著導(dǎo)流槽蜿蜒而下,在夜色中泛著神秘的光澤。王一書望著這奇妙的景象,懸著的心終于落下。
吳天笑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王一書的肩膀:“記住,不管做什么,都得敬畏自然、尊重歷史。這次誤打誤撞引出赤泉,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但下不為例!”
“是,連長!”
第二天,破曉的晨光輕柔地灑落在山谷間,為這片寧靜之地鍍上了一層熠熠生輝的金邊。一排長江雷身姿挺拔,帶著他的隊伍,一支裝備精良的電力工程兵,步伐堅定而有序地踏入蔡峪村。電力施工正式開始!
新運來的電線桿如同威嚴(yán)的衛(wèi)士,整齊地碼放在新修好的大壩一旁。工程兵們兩兩一組,一邊相互提醒著仔細(xì)佩戴好安全帽,一邊認(rèn)真細(xì)致地檢查手中的工具,確保每個環(huán)節(jié)都不出差錯,為即將開始的施工做好充分準(zhǔn)備。
劉大炮給江雷指引著村莊路線,孫軍立、張可飛、王一書在后面緊跟著。
“江雷啊,我給你好好介紹介紹這個村子哈!”劉大炮熱情地介紹道。
“大炮哥,想不到你對這個村子還挺了解的?!苯椎?。
“哈哈,我到這里之后開始做了大量的功課,還拜訪了很多村里的老人,總算把這個村子的情況了解了大概?!?/p>
“那你給我好好講講,正好我也多了解了解!”
劉大炮興奮道:“好嘞!蔡峪村雖然叫蔡峪村,但是村里可是一個姓蔡的村民都沒有呢。他的原名叫菜峪,種菜的菜。只不過后來人民傳著傳著傳成了姓蔡的蔡。”
劉大炮領(lǐng)著眾人沿著新修的水泥路前行,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路邊的棗樹上:“江雷啊,你看這漫山遍野的野菜,可是蔡峪村的‘老祖宗’!” 他彎腰揪起一蓬鋸齒狀的蓬棵菜,枯黃的葉片在風(fēng)中沙沙作響,“公元 882 年,黃巢帶著殘部退到柳埠的‘黃草谷’,走到大蔡峪山坡時,人和馬都餓得腿打顫。剛巧的是,這荒山坡上密密麻麻全是能救命的野菜!”
江雷摘下安全帽扇風(fēng),目光掃過遠(yuǎn)處層疊的梯田:“這么說,黃巢還成了蔡峪村的‘開荒鼻祖’?”
“可不是嘛!” 劉大炮笑得露出豁牙,指著山坳間幾處斷壁殘垣,“當(dāng)時黃巢下令挖野菜生吃,那蓬棵菜和馬齒莧菜,硬是讓幾千人撐過了絕境!后來他們就在這兒屯兵墾荒,還把‘菜峪’當(dāng)成了糧倉 ——”
王一書趕緊掏出筆記本,筆尖懸在紙頁上方,認(rèn)認(rèn)真真的記錄起來。劉大炮得意地抖了抖軍大衣:“這學(xué)問可深了!黃巢在黃草谷三官廟建了大本營,這里就是現(xiàn)在的黃巢村。而咱們現(xiàn)在所站的地方用來種菜屯糧,所以起名就叫‘菜峪’。大本營與菜峪之間安頓黃巢的姑姑,又將此地命名為皇姑峪?!?/p>
“咋還出來一個皇姑?。俊苯讍柕?。
“黃巢當(dāng)年不是攻進(jìn)長安自立為大齊皇帝嘛,他的姑姑正好來投靠他,他的姑姑不就是皇姑嗎?”劉大炮說。
“在后來老百姓發(fā)現(xiàn)這兒氣候適宜種菜,尤其是種出黃瓜又脆又甜,口口相傳就成了‘黃瓜峪’!” 他抬手指向不同的山梁,“受地形高度原因,又分別拆分出“大蔡峪”、“小蔡峪”、“上黃瓜峪”和“下黃瓜峪”四個自然莊?!?/p>
“四個?不是還有一個嗎?”
“還有一個是羅泉崖,上黃瓜峪和大蔡峪西北方向有一處長年不斷的泉眼,當(dāng)?shù)厝朔Q之為‘羅泉’,羅泉與西山村、袁洪峪之間有斷崖,故又稱‘羅泉崖’,羅泉崖下方形成一個自然莊與大蔡峪、小蔡峪和上黃瓜峪相近,新中國成立后五個自然莊合并為一個大的行政村,也就是當(dāng)今的蔡峪村。就在幾年前蔡峪村村民委員會正式成立,五個自然莊正式成為一家人?!?/p>
“羅泉?就是咱們昨天發(fā)現(xiàn)赤泉的那片山谷?” 孫軍立突然插話。
劉大炮神秘地壓低聲音:“不是,羅泉崖就在赤泉西北三里地!傳說羅泉的水通著地下暗河,連著黃巢當(dāng)年藏兵的山洞。泉水長年不斷,哪怕大旱三年,周邊的梯田都能澆個透!” 他重重拍了拍王一書的肩膀,“小王,把這些記仔細(xì)了!你留在蔡峪村工作的時間最長,將來別人找你打聽蔡峪村的歷史,可別啥也不知道!”
“是,排長!”王一書說到。
晨光穿透云層,將漫山的赤松染成金紅色。王一書的筆記本上,字跡漸漸被露水洇濕,卻清晰記錄著這座古村跨越千年的傳奇。遠(yuǎn)處傳來電力施工的機(jī)械轟鳴聲,與山風(fēng)掠過赤泉的潺潺水聲交織在一起,仿佛在訴說著歷史與現(xiàn)實的奇妙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