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星山脈深處的古祭臺遺跡,死寂如墓。冰墻隔絕了寒風(fēng),只余凝滯的冰冷空氣。楚星河蜷在殘破的石面上,身體不住痙攣。背心五道鬼爪痕深可見骨,烏光如活物纏繞骨肉,細(xì)微厲魂哭嚎蝕魂蝕骨。每一次抽搐,都牽扯著爪痕處撕裂般劇痛,更攪動著丹田深處翻騰的烈焰——那不是真元,是烙鐵!
骸骨玉牌緊貼掌心,滾燙得不似人間之物。內(nèi)里封存的混沌黑石仿佛一顆被強行摁入胸膛的心臟,每一次遲滯的脈動,都激蕩起毀天滅地的混沌洪流!玄冥吞天勁本能地運轉(zhuǎn),試圖吞噬煉化這股浩瀚之力,卻如同巨蟒企圖吞象,被撐得經(jīng)脈鼓脹欲裂!灰白色的玄冥真元被混沌氣息沖擊得潰不成軍,四處奔突!心口玄冥印的烙印更是灼燒如同被點燃!
“唔…”一口腥甜涌上喉嚨,又被他強行壓下,鐵銹味在口中彌漫。劇痛撕裂著神經(jīng),眼前陣陣發(fā)黑。
冰晶流轉(zhuǎn)。林清雪的身影無聲出現(xiàn)在他身側(cè)。那雙冰眸掃過他痙攣的身體與背后猙獰的鬼爪印,清冷的眉宇間,寒意更勝祭臺玄冰。她沒有言語,只是并指點出!指尖精光流轉(zhuǎn),兩道純粹得近乎虛無的寒流離指而出!一道射向那玉牌!另一道直點他丹田翻騰紊亂的混沌旋渦!
寒氣尚未及體!
骸骨玉牌仿佛被徹底激怒!嗡——!一聲沉雄的震鳴自牌身內(nèi)部爆發(fā)!牌上紋路盡數(shù)點亮,混沌光暈如火山噴??!一道混雜了混沌道基、幽冥鬼印殘毒、以及楚星河自身混亂玄冥之力的毀滅洪流,如同決堤的天河,從玉牌與楚星河血脈相連之處,狂暴倒卷而出!
混沌為基!玄冥引道!鬼印添毒!
一股遠(yuǎn)超煉氣境極限的、仿佛能同化湮滅萬物的灰色風(fēng)暴,以楚星河為中心瞬間形成!風(fēng)暴所過之處,空氣凍結(jié)碎裂!地面石屑化作齏粉!林清雪射出的那兩道冰寒指力如同投入沸湯的雪屑,瞬間被風(fēng)暴卷入、吞噬、同化!風(fēng)暴邊緣甚至觸碰到她護身冰晶,發(fā)出刺耳的凍結(jié)撕裂聲!竟讓她也微不可察地退了小半步!
玉牌!正以楚星河的身體為爐!以他心口玄冥印為引!強行引燃道基!試圖宣泄這股被強行拘禁的無上偉力!
失控!徹底的失控!楚星河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即將被撐爆的皮囊!身體每一寸都在哀鳴!神智被狂暴的能量撕扯著墜入黑暗!
就在這灰焰風(fēng)暴即將徹底摧毀楚星河肉身、并撼動整個古老祭臺遺跡的剎那!
“星霜逆鎖,錮!”
一聲帶著冰晶碰撞質(zhì)感的清叱炸響!林清雪一步踏入風(fēng)暴邊緣!長發(fā)飛揚!月白長裙被狂風(fēng)扯得筆直!一雙冰瞳之中,寒光大盛!仿佛有玄奧的冰魄星辰在其中倒轉(zhuǎn)輪回!
她雙手在胸前猛地交疊!十指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瞬間變幻出數(shù)十道古奧法?。≈讣鈩澠铺摽?,留下冰藍(lán)色的軌跡殘光,于身前勾勒出一個復(fù)雜到極致、凝練著深邃寒意的——冰魄逆星微芒陣!
陣法核心,寒光凝結(jié)!不再是她慣用的冰藍(lán)!而是極致的……白!一種凍結(jié)了光、凝固了時間的純白寒髓!仿佛宇宙初開時誕生的第一縷冰息!
嗡!轟!
逆星微芒陣驟然亮起!極白寒髓之力磅礴涌出!
沒有狂暴的對撞!沒有轟鳴的氣爆!
當(dāng)這純白極寒的星霜之力與那狂暴的灰色混沌風(fēng)暴接觸的瞬間——
絕對的靜!
一種凍絕了萬物運轉(zhuǎn)規(guī)則、連能量本身都被凍結(jié)凝固的恐怖法則在交界處展開!
灰色風(fēng)暴中狂暴噴涌的混沌氣流、肆虐的玄冥之力、哭嚎的鬼印殘毒……在這極致純白的星霜之域面前,如同被投入了宇宙深處的永恒凍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速、凝滯、僵化!從奔流不息的怒濤,迅速凝結(jié)成灰白色的……冰雕!
嗤嗤嗤!
灰色風(fēng)暴的肆虐范圍被純白星霜強行壓縮、凍結(jié)!層層向內(nèi)推進!風(fēng)暴本身所蘊含的磅礴威能,非但未能突破這層冰封,反而像是被凍結(jié)的燃料,讓那純白色的星霜光輝越來越盛,形成一片隔絕內(nèi)外的、緩緩旋轉(zhuǎn)的霜華旋渦!
漩渦核心,正是風(fēng)暴源頭——楚星河!以及他掌中那塊釋放著恐怖波動的骸骨玉牌!
但林清雪的臉色卻在瞬間變得比身后的冰晶更白!一絲深藍(lán)近黑的冰晶血線從她緊抿的唇角蜿蜒而下。釋放這極致星霜之力對她顯然亦是重負(fù)。冰魄源根在超負(fù)荷運轉(zhuǎn)!
咔…咔嚓……
細(xì)微而令人牙酸的碎裂聲在楚星河體內(nèi)響起!被凍結(jié)大半的灰色風(fēng)暴并未放棄掙扎!狂暴的反噬之力正沿著楚星河與玉牌相連的血脈通道反沖!要將他連同玄冥印一同炸碎!
生死懸于一線!
就在此時!
嗡!
空間微漾。一點清冷的星輝自虛空浮現(xiàn),隨即炸開,化作無數(shù)細(xì)密如微塵、散發(fā)著微弱星芒的冰藍(lán)晶絲!晶絲瞬間編織成網(wǎng),如同擁有生命般,精準(zhǔn)地籠罩向楚星河周身主要經(jīng)脈穴位!尤其是心口玄冥烙印與掌中玉牌連接之處!
細(xì)絲入體,并未帶來刺痛,反而是一種奇異的冰涼撫慰。一種玄奧的隔斷之力,如同插入奔涌洪流的無形閘門,迅速鎖閉著楚星河體內(nèi)主要能量輸送通道。那狂暴的反沖之勢瞬間被削去大半!
一個清瘦的身影,如同水墨畫中走出,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祭臺邊緣斷裂的石柱旁。
柳蒼?;蛘哒f,莫天機意志殘留于此界最后的投影。但他此刻的姿態(tài),與祭壇洞窟中的凝實截然不同。身形虛幻如煙靄,周身不再有掌控天機的浩瀚氣勢,唯有一份近乎枯竭的衰敗與一種洞穿萬古的疲憊。他手中緊握著一根色澤黯淡、表面布滿細(xì)微裂痕的拂塵,拂塵的末端絲絳同樣染著難以清除的暗紅血跡。顯然維持此刻投影及施展鎖鏈之術(shù),耗費了他太多、甚至根基的力量。
“鎖魂星鏈……鎖得住一時,鎖不住本源沖擊?!蹦鞕C的聲音如同枯葉摩擦,帶著沉疴般的沙啞,“混沌道基與玄冥血脈同源而逆,如冰火同爐,強行壓制,終是飲鴆止渴。”他看向在霜華旋渦中苦苦支撐、面容慘白如紙的林清雪,冰藍(lán)長發(fā)無風(fēng)自動,顯然正以本源對抗那混沌風(fēng)暴的根源意志。“冰魄源根本源……損及太過……”他低語,似是推演,又似是嘆息,眼中疲憊更深一分。
“可有它法?”林清雪維持著霜華旋渦,冰唇微動,聲音依舊冷冽,卻帶了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急促。
莫天機的目光轉(zhuǎn)向凍結(jié)的灰色風(fēng)暴中楚星河痙攣的身影,最終落在他指間那塊骸骨玉牌上,眼中疲憊的深潭里泛起一絲微光,如同枯井中倒映的遙遠(yuǎn)星光?!吧T……或在那口‘匣’上?!彼穆曇舾停路鹱肿侄荚谙乃o幾的元氣,“混沌道基無主自毀,根源在其‘逆’意。需一可承其重、通其性、卻又能疏其狂暴的‘錨’點。那陶罐所封之靈……既是‘鎮(zhèn)物’,亦是‘通道’。若他能借玄冥印的吞噬引導(dǎo),暫時將道基沖擊導(dǎo)入罐內(nèi)‘空’處……”
“入罐?”林清雪眸光一凝,“其內(nèi)所封必反噬!道基引燃,罐破魂碎!”
“是極險。”莫天機承認(rèn),“然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生門。罐碎,他體內(nèi)無根之源可暫代承壓。玄冥道體本能求生,或可趁機煉化一絲道基殘韻,破而后立……”他頓了頓,抬眼望向祭臺遺跡外圍無盡黑暗的墜星山影,那深邃的眼眸中倒映著常人不可見的、正被龐大污穢力量強行撕裂的空間屏障,“否則……幽冥之主‘幽泉’將至……混沌道基暴走……此地……”他言下之意,已無需多言。
就在這時!
嗤——!
仿佛呼應(yīng)他的示警!祭臺遺跡外遙遠(yuǎn)的山脈邊緣,無形的空間屏障猛地扭曲!如同被巨力撕裂的幕布!一股裹挾著天地污穢、令萬靈凋零的枯萎死亡氣息,如同倒灌的黑色潮水,轟然涌入墜星山脈這片死寂的核心!所過之處,古木瞬間化為飛灰,山巖腐朽崩塌!一道模糊、卻龐大到難以想象的鬼影輪廓,在那撕裂的空間裂縫深處緩緩清晰!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詛咒矛頭,跨越千里空間,死死鎖定這古祭臺遺跡!
來了!
林清雪冰眸中閃過一絲決絕!催動本源冰魄已近極限,混沌風(fēng)暴掙扎加??!幽冥之主陰影迫近!沒有時間了!
她不再猶豫!雙手維持霜華封印之力,一股更加精純、近乎本源的冰魄意念,如同無形的寒流,瞬間刺入楚星河混亂癲狂的意識深處!如同冰錐鑿開凍湖!帶著徹骨的警醒與最終的決斷路徑!
“引它……入罐??!”
冰冷意念如同雷霆炸響在楚星河瀕臨混沌的意識最底層!將那被痛楚和瘋狂沖散的靈光強行照亮一線!
引混沌……入陶罐?!
瞬間的清明!置之死地!
骸骨古藏的畫面在腦中閃過——鎮(zhèn)封!
玄冥印咆哮著,不再抗拒風(fēng)暴,反而如瘋狂的海眼,主動向源頭吞噬!
玉牌中掙扎噴薄的混沌道基之力,驟然被這股同源卻逆向的霸絕吞噬意志牽引,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呃——啊——??!”楚星河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身體猛地弓起!心口玄冥烙印光芒大盛!雙臂肌肉賁張!所有殘存的力量!意志!甚至被鎖魂星鏈隔絕的痛苦!全部貫注雙臂!
抱緊!
不是玉牌!是他身前那口粗糙的、此刻正被風(fēng)暴沖擊得嗡嗡作響、表面玄奧紋路明滅閃爍的粗陶罐子!
以身為橋!
引混沌道基洪流入甕!
轟——!!
積蓄的灰色風(fēng)暴如同天河倒懸,順著玄冥印開啟的通道,瘋狂涌入陶罐內(nèi)部那深不見底的“空”之空間!
罐身猛脹!表面符篆紋路瞬間亮如熔金!隨即是密密麻麻的裂紋如蛛網(wǎng)般蔓延開來!
咔嚓——??!
陶罐!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