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轉(zhuǎn)了半圈，門剛推開一條縫，毛茸茸的一團就“嗖”地竄了出來，狗崽子豎著蓬松的尾巴，在她腳邊蹭來蹭去，喉嚨里發(fā)出委屈的高興的叫喚。宴笙蹲下身把它撈進懷里，冰涼的鼻尖蹭過狗鼻子，一路攢著的緊繃感忽然就松了半截。
“狗崽子，想我了吧？”她揉了揉小寶的頭，也不管自己衣服上還沾著路上的灰塵，抱著狗崽子徑直倒在沙發(fā)上。小寶舒服地蜷成個毛球，沒一會兒就發(fā)出均勻的小呼嚕，像臺迷你蒸汽機。宴笙摸過手機，點開個不用動腦的消除類小游戲，指尖輕輕點著屏幕，生怕動靜大了吵醒懷里的小家伙。
剛消掉一整排方塊，門鈴突然“叮咚”響起來。宴笙皺了皺眉，把手機按滅想裝沒人，懷里的小寶卻猛地支起耳朵，沖著門炸毛大叫，聲音又尖又亮。緊接著，手機也在沙發(fā)縫里震起來，屏幕上跳動的“闞星”兩個字，讓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快開門！我來拿車鑰匙！”電話剛接通，闞星急躁的聲音就沖了出來，背景里還混著門鈴聲。
宴笙沒好氣地起身開門，剛想把鑰匙塞給他趕人，就見闞星伸著手要來抱小寶，嚇得她趕緊把狗崽子往懷里緊了緊：“別碰它！我家小寶認生得很，萬一咬了你，我可賠不起?！彼齻?cè)身攔住他，語氣里帶著防備，“它看著乖，兇起來厲害著呢?！?/p>
闞星挑眉，視線落在那只縮在她臂彎里、眼睛瞪得溜圓的小博美身上，嗤笑一聲：“就這屁大點玩意兒，還能翻天不成？”
話音剛落，小寶像是聽懂了似的，沖著他叫了起來，炸起的絨毛讓它看起來胖了一圈。宴笙趕緊順了順狗毛：“乖啊小寶，不理他。”轉(zhuǎn)身去玄關的儲物柜里翻出車鑰匙，回頭卻見闞星已經(jīng)自顧自坐在了沙發(fā)上，姿態(tài)放松得像在自己家。
這人真是……明明才認識沒多久，倒搞得比老朋友還熟稔。宴笙捏著鑰匙走過去，沒忍住開口：“呃……鑰匙給你，你不走嗎？”見他抬眼看過來，又補了句，“我怕小寶一直沖你叫?！?/p>
闞星索性翹起二郎腿，目光在她和狗之間轉(zhuǎn)了圈：“你叫它小寶？巧了，我也養(yǎng)了只貓，也是我的小寶?！?/p>
宴笙把鑰匙往茶幾上一放，給他倒了杯白開水：“知道，上次吃飯聽你跟紀云聊過，說你那只英短是個拆家能手?！?/p>
“你一個人住這么大房子，不覺得空？”闞星呷了口水道。
“空嗎？”宴笙抱著小寶在單人沙發(fā)坐下，語氣帶了點刺，“你不也一個人?。颗?，忘了，你可以帶女朋友回來暖房?！?/p>
闞星白了她一眼，語氣倒認真了些：“瞎扯什么，我從不帶外人回家。家里倒是有個阿姨，我媽硬塞給我的，天天盯著我吃飯。”
宴笙沒再接話，抱著小寶去給它添水加糧?；仡^看時，闞星還在沙發(fā)上坐著，大有賴著不走的架勢，甚至還沖她揚了揚下巴：“你今天沒怎么吃東西吧？我讓阿姨做點吃的送過來？”
“不用，不餓。”宴笙想也不想地拒絕。這人就不能回自己家吃嗎？
“那我叫阿姨隨便做點……”
“算了?！毖珞蠜]等他說完就打斷，心想趕緊把他喂飽打發(fā)走，免得影響以后合作，“我給你煮碗面得了?！?/p>
她轉(zhuǎn)身進了廚房，抽油煙機嗡嗡轉(zhuǎn)起來時，聽見客廳里沒了狗叫，探頭一看，竟見闞星正拿著狗玩具跟小寶玩——那只剛才還炸毛的小博美，哪還有半分兇相？宴笙看得咋舌，這人順狗毛的本事倒是比順人毛厲害。
端著一碗陽春面出來時，闞星正盤腿坐在地毯上，任由小寶踩在他腿上踩?！熬椭笠煌耄俊彼ь^看她，“你不吃？”
宴笙把碗往他面前一推，扯出個敷衍的笑：“剛吃了點東西，飽了。你快吃吧?！?/p>
闞星盯著她看了兩秒，忽然低笑：“能讓宴大總監(jiān)親手煮面，我這面子可夠大的?！?/p>
宴笙沒理他，招手把小寶喊回懷里，抱著狗在沙發(fā)上盤起腿。剛想再玩會兒游戲，手機突然響了，屏幕上跳動的“媽媽”二字讓她心里咯噔一下——白天媽媽打過電話，她忙得忘了回。
“喂媽，”她接起電話，指尖無意識地撓著小寶的下巴，“白天忙著呢，忘了回你電話?！?/p>
媽媽的聲音卻透著股奇怪的猶豫，吞吞吐吐道：“小笙啊，你……最近跟趙家的美娜聯(lián)系過嗎？”
宴笙愣了愣，懷里的小寶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僵硬，安靜地伏在她臂彎里?！奥?lián)系過啊，前幾天還發(fā)微信呢?！彼χ蛉?，“怎么，你要給她介紹對象？”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媽媽的聲音更低了，帶著說不出的沉重：“前幾天……是幾天前??？”
宴笙心里莫名發(fā)緊，點開免提翻著微信記錄，指尖有些發(fā)顫：“好像是……上上個月末了，就隨便聊了幾句閑話?！?/p>
“哦……”媽媽的聲音拖得很長，像是在斟酌措辭，半晌才深吸一口氣，“小笙，有件事……媽本來不想告訴你，但想想還是該讓你知道。美娜她……生病了，情況不太好。”
宴笙的心猛地一沉，懷里的狗輕輕動了一下，她卻沒察覺：“生病？什么病？嚴重嗎？”
“是肺癌……”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聽說已經(jīng)兩年多了，她一直瞞著所有人……最近情況越來越差，一天要暈過去好幾次，醫(yī)生說……說可能沒多少日子了?！?/p>
“嗡”的一聲，宴笙覺得腦子里像被塞進了一團亂麻，所有聲音都模糊成了背景音。她死死攥著手機，指節(jié)泛白，喉嚨里發(fā)不出一點聲音。怎么會是美娜？那個總愛拉著她去打卡網(wǎng)紅店、在演唱會現(xiàn)場尖叫到嗓子沙啞的姑娘，那個上次聊天還說“等我忙完這陣咱們?nèi)サ鲜磕帷钡拿滥取?/p>
“你楊阿姨說的，她女兒就在那家醫(yī)院上班，消息不會錯的。”媽媽還在說著什么，宴笙卻只覺得那些話像冰錐，一下下扎在心上，“美娜特意交代過，不讓告訴你……”
她猛地回過神，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我打電話給她！我現(xiàn)在就回去！”
“別沖動啊小笙！”媽媽急忙攔住，“她電話好像關機了，這時候估計也沒力氣接……你先穩(wěn)住，別慌神，路上不安全。要不要讓人去接你？”
宴笙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喉嚨口的哽咽，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不用媽，我能行。你先睡吧，太晚了。我安排下這邊的事，馬上就動身。”
掛了電話，手機從無力的指尖滑落，“啪”地砸在地毯上。宴笙僵坐在沙發(fā)上，視線落在虛空處，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了上來，砸在小寶毛茸茸的背上。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jié)突然清晰起來——美娜推脫見面時的猶豫，微信回復里偶爾的遲滯，還有那句輕描淡寫的“最近總覺得累”……原來不是她忙，是她病了啊。
自己怎么就沒多問一句呢？怎么就信了那些輕飄飄的借口呢？
肩膀突然被人輕輕拍了一下，闞星撿起地上的手機遞過來，聲音里帶著難得的溫和：“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
宴笙抬頭，淚眼模糊地看著他，第一次沒了平時的防備，只剩下鋪天蓋地的慌亂和自責。她張了張嘴，想說“不用”，卻只發(fā)出了一聲細碎的嗚咽。